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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再临(8)
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深仇大恨,花惜缘不用看就知道这声音是烛彦彬发出的,心道这老贼约莫是还记恨着“飞翅”那点破事。
纷纷扬扬的箭羽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朝着他射来,花惜缘一边心里咒骂着烛老贼,一边又不要命地往上爬,好在这些流矢认准了他这个箭靶子,全都朝着他来,阿澜他们倒是落了轻松,而花惜缘穿着软甲,也不怕,就当是被石头砸了,直到临近峰顶,他用力一个翻身,双脚稳稳落地,那些箭再射不着他。
先到顶的烛乐儿见他上来,帮着他将后面的阿澜,尾蛇大君,朱叶飞一个个都拉了上来,落在最后的朱叶飞腿上插了一箭,还好箭上没毒,他又伤得不深,勉强还能行走。
花惜缘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对着下方影影绰绰的人影大吼,“烛老贼,我在峰顶等你,有种你就上来!”
几人赶了这么久的路,架不住实在精疲力竭,找了处空地稍作休整,涂伤药的涂伤药,吃丹药的吃丹药。烛乐儿走到花惜缘身旁,在他耳朵边悄声道,“小师叔,这个云庭皇族的弟子,我不信他,你要小心些。”
花惜缘安慰般地拍了拍她,“我知道的。眼下以沣源宴氏的脚力来看,用不了多久就能爬上来,我们马上就要走。”
等所有人起身的时候,花惜缘将目光投向朱叶飞,那些深邃又饱含意味的目光让朱叶飞心口一跳,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即站了起来,“我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尾蛇大君大约是与他患难见了真情,看了眼他腿上的伤口,“可是,你的腿…要不我背你?”
朱叶飞打断道,“不,不用,我可以的。”
花惜缘拿胳膊肘对着尾蛇大君捅了把,“行了,你身上味大,可别熏着人家。”
尾蛇大君咬牙,“花惜缘!!!”
待几人再往前走些,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索桥突兀地横在眼前,中间的木板断了几块,间隙很大,一不小心掉下去骨头都能摔成渣子,等他们走近了,密集的打斗声此起彼伏,便见几个身着暗色衣袍的人分为两拨,互相缠斗在一起,他们身着幽冥煌竹纹,显然是烛龙氏的人在内斗。
烛乐儿皱眉道,“是四长老,六长老和七长老,他们被围堵了!”
她口中的四长老目不暇接之际,用龙族特有的沟通方式对着她说了句,“快过去!单族长就在峰顶!”
烛流光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往铁索桥上推,烛乐儿频频回头,四长老似是为安他的心,草木枯枝横飞,仓促迎战之际,仍对她道,“放心,同是苍山烛龙氏的人,灵气的运用,彼此的进攻防卫都了然于心,我等暂时不会输!”
尾蛇大君带着朱叶飞随后跟上,花惜缘反倒是走在最末,他才抓过铁索,脚下就止不住得一哆嗦,朝着铁索下方看去,远山巍峨,流水迢迢,本该是清净绝伦,却也如临深渊。
害怕打雷,害怕登高,这大概就是以前留下的后遗症。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惜缘这一刻也有些无奈。
蓦然间,一双手握住他的,将他一应情绪的波动全然收入眼中。阿澜的手很暖,一双黑瞳自始至终注视着他一人,“别怕,我在。”
花惜缘一怔,装作不在意地说,“喂,你不会以为我怕高吧,我才不怕,我…”
阿澜不理会他,牵着他的手直挺挺往前走,花惜缘盯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狂猎的风吹起他的红衣,恍惚中与走在前面的人被吹起的袖摆连城一线,隐隐遮住那双交握的手,阿澜手上传来的温暖逐渐向着花惜缘全身蔓延,他此时此刻有种感觉,无论前方再遇到什么,都无法将他们两人间的羁绊再斩断。
那些沉重如海的记忆,铭刻在内心深处,总有一天会被今后的平淡温馨一点点淡化,而花惜缘与望归陌,将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那便是他所祈求的,未来。
等花惜缘过了铁索桥,他下意识朝后看去,那几名烛龙族的长老仍被同族包围着,谁也套不着好,蓦然间对上花惜缘的目光,四长老动了动嘴,无声地发出几个字音。
隔着一座铁索桥的距离,花惜缘却是看懂了,他说——“斩桥!”
见烛乐儿也没有反对,几人皆看向花惜缘,花惜缘拔出小白,再不迟疑,对着桥上的铁索,用力挥剑砍下!在小白的锋刃下,铁索一击即断,带着木板道朝着深渊下方坠落,之后,一层激起千层浪般,整座铁索桥在朝着下方坠落,正在此时,一声厉喝从身后的风中传来,“花惜缘!!!!!!”
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后冲出,踩上从还未彻底断裂的铁索桥,疾驰而行,待临近断裂处他则如蜻蜓低飞跃过水面,用尾部轻触水面般,脚踩过木板,木板飞速下坠而他则借力往前一跃,伸出长手抓向阿澜的方向。
花惜缘面色大变,将阿澜往后一推,仓促之际自己对上他一掌,临近了,他可以看到烛彦彬那苍老而略带狰狞的面容,眼中携着深仇大恨般,仿佛要拉着他共赴深渊。花惜缘后背一寒,一瞬间已容不得他细想地连续接了好几掌,原本在他身后的几人看到异样也接连赶来,烛乐儿更是张口喝道,“烛彦彬!”
烛彦彬脸上划过一抹怨毒的冷笑,突然身后伸出一条龙尾,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在众人反应不及之际甩向花惜缘腰侧,花惜缘徒然受到重击,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颤,身体便向着铁索桥下方坠落。
铁索桥上方,传来阿澜的惊惶的呐喊,“惜缘!”
风吹不散的白茫茫雾气里,两个身影破云除雾,不停下坠,花惜缘身体被烛彦彬的龙尾五花大绑,这场景像极了他跳诛仙台那会儿,那股对高处的恐惧到达极限时也尽数化作了骨子里的狠劲,烛彦彬只觉卷着花惜缘的龙尾一松,一只硕大的白毛狐狸从他尾巴下挣脱出,将尖锐的利爪插入他血肉中,随后张口死死咬住他的龙尾。
烛彦彬痛得叫了几声,龙尾甩了几甩也没将这白毛狐狸给甩下去,反而下坠的速度在加强,四周风声嶙峋,凌迟着耳膜,而烛彦彬更是可怕地发现,他全身的灵气如同被蒸发了一般,使不出半点自救的仙术。死亡逼近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为防有人用灵力登山,整座丹穴山都下了禁制,任何一个仙族都无法飞行。
这种死亡的恐惧超出了他对花惜缘的怨恨,他对不断往自己身上爬的白毛狐狸道,
“花惜缘!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花惜缘爪子扒拉着他的血肉之躯,“死老贼,这个时候才知道怕?老子好歹是跳过一次诛仙台的人,就这点高度根本不够看!”
“花惜缘,你疯了!”
“老子才没疯!”
花惜缘趁机爬到他后背上,眼下猛烈的风扑朔朔灌入口鼻,已经让他们说不出话来,没过多久,只听下方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声,然后是无数草木树枝从眼前刮过,缓解了他们下坠的速度,花惜缘眼前花花碌碌,鼻子里都是树叶的清新味道,最后是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一前一后砸在地上。
花惜缘被砸得头晕眼花,只觉身下的物体在不断抽搐,他想骂一句别抖了,可身上的痛让他龇牙咧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下那物抖了几抖,最后终于不动了。
这老贼?死了?
花惜缘从烛彦彬身上滚下来,四脚朝天躺着,看了会漆黑的天,过了会,他的指尖燃起一点微光,朝着身边的烛彦彬照去,只见他头朝地埋着,身上衣衫褴褛,一动不动,而花惜缘身上同样衣衫凌乱,红色的袍子破布似的挂在身上,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大半个银色软甲,银甲上的倒刺在微光下闪烁着幽光,上面点点发黑的血迹。
花惜缘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这软甲挡住了沣源宴氏的箭,而那箭上是擦了毒的。
他朝着烛彦彬踹了脚,“死老贼,你真是作茧自缚啊。”
花惜缘在心里感慨,自己怎么就是这多灾多难的体质呢?诛仙台的八十一道雷刑他受了,诛仙台下的罡风阵他也受了,这会儿跳个崖还真是毛毛雨。
花惜缘从身上掏出一袋药,仔细闻了闻气味,最后从中选了两颗丢进嘴里,闭着眼睛等药效发挥。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灵力开始流动,体力也恢复了些,他“嗖”得一声坐起,龇牙咧嘴,又从怀里掏出一颗解毒丹,想也不想地丢进了嘴巴里,味同嚼蜡。
他看着手里的解毒丹,突然一愣,这会儿解毒丹可都在他身上,其他人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花惜缘再次爬上了峰顶,彼时峰崖上静悄悄的,唯有惨白的月光渗人地撒了一地,照在断裂的铁索桥,和四周斑驳嶙峋的山壁上,花惜缘抓住桥旁的垂下锁链的一头,哼哧一声跃了下去。
他站在断桥旁,心有余悸地朝着下方看了眼,拍着胸口低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花惜缘福大命大!”
被风一吹,花惜缘就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味,冷风凌迟过境,兵器带着血与汗淬炼后的风刃,割向绵延不绝的丹穴山,连着山顶的白雾中都透着一丝瘆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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