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复苏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把浓到实质的消毒水味吹散了。替代消毒水味的是某人薄荷味的信息素。
　　在邵苇霖往窗外丢烟头的时候，王禹突然就惊醒了。
　　猛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一身冷汗的喘气。
　　邵苇霖三两步走过来，轻轻的拍着omega的脸，柔声哄：“没事了没事了啊，吓唬你的。”
　　王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邵苇霖，抓着alpha的手臂，确认邵苇霖真的没事。
　　邵苇霖低头紧紧盯着王禹湿漉漉的黑眼睛，心里痒痒的。
　　手放在王禹光滑细腻的脸和脖子上摸了又摸。黄种人的肤质很好，和白种人不一样，黄白混血也比不上纯黄种人瓷器一样的皮肤。
　　邵苇霖低头轻轻的闻了闻王禹呼出来湿热的气息，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alpha迷恋地凑上去就要吻。
　　淡淡的尼古丁味和焦油味让王禹很恶心，伸手推开alpha。
　　邵苇霖主动求和，却被拒。他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但想到王禹这个时候脾气重是很应该包容的。
　　于是转面就是一笑。
　　哈了哈掌心，闻着自己的口气，心情很好、很有耐心的问：“我嘴巴很臭吗？我只吸了两口。见你一直不醒，我有点烦躁。平时我不抽烟的。”
　　王禹缩了缩肩膀，冷声道：“别碰我，恶心死了。”
　　邵苇霖像是故意听不懂人话，给王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还恶心是吗？怀小洲的时候，你也没那么大反应啊？一定是这些年你身体不好。来，喝点温水，压压。”
　　“滚开！”王禹用力一推，直接把水都推得泼出来一些。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是说你恶心！”
　　Alpha“嗤”地一声又笑了，歪着头看王禹，“恶心吗？那我以后不抽烟了。来，别气坏了，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alpha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折了又折的报告，展开来放在王禹手里，伸手指着上面两粒紧紧挨着的暗点，很轻很缓的说：“你看，就是这两个小点，医生说是双胞胎呢。”
　　邵苇霖停了停，眼角注意着王禹的反应，见王禹静静的看着纸上的图案，淡色的唇紧紧抿着。
　　才又继续似哄似催眠地说：“5周。白天的时候，你就只做了尿检是吗？那这个就是孩子人生中第一张照片了。等下次过来检查的时候，它们就长大好几倍了，现在还很小，看不出性别……到时候，还在西山别墅收拾出一间婴儿房，怎么布置你说了算，好吗？”
　　在alpha真诚且希冀的注视下，王禹终于回神，把那张纸一团，掉到垃圾桶里，单手撑在床头柜边，面无表情的说：“没有下次，也没有以后了。”
　　湖蓝色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光彩一滞，有些勉强的笑着问：“你说什么？”
　　王禹顶着alpha灼人的视线，毫不退让：“我说，没有下次也没有以后了。孩子，我会把它们打掉。”
　　“为什么！”
　　王禹还是撑着桌角，冷静的说：“我不会再生你的孩子！你休想用孩子来绑架我！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孩子也不是你的筹码！”
　　心里卑劣的想法被王禹看得清清楚楚，邵苇霖拳头紧了又松，信息素有一瞬间的暴增，但也就一瞬间，立刻就被反应过来的alpha按了下去。
　　“不行，”邵苇霖深呼吸平复着恼羞而来的怒火，斩钉截铁用一种上司对下属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同、意！”
　　“不同意是吗？”Omega轻声重复，一直扶着桌子的手突然动起来，翻了一下腕，轻松够到了那把水果刀。
　　“王禹！你把刀放下！”
　　邵苇霖现在就想穿越回十分钟之前，无聊抽什么烟？他应该检查一遍病房里的利器！
　　刀尖精准的戳在左颈总动脉上，像是为了还邵苇霖跳江的死亡威胁，王禹现学现卖的把刀尖没入皮肤。
　　“我的身体，轮不到你做主。你没有资格决定我怀孕或是流产！”王禹防备的睨着他。
　　在IAR通行卫生条例里，人工终止妊娠必须有父母双方加上院方，三方同意，才可以进行手术。
　　院方同意率近乎万分之一。
　　但如果是邵苇霖去办，他能办来一百份三方同意书。
　　“签同意书或者是让我死。”
　　邵苇霖眼睛红红的，充血的眼白和蓝色的瞳仁搭配起来很吓人。
　　王禹没有一点退缩。
　　他不会滥生无辜。
　　他不会再为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做任何人格上的妥协。
　　“你一定要闹成这样吗？”alpha还是不甘心。
　　他就是冲着让王禹生下他们更多孩子。他已经标记不了王禹了，他必须得让王禹给他生更多的孩子。有了孩子，他这个做爹的再不是人，王禹都会为了孩子的份上忍下他。
　　王禹已经退下床了，穿着病号服拿着刀和alpha保持一床的安全距离。
　　他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很失望的看着邵苇霖。
　　“是你一直在闹。不是我要闹得那么难看的。明明你只要尊重一下我，为我考虑一下，我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把我逼到绝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的待在你身边，当那只被温水煮死的青蛙吗？”
　　“……”
　　看着邵苇霖一脸被戳穿死的死寂，王禹笑出声来，脖子上的血已经在锁骨汇成浅浅一滩了。
　　“不可能！”王禹死死闭了闭眼：“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你的真面目，还是你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我不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事。你不仅是在侵犯我的身体，更是在侵犯的的人格！我的尊严！”
　　邵苇霖是爱王禹的，但他爱得太窒息。
　　王禹悲凉的发现自己并不是个睿智的人。那么久才看清这个人。
　　邵苇霖沉着脸咬牙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同意书过来。锐利而贼心不死的看一眼王禹架在血管处的水果刀，被王禹一瞪。
　　才慢吞吞地把同意书给王禹。
　　王禹扫了一眼。伸手扯了扯那张纸。
　　alpha捏着纸的另一头不放。
　　“松手，别逼我。”王禹冷声命令。
　　邵苇霖深深看进王禹眼睛里，确认了Omega的决心。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王禹把纸抽过来。
　　院长和邵苇霖都签字了，为了提高生育率，人工终止妊娠的手术费贵得令人发指。
　　王禹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把笔一丢。
　　邵苇霖冲王禹一摊手，黑着脸说：“把刀给我。”
　　王禹后退一步，一手捏着手术同意书，一手紧紧握着刀，摇摇头：“我不信你。除非我做完手术。”
　　alpha又开始闭眼努力调整情绪了。
　　半响，苍白的笑了笑，“行，不信就不信。现在安排手术。”
　　进手术室之前，alpha走上来要握王禹的手，却又被后者退半步躲掉。
　　邵苇霖的眼神掺杂着自嘲和悲哀。他这一棋，真是下得臭极了。
　　抬起眼，颇有些可怜的看着王禹，“做完手术，你还会回家的，对不对？”
　　王禹一撇眼，拽着脖子上暗藕粉的定位带，嘲讽道:“狗圈会出卖我的坐标。”
　　邵苇霖牵了牵唇，伺机而动般盯着王禹。王禹没有再把后背露在alpha面前，而是同样警惕地盯着alpha的一举一动，一步一步后退着退到手术室里，而后利索的转身，毫无犹豫的关上门。
　　“确定做手术吗？”医生沉闷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
　　王禹看向医生。就对上一双隔着镜片面无表情的褐色眼睛。
　　“嗯。”王禹应了一声。
　　医生看了他好几眼，低头给仪器消毒，敲了敲桌面，“同意书放这里。”
　　王禹放下同意书后，就躺在了手术床上。
　　“腿放在这里，张开，不要合起来，”王禹盯着天花板，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而后探在生/zhi/腔口。
　　“放松，先做个术前检查，看看胚胎情况。”
　　王禹又轻轻的嗯了一声。扭头不去看显示屏上的腔室情况，只盯着手术室墙角的瓷砖花纹。
　　医生移动着探镜，平静的和王禹汇报胎儿的生长情况：“两个苹果籽大的孕囊，妊娠5周，实际受jing卵发育3周。着床腔室2区。胎心、胎芽发育正常。宫室干净无肉瘤和病变情况。可以进行常规摘除胚胎手术。”
　　“……嗯。”
　　王禹头也不回，又应了一声。
　　医生叹了声，很无奈的慢慢把窥镜抽出来，而后给王禹打半麻。
　　王禹腰部以下没有一点感觉了。
　　他不知道仪器进到身体没有，也不知道孩子摘除没有，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努力地在用目光描绘那片瓷砖的印花纹路。
　　可能是过去了半小时，也可能是过去了十分钟，时间仿佛已经很久了。
　　应该已经做完了。
　　王禹偏头看了看显示屏。
　　细长的金属仪器正卡在腔口，很慢但目前明确的朝那两个小小的暗点靠近。
　　他怀的，确实是双胎。在腔室里，两个小小的园形孕囊紧紧的挨在一起，相依相偎。
　　每个孕囊内部，都有一个明亮的、小圆环状的卵黄囊。卵黄囊的旁边，都有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白点在从容的、有节奏地跳动着。
　　一点没有察觉危机降临。
　　细长的仪器已经抵到了其中一颗小小的暗球，紧接着，王禹听到了医生旋转旋钮调节吸力的声音。
　　王禹又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他的家庭组成是三姐弟，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老天安排给小洲的是三兄妹或三兄弟，看样子，到头来也只能活小洲一个。
　　像是代代遗传的诅咒。
　　一行清泪从王禹紧闭的眼角滑落。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王禹掀起眼皮就看到alpha颓废地躬着背坐在椅子上，手指里夹着根明明灭灭的东西。
　　alpha一扭头，看到瘦弱的omega捂着肚子，眼眶无神的看着他。心里蓦地一痛，那感觉像是有人恶狠狠的攥紧他的心脏。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有了，偏偏就是压不住贪心。有了一，就想要十。得了十，又想要一百。
　　王禹不是挤挤总能挤出水的海绵，不可能永远都有最后一滴水去满足他这个暴行渴徒。
　　连忙上前扶住王禹，像是怕口气重点就把人给吹散了，声音极轻的问：“还好吗？是不是很不舒服？我们回去好吗？回去好好睡一觉，再养养，会没事的。”
　　alpha搓着王禹的肩膀，配合着王禹小步小步的走着。
　　王禹斜了他一眼，像是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坐上了回庄园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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