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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番:洞若观火
从此,谢桉规律而寡淡的高中生活里,被强行嵌入了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
无论他是天光未亮就提前离开宿舍,想去空无一人的教室寻求片刻真正的独处;
还是深夜熄灯前,最后一个抱着书本从教室里走出来;
抑或只是在晚自习后,想独自绕一段远路,吹吹夜风,理清思绪……
总能在某个僻静的转角、某段光线昏黄的路灯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观野或倚着斑驳的墙壁,或随意靠在灯柱旁,有时在低头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有时只是安静地望着夜空。
他似乎总能精准地预判到谢桉的出现,然后在他经过时,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用一种无声的姿态,宣告着“我在等你”。
他就像一道沉默而固执的影子,褪去了最初那种极具攻击性的锋芒,转而以一种更持久、更深入的方式,强势地、不容拒绝地渗透进谢桉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
他用这种无处不在的“偶遇”和日复一日的“早餐”,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宣告着他的存在与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
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骂不走,赶不跑,像一块顽固的影子,牢牢地黏在他的生活里。
这让喜欢并习惯于掌控自己生活节奏的谢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侵入领地的烦躁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无所适从。
这天,韩聿回来了,戴着口罩和帽子,遮掩着脸上未完全消退的伤痕。
他沉默了许多,但看向裴观野背影的眼神,却更加阴郁。
午休时分,谢桉放下笔,罕见地主动走向韩聿的座位,俯身低声说了句什么。
韩聿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复杂的微光,随即毫不犹豫地起身,跟着谢桉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裴观野刚从外面回来,目光扫过教室,恰好捕捉到那两个空了的座位,眼神骤然暗沉,如同乌云压境。
他随手抓住一个刚从后门进来的同学,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急迫:“看见谢桉去哪儿了吗?”
那同学被他周身瞬间散发的低气压慑住,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好、好像和韩聿……往天台去了……”
裴观野立刻转身,几乎是撞开门,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与怒意。
天台上,风声猎猎。
韩聿靠坐在略显粗糙的水泥护栏边,难得地摘下了常戴的口罩和帽子,露出了嘴角和颧骨处比裴观野脸上明显得多的淤青。
谢桉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管从医务室要来的药膏,正微微蹙着眉,用棉签蘸了药,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专注地替他涂抹在伤处。
韩聿一动不动,目光近乎贪婪地锁在谢桉低垂的、看不清情绪的侧脸上。
这样近距离的、甚至带着一丝疑似关怀的接触,是从未有过的。
谢桉似乎……并没有像以往排斥其他人那样,立刻表现出不耐或厌恶。
这个认知让韩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一股大胆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握住谢桉那只正在为他上药的、白皙的手腕——
“砰!”
天台的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这片看似“和谐”的氛围。
裴观野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面容模糊,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几乎让天台的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先是死死钉在谢桉为韩聿上药的手上,随即又凌厉地扫过韩聿那刚刚抬起、意图不轨的手。
谢桉的动作顿住,蘸着药水的棉签悬在半空。
韩聿的手也僵了一瞬,但下一秒,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了谢桉的手腕,
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谢桉不由分说地拉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他与裴观野。
他抬起下巴,带着伤的脸上满是桀骜与毫不掩饰的挑衅,迎上裴观野几乎要杀人的视线。
而被韩聿护在身后的谢桉,在最初的怔愣后,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韩聿的肩膀,对上了裴观野那双翻涌着暴风雨的眼睛。
然后,在裴观野死死盯着的目光中,谢桉的唇角,几不可查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清晰无误的弧度。
那笑容很轻,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操。”
裴观野低低地咒骂出声,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充满了硝烟味。
他不再站在门口,而是迈开长腿,一步步踏进天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凝固的空气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直逼韩聿和被他护在身后的谢桉。
韩聿感受到裴观野身上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谢桉的手腕攥得更紧,上前半步,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
“裴观野,你想干什么?”
裴观野根本没看他,或者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穿透了韩聿这道障碍,死死钉在谢桉脸上。
他声音冷得掉冰碴,对着谢桉说的:
“过来。”
这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仿佛他才是那个拥有绝对主导权的人。
谢桉还没说话,韩聿先炸了:“你他妈算老几?让他过去就过去?”
他另一只手指向门口,语气冲得要命,“这没你的事,滚!”
裴观野的眼神终于吝啬地分给了韩聿一丝,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烦,仿佛在看一块碍眼的、亟待清除的垃圾。
“我在跟他说话,”他薄唇微启,字字清晰,带着碾压般的气势,“你,闭嘴。”
“你——!”韩聿何时受过这种气,尤其是在谢桉面前,他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瞬间握紧。
“谢桉,”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哑,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平静,目光却始终灼灼如火焰,紧紧锁住谢桉,
“我最后说一次,过来。”
他的眼神像是在说,这已经是最后的通牒。
天台风声呼啸,却吹不散这三人之间凝固到极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而被裴观野强势目光笼罩的谢桉,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惊慌。他只是静静回望着裴观野,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就在韩聿怒火攻心,几乎要失控动手的瞬间——
谢桉却突然动了。他没有走向裴观野,反而轻轻拉住了韩聿那紧握成拳、蓄势待发的手臂。
这个动作很轻,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让韩聿的动作猛地一滞。
然后,在裴观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谢桉微微侧身,低着头,用一种近乎……顺从,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被逼迫的怯懦姿态,轻轻拉了拉韩聿的袖子,低声说:
“……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一种寻求庇护的信号。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裴观野一眼,便主动拉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韩聿,
从他身边绕过,径直朝着天台门口走去,将浑身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裴观野,彻底晾在了原地。
裴观野僵在那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谢桉那看似依赖地跟在韩聿身旁的样子,
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尖锐背叛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万万没想到,谢桉会在他与韩聿之间,做出这样的选择,展现出如此……脆弱而寻求他人保护的一面。
而韩聿,被谢桉主动拉着离开,感受着袖口传来的微弱力道,看着谢桉低垂着头、露出的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再回头瞥一眼僵立原处、面色铁青的裴观野,心中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强烈保护欲和扭曲胜利感的怜爱所充斥。
他认定了谢桉是因为惧怕裴观野的强势与纠缠才如此示弱,并最终选择跟他离开。
这场景,让他瞬间想起了那个令人作呕的贾文俊!
那个高一时新来的、口碑极好、被称作敬业楷模的语文老师,背地里却是个禽兽。
那天晚上,他就是借着辅导作文的名义,等所有人走后,把谢桉单独留在办公室,锁上门,想要用强。
幸好自己当时觉得不对劲,及时赶到,才没让那畜生得逞。
他当时怒不可遏,却不能直接用这个理由动贾文俊,只能找别的由头狠狠教训了对方一顿,并动用关系将人逼出了临城。
而贾文俊那个伪君子,临走前还故意散布模棱两可的消息,暗示是谢桉不知好歹、恩将仇报,败坏谢桉的名声。
韩聿反手抓着谢桉的手腕,如同守护最珍贵的宝藏,怒视着门口逆光而立的裴观野。
在他眼中,此刻这个周身散发着冰冷压迫感的转校生,与记忆中那个被他亲手收拾掉的贾文俊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都是仗着某种自以为是的优势,试图强迫、威胁谢桉的混蛋!
他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但韩聿不知道的是,谢桉对此早已了如指掌。
那个贾文俊平日里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越界的“关心”和“肢体接触”,谢桉一清二楚。
他甚至是故意留下了一些模糊的线索,精准地预判了韩聿的反应,引他前来,不动声色地借用了韩家的势力,兵不血刃地为自己清除了那个令人不快的隐患。
至于韩聿对自己那份炽热到近乎偏执的心思,谢桉当然也知道。
从初中到高中,韩聿就像个甩不掉的影子,总能通过各种手段和他分到一个班。
一开始谢桉只觉得烦躁,但很快他发现,只要他默许韩聿待在视线范围内,
这个看似暴躁冲动的家伙,就会自动自发地、用最有效也最蛮横的方式,替他清理掉身边所有心怀不轨的嗡嗡“苍蝇”。
但自己是否因此被孤立,是否在别人眼中成了韩聿的“所有物”,对谢桉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所求的,从来就不是这些浅薄的人际关系,而是一个绝对清净、无人敢随意打扰的空间。
韩聿,不过是他达成目的最好用的一把刀,一个心甘情愿的“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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