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寨

作者:斑斓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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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遁空阵入林瘴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山钎将大包小包放在桌上,掰着指头数:“吃的,用的,挡风的,遮沙的,避毒的——”

      千乐歌下楼一见这模样,微有些无奈:“山钎,你带这么多东西,那剑能托住?”

      山钎叉腰:“阁主!我们要去的是黔州哎,那么多毒虫瘴气,多准备点总没错。”

      牧云靠在门边,侧着头,视线落在屋外,像在等谁,漫不经心:“你在这边陲之镇买避黔州虫毒的药,司马青知道吗?”

      山钎挠了挠头:“朱雀?为什么朱雀要知道?他又没带药箱,难道他有解毒的?”

      她大手一挥,把这疑问抛之脑后:“那个摊主见我买的多还给我抹了零头呢,说这些防虫都是一等一的!”

      詹松苓已将东西收拾好了,拿了剑挎好包袱站在门边,好奇的顺着牧云的视线看去:“师丈你在等谁吗?”

      千乐歌已下了楼,听到他这一句,对詹松苓这称谓真是无言以对,但又确实不知他该叫牧云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也站了过去,看着屋外漫天黄沙,有些忧愁:“这样大的风,今日看来不好走。”

      牧云原本在似笑非笑侧眸看着詹松苓,见到千乐歌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伸手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掌,拇指抚了抚她手背,道:“千歌来这里,是御剑?万宗仙门在西北炎州设了传送点,怎么不用那个?”

      千乐歌还未说话,詹松苓道:“万宗仙门的传送点要配合专用的传送符,用一次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师父说待灵力恢复的时间还不如御剑呢。而且仅仙门专用,小气的很,师父说这传送之法鸡肋,不必惹上关系。”

      现如今万宗仙门的传送之法多是用符咒来生效,九州各州设立传送门,各传送门之间相通,配合专门的门符,便可至某州门点,传送点多设在州内影响力大实力强劲的宗门之中,便于维护和保护传送之人安全。

      另有一种子母传送符,譬如扶桑国里白旬和血薇堂中突然消失那人所用的传送符,念咒燃烧,便可以瞬息传至母符身旁。

      这二者都是需要耗费自身巨大的灵力方可生效,后者若持母符的是人,而非某个传送点,只要子符燃烧,母符也会自动点燃,耗费持符者的灵力。

      被传送烧掉的灵力不会很快恢复,一般要等三五日才会缓慢流转,所以这二者一般没多少人用,毕竟突然传送到陌生的地方,灵力尽失,便将自身置于任人宰割的一方了。

      牧云微微一笑:“他们这传送符确实做的鸡肋,大抵是当时太心急了,没等到研究完就给人抢走了。”

      他这话倒像是说万宗仙门抢了谁的东西,才做成这传送符。

      千乐歌还未发问,黄沙之中,飞快落下两道黑影。

      她一愣,正握住了乾坤扇,牧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心,看向已单膝跪在地上的人影,淡淡道:“慢了点。”

      面罩玄铁面具的鬼侍手心朝上呈上几张深蓝近黑的符纸。

      材质上有点点星芒,其上用暗金色的墨水写着一个遁字,听到他这样说,声音低低:“属下知罪。”

      牧云伸手从他手上拿过了那叠符纸,又朝他身后那人伸出手:“府里阵法可开通了?”

      身后那人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呈上了一方青蓝色小佩,说是佩,更像一个圆镜,光亮透明,寒光闪闪。

      那人恭敬道:“已按鬼座所言,设了去黔灵山遁点的单向阵。”

      牧云执着那枚圆镜看了看,嗯了一声转过身,将那圆镜的穗子理了理,挂在了千乐歌腰间:“这个天,要御剑,应当不是很好受,千歌试一试冥府的遁空术?”

      千乐歌看着那两人告了退消失在黄沙里了,才转头看他,惊奇:“冥府也有传送的术法了?和万宗仙门的传送点差不多?”

      牧云伸手将那几张符递给了站在一侧满脸惊讶好奇的詹松苓,手抚着那小圆镜,理了理她弄乱的衣袍,莞尔:“嗯前些年弄好的。效果一样,只是,这个不会耗费灵力。”

      詹松苓将那几张符看了看,分给了同样惊奇的山钎一张,自己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不耗费灵力?那这是什么原理?”

      牧云耐心答:“阵法。类似将九州世界框在一个巨大的阵图之中,冥府在九州里设有遁点,在阵中便为阵点,阵点之间空间相连,阵点又分为起点、终点、途点,若要去某个遁点,便将这遁点设为途点经起点至途点,到某个时间之后,回到终点。这符是入阵的钥匙。”

      千乐歌道:“遁点便如传送点了?只是,听起来像是要去这传送点,还要去起点,还有时间限制?”

      牧云微微一笑:“不错。就如我们要去黔州,若按这套流程,应该是要先去起点,驱符入阵,至黔州的遁点,在那边待到时间结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去到终点。”

      千乐歌想了片刻,道:“这起点和终点,都是冥府了?”

      牧云莞尔:“千歌机敏。”

      千乐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想透为什么要设这起点和终点,笑意又淡了。

      詹松苓迷茫:“啊?为什么要设在冥府?那岂不是要去某个地方都要去冥府,又回到冥府?这样岂不是很麻烦?”

      牧云淡淡看他:“为什么会麻烦?”

      詹松苓挠头:“这,还有时间限制,听起来很多束缚啊。这还不麻烦吗?不能直接我去黔州,又去泽州这样遁点到遁点吗?”

      牧云慢条斯理道:“你当然会这样想,只是,这阵是给你用的吗?”

      他这样一问,詹松苓顷刻知道了。

      这阵根本不会给万宗仙门,修士这样的人用,只会给冥府的人来用,或者说,给他想用的人用。这样不会耗费灵力就能瞬间移动的阵法,是需要有人看着难保出事的。而冥府的人但凡出来都很危险,也需要这样强硬的桎梏。

      詹松苓又挠了挠头:“那我们现在要去冥府?”

      牧云道:“不必。我已让人在阵里新开了一道去黔灵山的单向线,不会受时间,地点的限制。”

      山钎听的云里雾里,拿着那符看了看,又看了看千乐歌腰间的佩,道:“为什么阁主的符和我们的不一样?”

      千乐歌摩挲着那块圆镜似的佩,本也想问,闻言便看向了他。

      牧云双手抱臂靠在一侧,对着山钎的目光,言简意赅道:“这符入阵会燃掉,圆镜不会,也不受阵中任何限制。”

      那岂不就是,她能在这阵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畅通无阻。

      千乐歌微微一愣,握着那小圆镜,看着他侧着头有些冷锐凛冽的眉眼,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面上便不自觉漫上笑意:“新加的单向阵也需要一个起点,所以,设在千歌身上了。”

      他这笑,仿佛本能,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在笑。

      千乐歌对着他这目光,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待司马青回来,一行人便蓄势待发了。

      将如何驱动这符的方法教了之后,牧云执了千乐歌的手,站在她身后,让她手指按在了镜面上,带着她的手指画了一个符,传入灵力,声音有些轻:“千歌,给你这个,我也有私心。”

      四周的景致被白色漩涡吞噬,青年低缓的声音仿佛吻着她额角吐出:“若有时间,多来冥府看看我,好吗。”

      千乐歌扯了扯嘴角,看着四周如黛的青山显出轮廓,声音有些哑了:“好。”

      牧云弯了弯嘴角,越过她肩头,朝那白光中伸出了手。

      一扇铁门便在他手心显出冰寒的形状,他略用了力,推开了。

      一条青石板的街道正铺在眼前,远处青山巍巍,空气湿润,耳侧流水潺潺。

      秋风刮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脚下,枯黄的树叶飞卷。

      千乐歌迈出门回头一看,是座风格冷硬神秘的茶楼。

      千乐歌道:“这是冥府的遁点?这看起来是个荒凉的镇子,怎么把遁点设这儿了?”

      牧云耐心道:“一开始没有的,是今日新加的。”

      千乐歌盯着他,奇道:“鬼侍的动作这样快吗,一早上就到这里了?”

      牧云微微一笑:“那倒没有这样快,只是有人刚好在黔州,顺手拿来用了。”

      山钎紧随其后:“果然神奇,这就到了?”

      詹松苓和司马青一道跨出门,在看四周的景致,司马青摇了摇扇子,感叹:“青山,可算离开那不是风沙就是黄土的大漠了。”

      一行人出来,才发觉门口不远处站着个着藏青色衣衫的男人,弓着身,笑眯眯的,像是在等他们。

      千乐歌见着这人,略有几分眼熟,在脑中搜索了片刻,还没想起来,他已垂着手至牧云边:“鬼座一路劳累,小的已置好酒楼给鬼座接风洗尘。”

      牧云见着他毫不意外,神色淡淡没说话。

      “黄忠。”他这谄媚的调子,千乐歌顷刻回忆起这人,不是前不久刚在冥府见过的那位给她把脉的大夫吗?

      想必这个遁点便是他新增的了。

      黄忠听见声音,挂上谄媚的笑,对她点头哈腰:“区区贱名,不足千阁主挂齿。”

      千乐歌虽已见过他几次,但对他这态度还是略不习惯,看向牧云。

      牧云见她看来,视线扫过去看了眼司马青,道:“之前没想到司马青会来,黔灵山上毒物蛊术盛行,要带个医师。”

      司马青已听见了声音,将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黄忠,没听说过。”

      黄忠继续点头哈腰,笑的一脸褶子:“鬼医圣手司马家二公子,月阁朱雀主,如雷贯耳。”

      牧云看着司马青那副模样,嘴角起了一丝玩味,慢悠悠道:“千歌身体有异,便是他解的。”

      黄忠面上露出惶恐的神情:“鬼座抬爱!只是略知皮毛,全仰仗鬼座天威,又——”

      牧云听的有些不耐,瞥他一眼,打断了他,道,“正常说话。”

      黄忠更惶恐了,面上依然谄媚:“瞧鬼座说的,小的面对鬼座神威,岂非一直这样正常。”

      司马青闻言才一收扇子,正经了些:“他把你带来黔灵山,你是巫医的路子?”

      黄忠点头哈腰:“略知皮毛,粗通一二,上不得台面的路子。”

      山钎在一旁看了半天,看的眼睛都酸了,憋不住了,道:“你为什么一直在鞠躬,你身体不适吗?”

      司马青一把压下了她的头,止住了她话,去跟黄忠说话了:“千乐歌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解的……”

      黄忠继续点头哈腰:“也没什么事,就是差东西。”

      司马青了然:“差根筋?我就说她脑子里应该是差东西……”

      千乐歌:“……”

      山钎捂了捂被司马青压痛的后脑勺,柳眉倒立,气鼓鼓的:“朱雀你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对我动手动脚!”

      司马青置若罔闻。

      千乐歌已侧过头在看远处那条奔腾的河流了:“这就是阿蓬江,这水倒和普通河水不一样,像是更绿。”

      詹松苓手搭在额头上看了看,惊奇:“真的很绿,还是鲜艳的那种绿。”

      千乐歌视线顺着这河流望进连绵起伏的山脉里,刚下过雨,山林之间,云雾缭绕,瘴气重重。

      牧云站在她身侧,一同看去,微笑:“这个天气,就很适合御剑了。”

      片刻后,司马青和黄忠已讨论完了千乐歌这案例,又在和他说了说蛊术的东西,看起来兴致颇高。

      黄忠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了几粒避瘴气的药丸,分给了她们。

      千乐歌素手翻出山河剑,对牧云道:“上面瘴气充斥,要抓紧我。”

      牧云眉梢眼角都浮着笑意,面上却正经,站在她身后,乖乖点头:“好。”

      千乐歌被他这眼神看的面上有些发痒,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收回目光,驱剑上行。

      大漠里空气中都是黄沙狂风,这里一上行水汽扑面,湿润冰凉,倒还略不习惯。牧云站在她身后,却好似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

      这让她总是时不时想回头看看人是不是掉下去了。

      几次三番,都被牧云捉住视线,他微微一勾唇角:“千歌,你总在看什么?”

      “没……”千乐歌囫囵了两声,而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扶在了自己腰上,收回了目光,含糊道,“山河一直只带我一个人,人多了,可能会耍小性子,你要抓稳。”

      牧云的手顿了下,继而稳稳扣在了她腰上,有些凉的体温隔着衣物传了过来,如磁的声音吐在耳畔,含笑:“抓稳了。”

      千乐歌面上又是一热,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不自在什么,咳了一下,收敛了心神,看着脚下那江水的走势,往山林深处去了。

      愈往里,雾气愈发浓重,已到了完全看不清树林河水的地步了。

      空气中寒凉的水雾萦绕,将整个人都沁湿了。

      千乐歌凝神看了一会儿,侧头对带着司马青的山钎道:“看不见河流了,下行走路吧。”

      詹松苓带着黄忠在后面也听见了,对她投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千乐歌回头看向牧云,他那副容颜被水雾染湿,眉眼深邃,墨发如鸦,愈发炫目,对着她这目光,歪了歪头。

      千乐歌不由自主莞尔笑了下,握住他放在腰间的手腕,提气极速下行。

      气浪带的他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被千乐歌抓住手稳住了,他回过神来,另一只手从腰间往里环住了她,这下,她整个人都贴进了他怀里,他道:“这么快?还好千歌抓着我的。”

      他这样说,语调却是十分轻缓,毫无惊讶急促的意思,还带着笑意。

      千乐歌又只觉面上有些发烫,嗅着他身上那清冽的冷香,自己伸手挠了挠脸,囫囵道:“都说山河会耍小性子的。”

      牧云意味不明唔了声,在气浪中将她抱的紧了些:“害怕。”

      千乐歌听着他这轻飘飘的二字,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飘着了,面上也悠悠散出热气,这下揉脸已经没有作用了!

      落到江边,她脸还是烫的。

      却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默默在一侧揉脸。

      揉的感觉和平时差不多了,她才转过头,去看才落下来的人。

      牧云在一侧抱着手看她,嘴角有丝忍俊不禁的笑,见她看过去,很快隐了,漫上寻常的神情,冲她略一眨眼。

      千乐歌简直不敢再看他,心虚侧过头,见着山钎收回了古剑,詹松苓也背好了剑,咳了一下,道:“沿着河流往上走吧,只是这山体陡峭,又有雾瘴,要小心毒虫蛇蚁。多注意安全。”

      黄忠又从腰包里掏出了几个药囊,分给了她们,千乐歌将其拿在手上,在牧云腰上一扫,他仍然一派闲适,方才药丸没吃,现在药囊也不挂。

      便疑惑了许,看向黄忠:“只有这几个吗?”

      黄忠见她说话,便不由自主自带谄媚回复:“千阁主是怕不够驱不了毒虫蛇蚁?您放心这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药效很足——”

      那就是没有多的了。

      千乐歌略伸手,将它挂在了牧云身上:“既然这样,牧云离我近一些,也能起效罢。”

      牧云一怔,见她真是很认真在系,顿在了原地。

      黄忠看着她这手法,迷茫了下:“喔,您说鬼座呀,鬼座身体哪用得上这些俗物,他不怕这些的,也根本没东西敢咬——”

      “行了,整日就你废话最多。”牧云淡淡出声打断了他,而后将那药囊解了下来,重新挂回了千乐歌身上,笑,“不过我确实用不上这些东西,千歌戴着吧。”

      千乐歌愣了愣,回忆起他这冷冰冰毫无体温的身体,微弱的心跳,她刻意忽略去想牧云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又浮出了心头。

      这却不是因为在意他到底是什么,而是未知带来不安,总是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失去他。

      联想到曼陀铃的话,和那日沧源里十成十的一掌,都让她心情沉重,便挪过了目光,低声道:“好。”

      一直沿着河流往上攀爬行路,雾瘴弥漫之间,林子里本就昏暗,直到天幕更暗了些,千乐歌都没有说话。

      山钎和詹松苓在讨论这水为何如此青绿,司马青在翻黄忠药囊里放的些什么,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牧云跟在她身边,原先还和她说了说话,但见她心情不佳,回答不多,也没再说话了,只静静跟着她,间或拉她一把,或者让她拉自己一把。

      千乐歌握着他那只冰的沁人的手,面色更差了。

      走到一斜坡时,天已要黑透了。

      众人走的脚酸腿痛,便拾柴生火,准备在这里过一夜再走了。

      地上湿凉,又有蛇虫鼠蚁,黄忠和詹松苓,司马青便分了去寻藤条在树上搭床的任务,其余人分了寻找食材的任务。

      千乐歌提着两只兔子回去时,山钎已拿棍子串好了鱼在火上烤,牧云站在一侧,在看詹松苓试刚搭好的藤条床。

      山体凹窄,凹凸不平,他们在树上搭了好几张,但都颇宽敞,像是能躺两三个人。

      千乐歌挽着袖子熟练的将那两只野兔开膛破肚,拿树枝串了。

      黄忠看着她那满手的血又看了看她那阴沉沉的表情,目光惊悚了瞬。

      詹松苓从藤条床上跃了下来,道:“粗一点的藤条就这些,只够搭三张。这一张上面树叶茂密,万一下雨可以遮雨,给师父和青龙主罢。”

      “这张给朱雀主和黄医师。正好晚上他们也可以讨论医术。”

      司马青闻言略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笑的眼睛亮亮的,略有一丝狡黠:“那师丈只能屈尊和我挤一挤了。”

      牧云慢条斯理抱起手,面无表情看他,没说话,但目光已十分明显了。

      黄忠忙呔道:“鬼座千金贵体岂能跟你睡!?!你跟我们睡!这里也躺的下!!!”

      而后嘶了声,像是嘀咕:“不过鬼座这身体需要睡觉吗?”

      詹松苓忙不迭转开视线,当没看见也没听见:“师父,你打的兔子好肥,我来帮忙烤!”

      千乐歌心头有事,随意吃了些便去躺着了。

      手压在脑后,隔着厚厚重重的树叶在看漆黑一片的星空。

      瘴气太重,头顶也是如化不开的浓墨一般黑。

      耳侧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阁主……不开心……”

      司马青的声音道:“这是……给惹生气……”

      千乐歌翻了个身,将手压在耳后,闭上眼,不想再听。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寒凉,火光也熄灭了,迷迷糊糊间身边躺过来一个人,床便被折腾的晃晃悠悠荡了起来。

      千乐歌睁开眼,看着眼前漆黑的夜色,耳侧都是不知名的虫子彼此起伏入秋凄厉的嘹叫,一声比一声响亮,好似只活这一晚了似的,明明已是深夜,却比白日更加喧嚣吵闹。

      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挪了挪,抵在了他胸前,青年有些低缓的声音轻轻响起:“千歌,别不开心。”

      千乐歌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山钎呢?”

      牧云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声:“你那弟子分的不行,我们重新分了。”

      千乐歌这才慢慢转过身,同他面对面躺着,依着昏沉的夜色,抚上了他那双在暗夜里有些幽亮的眸。

      牧云任由她摸。

      摸了片刻,千乐歌手往下,从他衣服里伸了进去。

      牧云身子僵了一下。

      千乐歌手掌往里,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是隔得这样近,也感觉不到颤动的微弱,他这一身,刺骨的凉。

      千乐歌将身体朝他贴近了些,涩声:“牧云,对不起。”

      牧云胸腔里压出一声叹息,将她抱进了怀里,声音轻缓:“千歌,你对我,永远用不上道歉,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粉身碎骨,万死不辞。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与你无关。”

      千乐歌脸埋在他怀里,嗅着那冷冽的香,眉头难受的皱了皱,手指摩挲着他那冰冷的肌肤,颤声:“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再离开——”

      “不会。”牧云手指抚着她的面,轻声道,“我向神明祈愿,给我三次生命,能让我回来,护着我心爱之人,也许是上苍怜悯,我真的又醒过来了。”

      他笑了一下,手隔着自己衣服按住了她的手掌:“冬天了,只要千歌不嫌弃我这样冷——”

      千乐歌紧紧抱住了他,止住了他的话头,埋在他胸前,闷声:“不会。牧云什么样子,都好。最好。”

      牧云扯了扯嘴角,将她抱紧了些:“今天,就为这个,不开心了这么久?”

      千乐歌手掌伏在他心口,那方肌肤也没有被她的体温带热,仍然冷冰冰的,她闭着眼:“‘就为这个’?你若没醒过来,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牧云眷恋的用脸摩挲着她的鬓边:“我醒过来了,所以,别逼自己了,嗯?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圆满了。”

      千乐歌反手牢牢抱住了他,手掌压在他背上,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无声染湿了他的衣袍。

      牧云呼吸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手掌伏在她背上,轻轻替她顺着气。

      千乐歌满心酸涩,将他抱的更紧了,一想到那些事情,身子便止不住颤抖起来。

      牧云将她压入怀里,静静听着她咬着牙不肯泄露半分脆弱的抽噎,又叹了口气,略伸手,将她脸抬了抬,低头吻去了她面上的泪水,一直往下,顿在了她唇边。

      一下又一下柔柔的亲着,是安抚,也是心疼。

      四周一片寂静,连那喧嚣凄厉的虫鸣都没有了。

      第二日,千乐歌被一声惊叫吓得一激灵。

      忙不迭睁开了眼,她一动,搭在她腰间的手也一动,略张开手掌将她扣住了强势的压在了他胸前,呼吸便柔柔扫在了她脖颈上。

      千乐歌乍然惊醒脑子里一片迷糊,既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床上有人,一看,这还不是个床?!正在荡,荡的她头晕脑胀,盖着的也不是什么被子,像是谁的衣服?!

      她有些凌乱的从那人怀里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顺着看去,青年只着了白色里衣躺在一侧,墨发凌乱,那双凌冽的双眼合上,失了锋利,便显得温润柔和,白衣也把他这副恬静俊美的容颜衬的愈发鲜亮照人,一派岁月静好,如画的缱绻,千乐歌霎时看呆了。

      原来是牧云。

      记忆慢慢归拢,她一面神思迷乱的看着,一面在想方才好似是詹松苓在惊叫,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不能在这里盯着牧云睡觉!

      便用了些毅力才从他脸上把视线拉回来,去看下面,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

      詹松苓滚到了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指着躺在上面的黄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只冒出一句:“怎么是你?!”

      没听见她说话。

      黄忠睡得四仰八叉,像是没醒,也没听见他的话。

      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千乐歌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去看牧云。

      牧云略皱了皱眉,已被吵醒了。千乐歌竟略感遗憾。

      睫毛掀开,那双如墨的眼显出锋利的底色,那些什么温润柔和都一并散去,如霞光破晓,整个人都绚烂张扬了起来。

      对着千乐歌的目光,他微微眯了眯眼,也坐了起来,察觉到自己躺着的地方在摇晃,在看四周:“千歌?”

      他这声音也是又哑又沙,才起的调子。

      千乐歌乐的看他这副晨起将醒未醒,微微凌乱的模样,笑了一下:“嗯。”

      他手成五爪抓了抓那头有些凌乱的短发,另一只手捂了捂左眼,千乐歌这才发觉他那只眼睛,好似随日光变换有些幽蓝阴鸷的光泽,再放下手,又是如常的颜色了。

      千乐歌愣了一下,还未细看,他已转了头,在看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千乐歌看着下方已站起来在拉黄忠的詹松苓,五味杂陈:“你们重新分床铺,没给松苓说吗?”

      牧云已全醒了,闻言勾了勾唇角,将头发慢条斯理抓顺了:“没说吗?我不记得了,这好似是司马青的活儿。”

      千乐歌无奈摇了摇头,将他的外袍叠了叠,放在了一侧,见他自己咬着红绳,双手一拢散在鬓边的短发,随意在脑后扎了,莞尔了瞬。

      牧云对着她这目光,微微歪了歪头:“千歌,怎么这样看我?”

      千乐歌嘴角笑意深了些:“很好看。”

      说完这三个字,她便猛的愣了一下,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牧云的容貌这般挪不开眼的迷恋,这可前所未有,难道真是雀阴魄完整了,连色|欲都起了?!

      牧云迎着晨昏如洗的树林雾气,歪着头,神采飞扬,笑容炫目:“是吗,千歌又在哄我。”

      千乐歌看着他那副笑起来简直要命的容貌,心虚的收回了目光,看来是真的!

      所幸很快,山钎也醒了,她一醒,就惊呼:“天,我再也不睡这种床了,这藤条硌的我好疼!!”

      众人便被引去了目光,千乐歌连忙将牧云衣服抖开,披在了他身上,根本不敢看他,自己囫囵下树了:“快,快把衣服穿好。”

      下了地,山钎揉着脖颈,司马青也正抖开衣服在穿,眼下两团青乌,面无表情,像是没怎么睡好。

      山钎坐在床边,摇着藤条,郁闷的看着他:“朱雀,为什么我和你睡一块儿了?我不是和阁主睡吗?”

      千乐歌背脊僵硬,生怕她问,连忙手忙脚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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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遁空阵入林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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