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晴雪

　　太阳已正挂中央，初雪依旧没有起床。
　　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枕上，慵懒的蜷曲这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随意地翻着一本医书。敲门没听见回应，季梵晞直接开门进去。眼前的人额发垂落飘在眉间，雪色的容颜相比平时更白，长睫微动，抬头看了下来人随即低头继续看着书本。
　　“怎么不起？”
　　“睡晚了”
　　她简单的回答，随即将书丢在一边，慵倦的翻了个身伏在一旁的软枕上，身上的丝被因为她的动作而稍显凌乱。季梵晞上前，正想将面前人脸上的乱发拨开，被她一掌打开。
　　“怎么了？”
　　指尖被初雪较长的指甲划过，有些疼，她不解的说。初雪没有出声，愣了一会儿，一个异样的念头浮上心头。
　　“你在生气？”
　　她有些不相信，但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理由来解释初雪突然的异常。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蹙了蹙眉，掀开杯子径直坐了起来，衣衫完整但有被压的痕迹，显然一晚上都是和衣而睡。季梵晞隐隐有些奇怪，但此时她机智的选择换了个问题。
　　“赵非凡的邀请打算怎么办？”
　　初雪在镜前整理着长发，口气依旧冷淡。
　　“去看看再说”
　　“宴无好宴”
　　“那又怎样？”她从镜子中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你不用去，这件事与你无关”
　　又是拉开距离的冷漠，她权当没听见。
　　“你猜那个人是谁”
　　“管他是谁”初雪漫不经心，眉间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
　　“反正我仇人多的是，数都数不清”
　　“会不会有诈？”
　　“也许吧。如果真有故人我会相当惊喜”没表情的勾了勾嘴角。
　　“你也不用想太多，这里毕竟还是季家的地盘，想他还是会有分寸”
　　“他知道我们的来历，却没有对外宣扬”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初雪反问。
　　“有这个把柄在，可以以此为要挟来招揽”静静的看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深邃的蓝眸没有半点挪动。
　　“实在不行就宣扬出去，借助环境的力量一举拿下”
　　“说得好，那照你这么说该怎么解决”
　　“解决知情者”
　　釜底抽薪，除掉唯一的人证，如果只是赵非凡的一面之词，那可信度就大大降低，针对任何不利的言论也可以轻易的驳斥，尽在掌握。
　　“差不多，所以这次的事你不用出面，我会酌情处理”
　　“你要我袖手旁观？在你因为我惹上麻烦后？”
　　季梵晞不可置信的质问，凝视着镜中清丽的容颜。
　　“这算不算是一种保护？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你想怎样？跟我一起到赵非凡的宴会上杀人？”初雪毫不留情的嘲讽。
　　“你以为自己还是过去无名无姓的影子？你现在的身份只会带来麻烦”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初雪停了下继续说道。
　　“这次的事解决之后就没有什么阻碍了，好好扮演季家少东的角色，像昨天一样找一个合适的人，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漫不经心的话语里透露出几分真切，纤白的指尖按了下额角，有些困倦的苍白。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忠告”
　　“然后你就走了”静默了许久，季梵晞双手撑着台子，无形中将人困在怀中。
　　“安排好别人，你要怎么筹划自己？”
　　她闭了闭眼，嘴唇微动。
　　“你别说什么与我无关！”打断初雪将要说的话，她的怒气已在爆发的边缘。
　　“既然周到的安排好了别人，也该公平点说说自己”
　　“你没资格问我的事”
　　“因为你曾经是我的主人，就有资格不顾我的想法擅自决定，强行塞给我不想要的生活？”冷漠的拒绝徒增怒火。
　　“你说过的，离开血盟就没有从属之分”
　　“你不想要？”她也动了气。
　　“你在血盟日思夜想的不就是回来，恢复自己该有的身份地位，现在全都实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真知道我要什么？”扣住怀中人的下颌，她一眼望进清幽的眼眸。
　　“也许比你预想的更多”
　　“那些已经不是我能给的”长长的睫毛微颤，发出的声音却坚如磐石没有半分犹疑。
　　“可我要的，只有你能给”她咬牙切齿，声音中带着一份哀怨几欲失控。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除了你别人都不行，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要只是要离开”
　　“别再说什么忘了一切，告诉你，我做不到。如果可能，我也想回到七年前，就当，从来没遇见过你。九戈说你没有心，对自己对别人都一样狠，没有半分余地，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是怎么做到的，哈？”
　　浅白的脸上渐渐被激出一片绯红，初雪紧紧咬住下唇没有说一个字。
　　“对你好理所当然，对你不好你无所谓，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白费，你到底要我怎样。为什么放纵我吻你，为什么一再推开我”修长的之间划过眉峰，猜不透晦涩难懂深藏其中的心。
　　初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说道。
　　“那些，只是我一时.....”
　　没说几个字，季梵晞紧紧把怀中人按在怀中打断，绝望中带有点伤心。
　　“别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没有一句真心话”
　　怀里的人似乎比平时更冷。娇弱的身体好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一点点冰冻着年轻而炽热的心。

　　“这是去哪儿？”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在闹市中穿行，两边的街景十分陌生。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她转身直接问对面的人。娟秀的面容没有表情，音调有些冷但还是及时的回答了她。
　　“你不是说要查东西，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医学资料”
　　“哪里？”
　　“去了就知道”避开她的问题，季梵晞侧过头看着窗外。
　　初雪静默一会儿，也不在开口，车内只剩下单调的汽车行驶的声音。
　　飞扬的眉毛微皱，双眼暗沉，受到之前的情绪影响，唇边还有执拗的痕迹，那般好看的人因为心事而沉默，不由的生出几分歉意。
　　无端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细碎而又凌乱的线条铺满整个掌心，几乎都遮盖掉短而弱的命纹，多年的训练让一旁的碎纹更多，命纹反而更浅了。记得以前看过相关的命书，预示命途坎坷难以善终。感受到对面人的目光，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车子在一扇精致的门前停下，看形制应该是某座宅院的侧门。
　　季梵晞在门边的液晶显示屏站了一下，紧闭的院门豁然开启，她随即自然的牵起身后的人走了进去。
　　外面看着只是普通的大宅里面却大有乾坤，极具北方院落的豪门大气，山石玲珑，林荫匝地，巧妙的将建筑和风景缀成一体，雅致而古拙，衬着白墙黑瓦绵延，不知几许深远。
　　一步一景，仿佛能看尽四季的风月变换，自然而雅逸。见季梵晞对复杂的地形如此熟悉，她越来越觉察到异样，立时停下脚步。
　　清俊的人回过头，无声的询问。
　　“这是哪儿？”初雪瞪着面前哪张清俊的脸庞。
　　“我家啊”她居然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眉宇间早就没有了冷意。
　　初雪的脸霎时冷冽了下来，转身就走。季梵晞急忙从身后揽住。
　　“你不是在找医书么，整个京都就是这里最多”
　　“大可不必”怀中的人挣扎着，季梵晞紧抱不放。
　　“没有别人，你在我房里等着就好，我去把书拿来”她轻声低哄着，口气是难得的绵软。
　　“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叔是学医的，他又乐忠于搜集这些孤本残片，他那里肯定有你想要找的东西”
　　“你怎么不早说”怀抱极紧，初雪后悔不迭。
　　“怕你多想”她温和的解释。
　　“知道你不喜欢看到不相干的人，所以专门走的侧门，大可放心”
　　如果不是因为医书，她肯定不管不顾的避开，哪里还会有被引诱进入季家的可能。
　　独自坐在房中，初雪勉强按捺心中的焦躁打量着环境。
　　季家的老宅其壮观程度可想而知，子孙都有自己一处宅院，看似相互分离，各自为区，细看却有巧思的联系。季梵晞带她来的是自己的书房，整个布置简洁明快，没有多余的赘饰，窗明几净，隐隐还有几分中式的古韵。
　　黑木的书桌上还铺着一副没有写完的书法，笔走龙蛇，一看便知功力不错，内容是一首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随意瞥了一眼，顿时溜乱了心神。那一手毛笔字狂放而恣意，每个字仿佛活了一般在眼前跳动，这里面蕴含的深意她不敢去想，明知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心思一乱，顿时感觉腹部有一股隐痛泛了上来，变得难以忍受，素颜的俏脸越来越白，不多时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只能凭借最后意识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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