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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乱.迷情
突然，有疼痛自手指指甲的根部传来，在一下下地刺激着她的未梢神经。
殷咛空白的脑海里，开始飘泛起一些细微的声音。
“主人，你干嘛掐她手指？”这是侏儒梦的声音，只是问得多少有些遥远。
“十个手指甲的根部是十大王穴，掐它们有醒脑的作用。老土，你也给晕过去的那两位掐掐。”这沉稳的声音，正是殷子枫。
“哎呀，那鸟爪上有没有穴位？公公也还没醒呢，掐它的爪子行不行呀？”侏儒梦在接着问。
“掐个毛！都焦成炭了，不如沾点盐巴扔嘴里，娘的多少还能填个牙缝。”这是阿娄力的破锣嗓子。
“要你管！你这恶心鬼，一边吃自己的血痂去吧！”
“好个小屁人儿，敢骂俺？信不信俺现在就吃了你？！”阿娄力一个怒视。
“就骂你怎么了，不怕噎死的就来吃啊！”侏儒梦立刻回他一个鄙视。
殷子枫看着昏迷中的殷咛，突然，头也不抬地一个沉声，缓问：“你们是想继续闹，还是想快点离开这儿？”
众人不觉相视，而默。在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面前，他们发现自己总是缺乏高声抗辩的勇气，只能收起性格，屈服。
一丝光亮，就在这时，随着殷咛缓缓抬动的睫毛，透来。
入目的，起初只是一团混沌不清的景象，几秒后，方才逐渐地明晰起来。明晰的眼前，是殷子枫深深的凝视和掠开她腮旁乱发时嘴角微翘的一笑。
殷咛下意识地颤了颤睫毛，与他对视几秒。之后缓缓地抬起手来，在撕去脸上那张丑陋人面的同时，突然眯出一个俏丽、调皮的嘻笑：“还好没死噢，不然就刚才那副丑样子跑去地府，别说帅哥，连恶鬼都泡不到。”
殷子枫的手，不觉一停，静静地停在了她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面颊旁，目光，依然深暗专注地凝视着她。只是嘴角边上的那抹笑意正在流沙般消失，望着他这幅表情，殷咛有些疑惑莫名，正在揣测原因，却不妨殷子枫突然一个展臂将她大力抱住，紧紧地交颈相拥，闭目无语。
“哎呀呀，娘的个毛哇，原来你那张脸是个假的？”阿娄力在旁边好奇地拾起地上那张鬼画符似的薄皮，里外瞅了瞅：“别说，他娘的还真的一样。”
牢牢地按在怀里。
“主人，那些嗜骨还会不会追过来呀？”侏儒梦一边抱起那只还在晕迷中的黑炭鸟，一边担心地看向刚刚闯过的那片沼泽。
牢牢地按在怀里，不给她一丝挣脱的缝隙，逃离的空气。
“你傻呀！睁眼看看，现在都喷成什么样了，到处都是热浪火柱、滚烫泥浆，哪儿还有它们的影？只怕一个没剩，全让灭了。”老土刚刚掐醒了烟陌，拍拍衣服，再指指那片还在震颤爆发的沼泽。
“师、师兄……”殷咛在男人紧紧压缩的包裹中，推也不是，挣也不是，无法呼吸地喘了喘，方才憋闷着胸腔，挤出一句：“那个……人抱人……是、是会抱死人的……”
殷子枫蓦然一醒，连忙松臂放出她，再，起身牵住，同时看了看兀自昏迷的乔迤，冲阿娄力和老土一个摆头示意：“你们轮流背！趁着喷发的热浪现在刚好挡住了鱼枕月，赶快离开！”
“噢。”两人立刻点头。
“喂喂喂，没道理的吧？为什么背人的是我，牵人的是你？劳动强度好象完全不同嘛，我说，要不咱俩换换吧！”雪林中，老土的声音正自殷子枫的背后一迭声地传来。
“毛！人家小俩口在一起，你添个什么乱？娘的，给个美人背还不乐意？你不背，俺背！”阿娄力轻轻一提，就把娇柔嫩白、晕软无力的乔迤甩上了背，烟陌顿时吓得双手一乍，本想说什么，可一对上那张恐怖到了极至的血痂脸，又不觉低下头去，缩到了一边。
前面，刚被殷子枫扯出几步的殷咛，忽听得身后传来小两口三个字，不觉眨了眨眼，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边窥探地看了看殷子枫，一边在他牵住的手里挣了挣：“师兄，我现在没事，能自己走了呀。”
殷子枫突然顿住，空白了几秒之后，再蓦然一个回头抬眼，看向她：“我知道。”
殷咛一怔，脚下刚慢了慢，便被他手中一紧，猛地疾步拉进了眼前那片积雪压覆的密林深处。
“咛，还记得吗？你114岁那年，为殷氏第一次做任务，那晚下的雪，也是这么大。”殷子枫紧紧地拽着她，两人一边呵着白气，一边眼看着无数积雪树木，在渐渐泛起的晨色中，一棵棵地向身后飞掠。
“恩，总、总裁说有把英女王收藏过的明代砝琅壶，是赵恒在伦敦的一个拍卖会上，花、花了整整180万英镑才搞到手的绝世珍品，我的任务，就是要从赵氏拍卖行的61层大楼里顺走它，”殷咛被他拉着在密林间不断狂踩厚雪，微喘疾奔：“为了那把破茶壶，我不得不一个人去闯窑堂① ，在通风管里饿了整整三天才等到机会。”
“呵呵，记得还挺清楚。”殷子枫瞥她一眼，笑。
“那当然，它可是我的出师任务。其实，南赵和北殷敌对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不还是这样？到了14岁就必须要完成出师任务，而且无一例外是到对方那里查户口② 。有时候回头想想，真的有不少一起长大的朋友，因为这项任务失败而枉送了性命。”殷咛奔跑中的目光，因回忆而闪过了一丝短暂的后怕，与恍惚。
“要说那次你也够悬的，刚从楼上滑下一半，就被人发现，肩上立刻就中了一枪。”
“当时可能太紧张了吧，血流了那么多也没觉怎么疼，可背着茶壶刚落地，就脚软头晕的不行，简直搞不清东西南北了。好在你及时出现，拉着我就跑，那晚的雪可真大啊，血落在白茫茫的地上，好鲜艳，我摔了好几跤，晕乎乎的摔到最后，都不想再爬起来了……”
“就那，你一边流血还一边傻乎乎地笑，说我在风雪中奔跑的样子，就好像只板着脸的大白兔，我问你为什么是大白兔，你说语文老师刚刚讲过一个成语，叫做动若脱兔，呵呵……”
“呵呵，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哎，跑到最后，只恍惚记得你在不停的跟我说话，叫我不要倒下，不要闭眼不要睡……”
“是，为了不让你耍赖，睡倒在地，我不停地答应着你的各种要求……”
“不是吧？你都答应我什么了？”殷咛一边跑，一边惊疑又好奇地看向殷子枫。
“答应给你买条红裙子，还答应每天晚上来给你盖被子，讲故事……”
“啊？原来……原来那条塞在我枕头底下的红裙子，是师兄你买的啊！”殷咛恍然，再一个茫然：“你为什么不直接送给我啊？让我迷惑了整整7年哎。”
“……”殷子枫沉吟了一下，再神情复杂地回头，瞥她一眼：“因为，我不能。”
“不能？”殷咛一脸莫名地向他探望过去，可殷子枫却立刻将头一转，同时也转移了话题：“还记得吗？咛，那晚，你在失血晕迷前，还用虚弱的童声向我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殷咛彻底迷糊了，她完全没有印象啊。
“你说子枫哥哥，就这样带着我走吧，不要回去，不要挨打，我们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永远跑下去，好不好……”殷子枫拉着她，在头也不回的疾跑中，复述着自己的回忆，声音在风雪之中轻的有些发飘，有些遥远，有些莫名无由的颤。
“……”殷咛在跟随中，目光有些不够稳定的恍惚，脑海中，那一幕，似曾有过，却又那么的遥遥隔世，隐约如梦。
“喂喂喂，你们俩倒是等等呀！跑哪儿去了？我们追不上啦！等等啊！”老土的声音在后面很远的地方飘荡。
“咛，如果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牵着手，一直的跑，跑到这里，跑到现在，该有多好……”殷子枫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拽着她，奔跑，在雪花纷飞中向前延展着自己微泛苦涩的目光。跑吧，就这样跑下去，拉着她，跑向一个没有人烟的林海雪原，跑到一个童话般纯洁的玻璃城中……
喘气，喘气……跟随他不断奔跑的殷咛，开始有些体力不济，她脸冻得通红，心跳的好快，正自不住气喘，不防脚下突然一软，竟“噗”地合身绊倒在了树林间的雪地上，满头满衣都粘滚着积雪，而殷子枫因为她摔滑时手上的猛然一拽，也不禁跟着一个侧身扑倒，滚入雪中。
“师、兄……歇会儿吧……”殷咛索性躺倒在雪地上，侧头看着他，不住地喘动阵阵白气：“我、我好累……”
殷子枫闻声不觉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翻身扑到她的身边，一手搂起她，一手按住了她的左胸，急急问她：“咛，怎么样？是不是这里不舒服？这里疼吗难受吗？快告诉我！！”
殷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搞得一阵莫名，连忙摇头，边喘边仰头看向他：“没、没事，我就是跑的好累，有些气短，没别的，那个，师兄你、你……”
她本想说你的手按在我的那个上了，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低头看看他的那只手，示意这个姿势，有些不妥。
殷子枫见她果然没有什么特别不适，这才松了口气，正想抬手拉她起来，却因殷咛那脸红别扭的神态而猛然一个醒悟，不觉留心到了自己掌下，那团柔软青春的花苞。它，此时还算不上丰满，只能够盈盈一握，盈盈一握地鼓着圆润，抵挡在他温存的掌中……
风雪渐缓，童话般地弥漫飘洒在两人无语相峙的空间。
风，在轻拂着她额前，那一抹微凉如丝的留海，而雪，则朦朦地落上了那两扇微颤的睫毛，一粒，两粒，三粒……
殷子枫的手突然有些僵，随着渐渐沉重起来的呼吸，在她胸前渐渐收紧，又似有若无。殷咛连忙猫咪般地抬了下眼，向他瞥去一个小心翼翼的窥探，身体，同时开始慢慢后缩，如花朵合闭，在下意识地蜷起自己的防范。然而男人的目光，却开始随着她的蜷缩，一点点地逼覆过来，凝起了一个深暗微启的欲望。
“师兄……”殷咛已自感觉不妙，胸前那处越来越重的紧握，正在聚集着快要爆发的危险，她开始发慌，结巴，抬手想要推开他的覆盖：“你、你不觉得地上很冷么？”
然而却推不动，也挣不开。
对方，依旧在目光中坚持着欲望暗沉的凝视，直至数秒，方才悄然无奈地一个闭目，微叹：“那就活动活动吧，好孬能暖和些……”
“些”字刚起，殷咛已顺着殷子枫猛然拉动的手臂，倏地一个旋身疾飞，在脚下扫起积雪莹雾的同时，堪堪躲过了一线突然滴落的黏液，转眼，殷子枫已甩出飞钩，踏树而起，于半空中一个侧身，弹指，炸开的血滴子立时如烟花在天，绽放，再倏然一个急收，自密林雪枝上，割取了一声飙血的鬼叫！
殷咛的匕首也立刻随身闪动，在鬼叫声起，蓦然扑跃下一团血影的瞬间，“唰”地一个反手，将那物狠狠扎在了一棵落叶松的树身上，松枝上的积雪，立时大片地震跌，扑簌簌地落在一个血淋淋兀自挣扎的无头人身上。
驼背、鸡胸、骨瘦如柴、尖爪皱皮，果然，是螭界的幻士。
殷子枫拽着飞钩绳索，自树上一个飘然荡下，再负手，弹衣，淡淡回眸中，瞥了眼那颗落地沾雪的古怪头颅，只见它正大瞪着两只突如青蛙的绿眼，嘴里咯咯几声，跟着涌出一股股变质的血沫和黏液。
“不知从沼泽地里，漏网了几个。”他沉眉敛目，静立风雪。
“他们还没跟上来，我们这样带着乔夫人，会不会太拖后腿了？”殷咛看一眼身后那片白茫茫的林海雪原，思忖道。
“到了江东，她就能为我们所用，这张送上门的豪华请贴，还不到要扔的时候。”
“那个恶心人的怪物呢，你打算准备怎么办？”
“记不记得梦说过，阿娄力曾是螭界的大殿总管，你不认为这个人，很可能会对我们，另有用处吗？”殷子枫转眸看向她，同时若有所思地一个沉声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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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闯窑堂：指白天趁人不备隐藏在人家屋里，偷空窃取财物。
②查户口：扒窃隐语，即入室盗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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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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