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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
虽然工作上又多了一个需要注意的方向,但原本既定的计划还是必须按部就班地进行,甚至分秒必争不得出现任何延误,手动作业的部分如果不在天黑前完成,通过无人机采集到的数据就会白费。随着日落,夜幕降临,一切复位,第二天又是新的开始,同样的程序要求精准地再跑一次。
很难想象所有的事情由一个人来完成需要多久时间,多半是来不及的,就和二战英国情报部门在运用图灵制作的计算机前靠人工笔算推演破解德军电报密码一样徒劳。即便是现在的四人小队,我仍在傍晚时分全速从森林深处跑往营地,终点处率先完成任务的纳什?洛克哈特庆贺我的百米冲刺鼓起了掌。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适应了三色堇之会。做事又快又好。不愧是过去自立门户的人,能力毋庸置疑。饭后,我们四人做了个简短的汇报。截止今日,还是没有找到卢克?阿基斯,园区那边也确认他并没有离开。我不免担忧起来。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在我夜里手捧热可可的时候更甚,那么冷的天他要如何在户外存活下来,到这个节骨眼上,就连我都觉得艺术家凶多吉少。
睡前和洛克哈特玩了会儿牌。非常丢脸。对方大获全胜。甚至连抽鬼牌都输给了对方。
“这可不是凭运气的游戏。”洛克哈特笑着说,“是心理战。”
我们盘腿坐在下铺的床上。三七分棕发的青年也毫不避讳地露出自己的金属腿。难得见对方如此轻松自在。
“而且卡斯帕尔你的心思特别好猜。”
“嗯?为什么?”
“纯真之眼,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蹙了蹙眉,“这是在说我的观察停留在表层,像个未受规训的孩子吗?”
“那可是不可多得的能力。一旦看到往后的层次,就很难再找回最初直观的感受了。纯真是一种美德。”
“是吗?”
“是哦。”
当晚的对话草草收场了。第二天的工作要在日出时分就展开,所以没有人想熬夜。
爬上床,我过了好阵子才睡着。我反省洛克哈特所说的“纯真”。自己其实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纯粹通透。必要时也会撒谎和伪装。就比如大清早跑到林子里去找他的时候。
那是预知到的景象。从青年摸黑离开房车开始,离开营区,走入林中,每一分一秒都无比清晰,就像是发生在眼前。那个梦比过去其他的梦都更加稳定,而且时间很长。如果不是我挣扎着努力醒来,或许就那么下去,我会躺在自己的床上见证纳什?洛克哈特遇到护林员卡拉。
我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找窃听器。那是第一样可以验证梦中纳洛哈特调试耳机和手机是切实发生的东西。宾果。然后循着已知的青年行进的路线,我果真与他相遇了。
如果说过去的预知梦只是些零零散散的画面,需要加以猜测和想象力来解读,那么现在就是观看关于未来某个时段的完整视频。那种鲜活和逼真程度让人恍然,甚至有些恶心。很奇怪,分明这个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我却突然感到陌生。
不知这只是个偶然现象,还是精度和耐力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提升了,往后也会如此?在这种不确定中,我昏迷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闹钟喊醒的时候。全身肌肉酸疼,但是夜里无梦。洛克哈特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漱。上午将由我们两人分工完成信号薄弱区域的扫描工作,玛基负责名簿的核对,无人机依旧交给拓也远程操控;下午的安排是洛克哈特走访工坊继续问话,我调查地图上未被标识的边缘地带。
午休时,我回了趟房车,来取先前订的登山装备。如洛克哈特昨日所言,边缘处都种上了树,有的地方还围上了铁丝网,每隔一段距离就立有“前方悬崖危险”的警告牌。但只要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有些地方还是有人为破坏通过的痕迹,枝叶间突然出现稀疏的空档,地面也比附近的凹陷下一点。
在树墙前徘徊也不会有进展。在找到下一个较大的缝隙时,我就侧身钻了过去,另一头较空旷,距离崖边留有一条车道左右的宽度。对岸是另一座比黏土山更为高的山头。两山之间约有十几米左右的距离,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会因为错视而失足掉落下去。
我来到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由于天阴下方有些昏暗看不真切,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很快就有了触底的响声。再贸然采取下一步行动前,我沿着边缘走了起来,寻找是否有卢克?阿基斯的痕迹。终于在距离B、C区差不多远的中段边缘,我找到了一截绑在树桩上的绳子,干燥且新,另一端朝着悬崖的方向垂下,但是拉上来时,中间就拦腰截断了,有着粗糙凌乱的切口,应是碰到尖锐的岩石表面被磨断的。
一想到悬崖下方可能有卢克?阿基斯,我立刻打起了精神。这里是信号区外,平日也没什么人经过,无法定位或听到他的呼救,没准这就是失踪之谜的答案。哪怕是其他不小心跌落的游人,他也有下去看看一试的价值。
事不宜迟,我立刻戴上头盔和手套,在腰间穿上护具。把同一棵树作为锚点,我牢牢地固定上绳索,然后再与身上的设备相扣。在与上一根绳子断裂处的相同长度上,我又包上了一层布,以防同样的悲剧诞生。手电筒保持开启状态放在了背包外侧,而防身用的伞也别在了身后,能够立即取到的位置。
上一次从高处垂降,还是在入职培训的那会儿,也算是在攀岩馆度过了难忘的时光。虽然当时的训练也快掉层皮,但还是好过了射击。今日第一次投入实战,心里难免有点紧张。我一边回忆着当时教练的指导,一边紧握绳索,具有节奏且缓慢地,逐渐下降。
随着高度的变化,头顶的日光逐渐惨淡,悬崖之间的距离比上方看起来的要窄,每下降几米,我都确保眼睛能够适应周围的环境,稳住身形后再轻瞪岩面。终于,在不久后,我踩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东西破碎,也有什么滚落。
我解开安全扣,反手抽出手电筒照亮四周。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说,上面是黏土山的表世界,那么下面便是黏土山的里世界,所见之处,遍地是从山头滚落的雕塑,中空的头颅、畸形的躯体、不计其数的无主断肢,还有许多被摔得粉碎,难以辨别的部位,像结晶又像野草一样团簇着杂乱生长。人型、动物、抽象几何,木头、金属、石头、粘土,概念和材料在这里被扔进了熔炉,以“丢弃”又曰“伸手推下”这唯一且共同的方式,重新浴浆而出,在这日光难以照到的废园找到立碑的寸土。
我立刻低头查看了脚边,没有卢克?阿基斯,也没有其他包裹在破布之中的人类尸体。至此排除前人由于绳子断裂当场坠地身亡的可能性。但如此一来,我便遇到了一个小问题:左右两端都蜿蜒且延续。
我应该走哪条路?乍一看都没有人行走过的踪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探索左边的道路,因为比起右边的小径要稍微宽敞一点。
我把摄像机固定在胸旁的背包带子上,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步子,以免不规则的障碍物绊倒自己,可即便如此,还是会不小心踢到半球状的东西,或是听到裂痕在脚下深化瓦解构造的脆响。与此同时,我又要尽量靠着另一座山头的边缘走。虽然白天就高空抛物显得过于明目张胆,应该没有什么人会选择这么做,但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惜命为好。
随着行进,我发现路况总在发生变化,有堆积得很高的小坡,就也有较为平坦,几乎没什么雕塑残块的地方。看来弃置场也有分热门和冷门的点。可能和上面对应的地形也有关系。
“卢克?阿基斯先生——”我试着呼唤对方。要是艺术家能回应,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很可惜,只有风声,碎冰声,吱嘎声,窸窣声,多米诺牌倾倒声,和屏息凝神后的换气声。因为走得慢,我大概花了快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左路摸通,一无所获的我只好原路返回,朝着一开始的起点进发。
返程时我稍微提升了点速度,哪种结构比较稳定,哪里有近道可以抄,在第一遍的尝试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在远远地可以望见自己靠着崖边垂下来的绳索时,我知道自己距离今日收工又更近了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后退的余光中我瞥见了一座站着的人型雕塑,杵在一堆卧倒的废墟之上。那个位置上,刚才有那样的东西吗?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将手电筒对准它。
那偶像是个泥人,凭借着散射的光线,我也辨认出制作材料应该是粘土。它有头、躯体、手脚,完全是以人类为模型那样制作的,身高在1.8米左右,只是每个部分都是土豆那样的块状,只在关节处接连在一起,表皮也同样坑坑洼洼,并不精致。它没有面孔,甚至它的脸和胸前像受到侵蚀一般被磨去了棱角,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尽管是单色。
我一手举着手电筒不动,目光绝不从对方身上移开,另一只手解下包上的摄像机。我开始紧张,动作不自觉地一秒一停顿。我需要调阅一个小时前经过这里时拍摄到的影像。希望那个粘土人有被记录到,而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疑。
单手操作有些困难。在有大致的时间范围后,我逐帧看着那些细微变化的小坡。应该差不多就在这附近了。在相似的光景出现的一瞬,我的心脏砰砰加快了跳动,也按下了暂停键。
喉咙有些发干。图像很暗,角落里看不清楚。我需要调亮,再进行缩放。
为此我必须先把大手电收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脑内练习着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先反手收起手电筒,再把头上的小灯打开,再双手操作摄像机。很好,没问题。收灯0.5秒,开灯0.5秒,全套动作完成快一点3秒应该可以做完。
暗。
明。
一秒。
粘土人顿时站在了眼前,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我差点惊叫出声。
这不可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是如何这样快速且安静位移的?
在大脑宕机的下一秒,我立刻想起了那个日本游客的话,数起了“达摩不倒翁摔倒了”的十音拍子,同时一动不动。在这像是一个世纪漫长的对视中,粘土人也没有采取后续的行动。毫无疑问,它是有规律的。
但是,此前我和洛克哈特掌握的第一个情报,恐怕就是错误的,即打人雕塑只在夜晚行动。可现在既不是黄昏,也不是黎明前,只是下午三点都还不到的时间。难道并不以日落为界,而是根据日照强度?只要周围的环境够暗,对方就可以行动?
我咽了口口水。事已至此,对方是夜里出没也好,光线不足时出没也好,似乎不是最大的问题。当务之急,我还有其他的规律必须赶快测试。
假设那个日本游客所言属实,粘土人每次都会等待十个音,那是可以喘息的间隙。但是由于我刚才很快就打开了灯,所以不确定使对方停下所必要的举动,究竟是“不能移开目光”还是“在十音后的一秒里不能动”?
前者很容易实验,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知道结果。但从对方刚才的移动速度来看,我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赌输了,我恐怕就要被击昏在此地。之后等我自己醒来,找到洛克哈特商量对策。
后者的情况,我则手握更多选择。只要我严守规则,每次我都有十音的移动时间,我可以选择逃跑或者对战。但逃跑也只是暂时性的,在被对方盯上的情况下,我来不及爬上悬崖,只能等待救兵。而对战的效果仍然不知,甚至对方是否存在弱点也一无所知。
在进退两难的心焦中,我恐怕已经又熬过了一个“十音”循环。但致命的还在后面,那就是我无法一边思考,一边数秒数,尤其是在一开始的惊吓之后,在初期阶段就存在着一个时间差。本来想掐头去尾,保守一点只在“六个音”的间隙里行动,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数不清了。
这太难了。在准备好的情况下读秒就不是一件易事。或许节奏感更好的神宫拓也会更擅长这件事,总觉得这是他们音乐人的必备技能。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闭上了眼睛。我确信十二秒过去了,而我依旧安全,睁开眼,粘土人还待在原地。看来确实是更接近于木头人游戏的规则。
剩下就是相信自己的好运了。如果数不清节奏的话,只能每动一小下就停住,先慢慢与就快贴脸的粘土人拉开距离。可即便如此,无数误差叠加在一起,总会在某个时刻,在“决不能动的一秒”里不小心移动了。
一,把拿着摄像机的手垂下。
二,把摄像机移到口袋边缘。
三,把摄像机往里塞一点。
四五,把手抽出来。
六,过于紧张没有动。
七,后撤一条腿。
八,移动另一条腿。
九,稳住身形。
如此循环往复。时不时我陷入了因举棋不定而无法动弹的僵直。不敢转身,但是后退很难。光是回头就需要一秒。接下来判断踩哪个位置又是两三秒。不稳的落脚点可能会导致整个人摔倒,那样的动静,后果可想而知。
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但是粘土人仍在目光可以看到的范围,感觉对方只要两个一秒就可以来到自己的面前。若是神宫拓也的话,没准此刻已经重新推算出了正确的节奏。
那我自己需要计时测量吗?通过一次失误,可以大致知道自己到底差了几秒。但同样存在风险,往后不能再错,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被缩短了,连续犯两次错的话,必被打到无疑。
胜率太低。不,一定还有其他的选项。要相信人类在危机时分的急智。
这一瞬间,确实另有一个答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只不过它是一个平行的选择。
在可贵的一秒里,我再次把手揣进了兜里。同样,浪费另一个远离黏土人的机会,重新把手举起来。又花了十秒,才把摄像机重新稳稳地固定在了包上。
如果我在此被击晕的话,我必须要留下记录,让纳什?洛克哈特知道,到底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个人的失败,并不代表小组四人。我要为洛克哈特留下通往成功的钥匙。
我不再感到负担。我的每一步坚毅起来。我已经到达了最初的起点,并向着右边的岔路后退着前进。剩下就看自己的幸运还能让自己走到哪里。
我很满意自己的安排。但是下一秒从脸上传来的温润,让我忍不住摸了下淌到嘴边的液体。摊开的手掌心满是鲜艳的赤色。不合时宜的鼻血。
从京都回波士顿以来的第一次。
再次抬眸,逼近的粘土人让人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它前行了一大步。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失算在这种地方。
我捂住鼻子,继续后退。汹涌的鲜血沿着指缝间滴下。只要能够靠到墙壁,我就能坐下,从包里取出止血必要的材料。我低头看了眼身后,同时迈出腿,然而就是这看似稳操胜券的一步,脚底下的土块却突然凹陷。我所以为的“实心”团块,只是一块镂空的弧面,根本无法承受我身体的重量,而随着它的破裂,下方本就不结实的结构近一步崩塌。不再有稳固支点的我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地侧身摔了下去。
近乎绝望地,我瞥见粘土人向我而来,像是武侠片的慢动作。然而就当其举起手臂之时,有什么闪着银光的东西向着它的脑袋飞来,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砸了上去。
粘土人应声倒地。一把扳手静静地躺在一旁。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腰间缠绕着绳索,贴着悬崖垂降而下。纳什?洛克哈特没有使用任何保护措施,仅仅依靠着双绳,借助肩膀、腰间和大腿的摩擦完成了操作。但也正因为如此,男人一秒就解开了绳子,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滴滴作响的东西,快步贴在了粘土人背后。
我愣在原地。但纳什?洛克哈特继续飞奔,并向我伸出了手。
“快起来——”
几乎是半爬半拖拽地,我被纳什?洛克哈特拉着冲向右边道路的更深处。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型的粘土块原地爆炸,在中途反应过来的我抽出了伞,立刻撑开挡住了飞扬的尘土和碎块。
“太恐怖了。”我发自内心感慨。没见过如此生猛的同事。
“哈哈这样就是第二次了。”洛克哈特笑得很得意。
“为什么你会有炸药啊!”我依旧无比震撼,“入园的时候不是有安检吗?”
“你是说那漏洞百出的大门吗?”洛克哈特嘲讽道,“你想连这里都没被画在地图上,那么肯定还有别的出入口。”
说完,男人朝着方才烟雾的中心走去,用脚踢了踢那堆有些焦黑的残骸。
“看起来是死了,都碎成块了。”
“太乱来了。”我一边对话,一边从包里拿出止血的棉花塞进鼻子里。“从刚才的距离来看,如果先行动的是你,它攻击的对象一定会是你而不是我。”
“我知道,所以我会极力避免这样的结局。”
“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你什么时候到的?”
“看了有一会儿了。”纳什?洛克哈特也不隐瞒,“虽然大致的时间可以估算出来,但是最保险的还是在它攻击你后,那样就绝对不会出错了。”
“也就是拿我当诱饵的意思对吧。”我深吸了一口气,但忘记了鼻血一事,倒吸进来的血水呛得我更难受了,心想自己方才英勇就义的觉悟算什么。
“也不是这么说,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事情提前做完了,就来看看你这边的进度。结果刚好就赶上你遇到麻烦。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试试两败俱伤,或者一败涂地。”说到这里,我紧急查看了下背包上的摄像机,一切正常,镜头没坏,还在录制。
“结果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魔像(Golem)之类的东西吗?”
“可能吧。”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会儿我们可以把这些粘土块收集起来带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写了神秘文字的纸条。虽然也有可能在刚才的爆风中被炸毁了。”我叹了口气,“哪有人在悬崖底下用炸药的,万一被埋了怎么办。”
“那样就肯定会有专业的救援队伍把我们救出去了。”洛克哈特开玩笑道,“不会出事的,这点专业素养和分寸我还是有的。只不过在面对不可解的现象时,我的准则是直接上最高规格的武器。如果身边有火箭筒的话,我也很愿意发射一发。”
“那还好你没有那么做。不然黏土山还要被烧掉一次。”
“于是卢克?阿基斯你找到了吗?”纳什?洛克哈特问道。
“没,刚从左边的岔道回来,右边的还没看。”
“也就是说完全赌错了?”纳什?洛克哈特憋笑,说着往更深处走去,“啊,这里下面居然还有那么窄的地方……”
听到对方的惊叹,我也立刻跟了上去。确实如对方所言,眼前现出了一个极为狭窄的通道。两崖之间的上半部分还十分宽敞,只是在底部可以通过的地方,才互相拥挤靠在一起,只留下一线细长的鱼身似的光。
纳什?洛克哈特先行侧过身,挤了进去。而我发现自己的背包太大,需要卸下,才能进入那条隧道,于是决定把行李原地放下,只带了爱用的伞,跟上了洛克哈特。
正行走在黑暗中,我却听到了来自出口处的叹息。
“卢克?阿基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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