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诡夜行［无限］

　　回到酒店的时候‘舟舟’收拾着书包，那些让他脸红的馒头却掉了出来，肖肖说：“这是，自己做的吗？”

　　‘舟舟’点点头，说：“我妈做的，给我路上吃。”

　　肖肖咬了一口，说：“还是这种馒头最好吃。”

　　‘舟舟’看着肖肖，问：“真的吗？”

　　***

　　新加坡的老师是肖肖精挑细选的，‘舟舟’在这里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肖肖给他买衣服，那些标签上的数字让他这个数学老师都感觉是不是看错了数字，但是肖肖不在意，他在这里也能挑拣着衣服的不是，穷人挑挑拣拣的时候欲盖弥彰，有钱人挑挑拣拣的时候是他真的懂行。

　　他们住在一起，‘舟舟’吃到了从前从没吃过的东西，他也会拿手机拍下来，从前的寒酸一扫而空，而‘舟舟’第一次带上了昂贵的手表，从前那只五十元的，奖励他考上大学的手表落在尘埃里。

　　‘舟舟’穿上了那些面料柔软的衣服，logo露在外面，这里的中国人也友好，他们开始享受没有压力的世界，‘舟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

　　他开始学会点昂贵的酒，他学会了流畅的与人交流，他感觉自己此刻才苏醒，他终于杀掉了龟壳里穷酸的自己。

　　‘舟舟’的谈吐变得从容，他交到了朋友，朋友说：“舟，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舟舟’哑然，在场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他笑着说：“农业相关的一些产业。”

　　‘舟舟’在晚上睡不着觉，他看着肖肖的脸，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否认了那个让他觉得羞耻的家庭，他也否认了他是靠肖肖才能来到这里。

　　肖肖此刻在看杂志，转过来说：“你怎么了？”

　　‘舟舟’说：“我感觉我一生都追赶不上你。”

　　肖肖淡然的翻着杂志，说：“有吗？不会的”

　　‘舟舟’觉得肖肖永远无法知道，自己在这里显得多可笑，要是这些在这里与他交朋友的人，去国内一打听，该是如何的爆炸性的新闻。

　　‘舟舟’说捂着眼睛说：“我觉得等你长大了才会懂。”

　　肖肖说：“我不需要懂啊，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是了。“

　　‘舟舟’说：“那如果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肖肖起来走了两步，又将烟塞进浴袍里，说：“这里抽烟要罚款，所以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

　　‘舟舟’说：“我比你年长，本来应该我来做你这些事才对。”

　　肖肖说：“以后就可以了，我觉得你不会对不起我的。”

　　肖肖熄灭了灯。

　　‘舟舟’说：“如果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怎么办？”

　　肖肖说：“你别再问了，我不后悔。”

　　***

　　两个月转瞬即逝。

　　等‘肖肖’完成承诺给‘舟舟’的第一笔钱到账的时候，‘舟舟’开始再次读书，他一边在学校，一边开始查询考公考研的消息，他有钱了，也有底气了，他要边工边学，确保自己没有了肖肖也能把路走下去。

　　当他的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

　　【升官发财，不择手段「3/5」】

　　‘舟舟’开始忙碌起来，他价格不菲的衣服都是别人诟病的话题，他这样家世的人去新加坡上学也很是不可思议。

　　‘舟舟’觉得他这样可有可无的数学代课老师随时都会被辞退，但是他必须为自己找好后路，他真的再也经不起摔打跟折腾了。

　　‘舟舟’大学同学会却在此刻邀请了他。

　　‘舟舟‘本来就不想去，他没时间，但是微信群里那句：“混的不好的当然不想参加同学会啦。”深深的刺激了他。

　　最终’舟舟‘还是没去，在新加坡与回国之后像两个世界，回国之后的肖肖就要高三了，他们刻意隐瞒着这些关系，只敢在无人的地方偷偷拉手。

　　高三的学业压力让肖肖的成绩不太稳定，估计是在家吃了母亲的瘪，也或许是最近的’舟舟‘实在太燥，本来两个人约好一起去爬山，但是在路上遇到了’舟舟‘的同学，’舟舟‘想挣开肖肖的手，但是肖肖就是不愿意，最后的’舟舟‘别回去头，狠狠一挣。

　　’舟舟‘觉得抱歉，说，不爬山了，你要是想做，就去家里吧。

　　这让肖肖不满，二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回来之后，‘舟舟’清醒了不少，周瞳偶尔也能出来说上两句话，周瞳问：“你会好好待他吗？”

　　‘舟舟’说：“说的什么话，我待他不好吗？最近越来越少爷脾气了，他家里那么远，我都得先绕着送他回去才能自己再回来，有这时间我都能多做好几道题目。”

　　周瞳说：“那人家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舟舟’说：“应该！应该！我应该怎么做啊？我没说不应该啊，但是我真的很忙而已。你在这也不少时间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尽心尽力了吗？”

　　周瞳说：“为什么你给我一种凤凰男的感觉，我奉劝你别这个屌样。”

　　‘舟舟’一扔笔，说：“凤凰男该死是吗！我穷是我活该是吗！我花他钱就不要脸了是吗？”

　　周瞳觉得不管如何反驳，’舟舟‘也无法真正的平和的看自己，他的苦难与别人无关，他的卑鄙一直被自己合理化，他想走出一条路，升官发财，不择手段，哪怕那个助长他的只是一个未满18岁的少年，一个只能靠家里的少年。

　　’舟舟‘的考研比谁都努力，但是此刻，又出事了。

　　山里的房子被县政府划为危房，需要即刻拆迁，但是危房拆迁只能补助到一个宅基地跟一点点钱。

　　’舟舟‘赶回家里的时候，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房子已经被推了，就剩下一地的狼藉，跟手足无措的父母。

　　‘舟舟’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头疼，父亲想上前说话，见到‘舟舟’的样子，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父母需要借住在二婶的家里，而盖房子，哪怕是最普通的平房，也需要几万块。

　　‘舟舟’手上的钱只够他真的考上研究生的学费，而他窘迫的家境本就是他耻辱的原点，他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些事，任何人。

　　但是肖肖却来到了这里，就在‘舟舟’到家的第二天。

　　肖肖在这一年疯狂的窜个子，若不说他是个高三的学生，也没人看得出来，肖肖来的时候，没有拧眉，没有抱怨，他只说：“听说你急事请假回来了。”

　　‘舟舟’说：“这里太脏了，你回去吧，我处理好了来找你。”

　　肖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从后备箱拿了一堆东西，递给‘舟舟’的父母。包括他的二婶，肖肖的人情世故与生俱来，二婶火热的留他吃饭。

　　二婶家的房子不大，给‘舟舟’支了一张床，就在灶屋的隔壁，‘舟舟’觉得自己好像裸体在他面前奔跑，将他仅存的自尊也捻灭在地上。

　　肖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指着问：“他会掉下来吗？”

　　‘舟舟’说：“看运气”

　　这屋子里堆满了农具，打谷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米缸里酿了酒，‘舟舟’的父母住在后面的从前关猪空了多年的房子里，没通电，只能点蜡烛。

　　父亲脚伤之后失去了劳动力，母亲在家做手工也没多少钱。

　　肖肖看着这房子，问：“你家里也是这样的吗？”

　　‘舟舟’躺着看天花板，看着蜘蛛一圈一圈的织网，说：“没有。”

　　肖肖说：“那还好。”

　　‘舟舟’笑着说：“比这还要烂一万倍。”

　　‘舟舟’看着肖肖的眼睛，说：“一万倍。”

　　肖肖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来好几沓钞票，放在‘舟舟’的手里，说：“舅舅帮我投资的基金赚了一点钱，正好了，可以帮上你的忙。”

　　‘舟舟’作为一个年长者，在肖肖面前，哭的一塌糊涂。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母在本就不待见他的二婶家借宿，也不知道父母是瞒了他多久才说家里已经到这个境地。

　　可是肖肖才18岁啊，‘舟舟’进退两难，他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舟舟’怎会不知道，一个18岁的孩子，需要拿出这样大笔的钱来，怎么会事正规的途径？

　　但是总比自己轻松的，‘舟舟’想。

　　【升官发财！不择手段！「4/5」】

　　周瞳无法认同‘舟舟’所做的一切，但是周瞳在他的身体里，真的在感同身受，周瞳知道他的难堪，知道他的努力，知道他的所有无人知晓的苦楚，他站在高处被人鄙夷，站在低处不堪重负，四面楚歌又见识过世界以外的世界，可是肖肖绝对真心又来的轻易，只恨他，年纪太小，君生我老。

　　让我报答你吧，
　　只要我熬过去了。

　　这句话实在是太耳熟了，有多少人在低处仰望高处的人是这样想的呢？但是在当下，周瞳感觉到‘舟舟’颤抖，他是真心的，他的心跳能为此刻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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