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

　　津门的消息传来，杭谨庭却没有即刻动身。只是一段只言片语的对话，还不足以让他脑热到出发，杭谨庭告诉庞同，他最后一定是在有完全的准备之后，才会动身前往黑龙潭。

　　庞同被施为方派到成都，表面给他的组长打着下手，实则帮着守纪派在成都暗自发展势力。成都作为西部的新一线城市，又占据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众多一流天师的汇聚之地。

　　激进派在这里扎根许久，黄辛的势力无法动摇，杭谨庭的一言一行总是被人放在台面上来分析，所以刚入职不久的庞同成了他们最趁手的“利器”。

　　一个不足为惧的新人，外加他怕风怯雨的性格，外人眼中的庞同无法成事，但杭谨庭和施为方却在这短短两年的相处之中，发现了这个年轻人的长处——踏实。

　　津门的消息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被收集而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五一假期。学校放了假，杭谨庭在下班之前被彭昊在校门口拦住了脚步，他看着等在不远处的周翊还未发现他们，看向男人的目光又不禁多了几分打量。

　　“杭老师。”彭昊小心翼翼地打探道，“周老板……最近很经常来接你下班诶。”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彭昊支支吾吾了半天，趁着四下无人，纠结了半天，终于将困扰了自己数月的问题抛向了杭谨庭，“在大源那时候，我……我看见你们亲嘴了，你们……”

　　杭谨庭一愣，趁着对方还未说完，赶忙打断：“你少管我们的事情。”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一对啊？”彭昊怔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总说你们看上去成双成对的，你们是什么时候……”

　　还未说完，不远处悠悠飘来一句“彭昊”，少年闻声转头，看见周翊朝着两人走来，停在自己面前时轻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在这八卦什么呢？”周翊问彭昊，“我在大老远就听见了。”

　　“没，没呢。”彭昊尴尬地笑着，总觉得被周翊打量着的时候让他无地自容。挠了挠头，彭昊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他面向杭谨庭，开口的时候仍旧小心翼翼，他道：“杭老师，五一假期……我想出去散散心。”

　　没有了监护人，彭昊如今把杭谨庭当作了唯一可以交心的长辈。试探地问出了口，想象中立马拒绝的情形却没有出现。杭谨庭一怔，问道：“你一个人？”

　　“和同学。”

　　杭谨庭：“是夏初秋？”顿了顿，杭谨庭纠正过来：“知春？”

　　彭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未等对方路口，一个劲地解释起来：“我们去隔壁重庆玩两天。”

　　“注意安全。”杭谨庭点了点头，“五一的时候洪崖洞人多，小心点，记得保护好自己。”

　　彭昊有些喜出望外：“你同意了？”

　　“劳逸结合。”杭谨庭回复，“只要你别忘了把作业准时写完就行，知春的性子可靠，心眼多，你跟着他不会太吃亏。”

　　语毕，周翊从怀中掏出几枚空闲时画的符咒，在一旁插话道：“上次给你的应该还没用完吧？我顺手又画了几张，如果遇到事情，不要吝啬用。”

　　彭昊讪笑了两声，摸着自己的脑门，冲着周翊笑道：“谢谢师娘！”

　　周翊和杭谨庭被彭昊这一称呼吓到，还没反应过来，少年便拎着他的书包快速跑离。不远处，另一个短发男孩朝着两人微微点头，周翊一眼便认出那是知春在控制这具身体，他回之以微笑，看着两人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现在这样也挺好。”周翊看着彭昊的背影，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他应该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的和平年代，等他考上大学了，我们和宇寰再一起教他点道法，快快乐乐做个津门的小徒弟，也不用经历太多。”

　　杭谨庭看着周翊点头：“说的是。做个津门的道二代，天塌下来都有我们三给他挡着。”

　　周翊笑了笑：“可惜还少了个大师兄。”

　　“也不遗憾。”杭谨庭反驳，“姬熠的魂魄或许混在在十二万将士中一同超度了，如果我们现在去寻找他的转世，或许也来得及。到时候让彭昊再收个徒弟，我们津门便能代代相传。”

　　“你想得到挺美。”

　　对于未来的畅想，让周翊觉得生活可期。平淡的日子逐渐让他忘却了从前的痛苦回忆，他像一个平常人一样，与柴米油盐打着照面，也会在国定假日期间，拉着杭谨庭在各个景点感受着人挤人的热闹。

　　生命中似乎再次充满了活力，这是他梦寐以求，活着的气息。

　　五一假期过得很快，彭昊从重庆回来的时候带回两份伴手礼，杭谨庭因为老师的身份将它退回，周翊看着那一对泥人却忍不住发呆。

　　泥人被人做成了一对的模样，应该是两个男款，看得出彭昊也是在有用心挑选。

　　“这小子倒是会看人下菜。”周翊坐在沙发上，挑眉打笑着，“你倒是收了个人精徒弟。”

　　“他要是人精，就不会给我惹那么多事了。”书桌前，杭谨庭看着那叠试卷发愁，彭昊的卷子被他单独拎出，他敲打着桌子抱怨，“该背的都不背，全班就他一人默写扣了三分。”

　　几声敲打让一旁的符灵瞬间清醒，他们窝在角落，看见杭谨庭与周翊的交谈并为落在自己身上，稍稍放宽了心。

　　周翊笑出了声：“这倒是和宇寰从前很像，他小时候也不爱学堂，用现在的话来说，喜欢在外面到处野。”

　　杭谨庭一愣：“这倒是看不出。”

　　周翊故作深沉：“我和宇寰都变了挺多的。”

　　“虽然这话很土……”杭谨庭顿了顿，依旧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喜爱你。”

　　周翊上前，在对方的嘴角轻吻：“我也是。”

　　平静的日子不长，直到六月末，何凌的再次来访打破了周翊看似平淡的生活。何凌特地挑了一个工作日找来“津门”，他的脸色并不友善，站在门口看向周翊，正踌躇着是否要迈进这一步。

　　周翊抬头，对上何凌的眼眸，心就在一瞬间沉下。

　　该来的总是会来。

　　“进来坐坐吧。”周翊起身，道，“你第一次来这里时，神情比现在要轻松很多。”

　　何凌缓步走入店内，环视四周，发现香薰店在一番修缮之后，装修与格局同先前相比，并未有太大的改善。何凌依旧在周翊的对面坐下，他将手搁置在木桌上，与初见时一样，让对方为自己把脉。

　　“面红目赤，口干口苦。”周翊细细感受着，他没有抬头，缓缓道，“气郁结于胸，你情志不畅。”

　　何凌反问：“那你知道我为的什么吗？”

　　周翊没有回答，收起把脉的那只手，端坐在何凌对面，注视着对方。

　　“你不想回答。”何凌自顾自道，“那我换个问题。你知道特赦办派我来成都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周翊顺着何凌的提问而说，语气却淡如水。

　　“八十多年前，特赦办被人偷走了一件宝物。这件宝物自明朝初期，特赦办的前身刚被创立时，就一直被保存在一个秘密地点，它影响着整个组织的气运，名叫唤萤珠，却在一夜之间被人盗走。”何凌的语速很快，双眼直视周翊不曾移开，“千年以来，知道唤萤珠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它的位置和使用方法了。”

　　周翊点头附和，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垂着眼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大拇指指腹摸索着食指，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所以呢？”忽然，周翊抬头问。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一边说着，何凌从怀中掏出一张相片。相片已经有些泛黄，画面却是黑白，它拍摄的是一群人，但是顺着何凌手指的方向，周翊看到了一个穿着布衣的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的身影并不难认，何凌虽没有正脸的证据，但内心却已笃定对方策宇寰的身份。他死死盯着周翊不放，严肃道：“这件事特赦办查了八十多年，到我手上已经是第十二代了。上周我去丰县调查，在当地偶然间得到了这张相片，时间、地点、人物，都很巧妙地能够对应上。”

　　周翊沉默，何凌便继续道：“去年年初的时候，就有证据指向，当初偷走唤萤珠的人的后代，有可能就藏身在成都，所以我来了。”

　　周翊抬头对上了何凌的眼，听见对方一字一句问道：“这件事与你和策宇寰，到底有没有关系？”

　　甫一张嘴，周翊还未出口的话便被何凌打断：“我要听实话。”

　　屋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住，周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何凌的呼吸。对方的情绪似乎比他自己更为紧张，看向周翊的时候，何凌死死握住了双拳。

　　他在等一个答案。

　　轻笑一声，周翊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释然。

　　“有关系。”周翊悠悠坦白道，“和你猜想的差不多，唤萤珠的失窃，的确与我和宇寰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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