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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春风化烬别王城
内力运筹，那白色火焰宛如有了生命力，借着人群上空的春日微风附着在城墙冰面上。
冷热交替，一股碎裂之声略显清脆，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李莲花先前那灌注内力的剑招在城墙内部造成墙体内部的破碎缺口，在这一冷一热两极煎熬之下率先裂开。
魑火不比普通火焰，金云漠再以惊蛰一掌催发，让星星点点的白色火焰瞬间助长燃势，城门与城墙连一片，顷刻间蔓延开来。
无论异域大军还是王帐守卫，亦或是那些御屏焉手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们，只要被白色火焰沾染，都会被烧成灰烬。
方多病不可置信，就连陆识也放弃城门攻路，退回几人身边，神情略微复杂地扫过李莲花和阿狸，才去到傅衡阳身边，阿支荙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厚重城门持续开裂，随着城外连天的炮火轰炸，终于在一声剧烈的炸响中崩塌。
那城墙城门齐齐倒塌，宛如大山倾頽，眼前瞬间烟尘四起，对面几乎看不清脸。
耳边马蹄烈烈逐渐靠近，李莲花将阿狸护在身前，躲避着四下逃窜的混乱人群。
“门主——”一马当先飞驰而来的是刘如京。他这人多少是有些死心眼儿的，得知李莲花在北域便单枪匹马就要追来，要不是傅衡阳早做安排，在北域三城设了暗桩及时接应，这会指不定被无孔不入的突厥间隙抓到哪里做俘虏。
烟雾散去，中原大军踩踏在北域断壁残垣之上。
“阿狸姑娘！”车马人群中，一白衣公子面色惊喜地朝着李莲花和阿狸的方向轻唤一声。
阿狸抬头，是御书白许久不见的一张脸。李莲花目光一一扫过这些老熟人的面孔，转头看了傅衡阳一眼。
基本上他手里能用的人全来北域了，这么大阵仗的提前安排，他想做的不仅是端了北域王室。虽然李莲花早就猜到，从沙洲酒肆开始他和阿狸就已经入了傅衡阳的局，但却是总觉得他另有目的。而刚才倘若不是薛娇强行救下他，难道他真打算去死？还是说连薛娇这一步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李莲花第一次觉得看不懂一个人。
金云漠这种不留后路的使用内力的后果便是，整座城墙还在不断地崩塌，而散落的魑火却无法轻易被扑灭，一时间哀嚎遍野，白焰连天。
虽然援军还不知道那白焰是什么，可是长眼睛的人都明白，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撤离。
白江鹑着人送进来几匹马，几人各自上马撤退，阿支荙却以袖中匕首割破傅衡阳手臂，趁机逃走。陆识想追，被傅衡阳拦下来。
“门主和夫人先走，我来断后。”刘如京快速将一批宝驹送到李莲花面前，他一眼瞧出经过一场苦战，李莲花所剩内力不多。
李莲花也不跟客气，带着阿狸翻身上马，而阿狸却下意识寻找金云漠的身影。却见那花里胡哨的一个人此时坐在城门前的一方碎石上，悠闲地抬头望天，那表情如同春游一般惬意明媚。
秦巍带着阿舍里和阿狟经过她身边，本想带她一起走，她却无动于衷。
“金云漠，你要疯等出去再疯！”阿狸在一片混乱中朝她吼。
她回头，朝她笑了笑。
那样的笑容，让阿狸心中一窒，一瞬间的难过汹涌席卷而来。
“我还有很多没有学会的，你若不跟我走，那鸡爪子功夫我再也不练了。”阿狸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李莲花叹一口气，握了握阿狸的肩膀。
金云漠依旧笑，眼底水光涟漪，终于开了口。
“软骨头，谢谢你。”她的声音夹带着回音，盘旋在混乱战场的上方，穿透满场嘶吼落入所有人耳朵里。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浪费内力玩这种耍帅的。
“江山更迭，英雄豪杰多如过江之鲫，豺狼当道，魑魅魍魉亦堪比如牛毛。”金云漠起身，声音空灵又蕴含着巨大的苍凉与遗憾，既不疯癫也不痴傻，低吟清唱道，“繁华功业如过眼云尘，人力微小只沧海一粟。行差踏错半生，待到终了悔与恨都成空……”
那是一种人之将死前的释然，回顾半生枷锁，她终是得以挣脱，向往自由的风吹到了每个人心中。
李莲花带着阿狸跨过城墙废墟的一刻，阿狸看到那双形状怪异的手已然提至胸前，身后刀光箭矢依旧追击不停。
她忽然在火光中跳起舞，那舞蹈的动作十分独特，配合着她那身五颜六色的古怪衣服却十分和谐，说不出的奇特。
李莲花将阿狸带到安全地带稍作停留，前方大军看见李连环勒马回头只觉古怪，他们似乎在看向城门废墟前的一个艳丽身影。
没有人知道金云漠的来历，就连当年的李相夷也仅仅知道她是北域生出的一朵霸王花。
她和这世道的很多少年英雄一样横空出世在最狂傲的年纪，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与武林江湖相逢，盛名如雷贯耳，却又昙花一现销声匿迹。
李莲花偏偏却瞧出来了，这舞蹈源于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是北域原住民中最传统的部族祈福之舞。
千军万马刀剑争鸣都是舞台配乐，金云漠一人舞出了百人祝祷的气势。那双手已然苍白到发灰，她的表情却陶醉到不识任何痛苦。
人之来处，亦是归途。
傅衡阳早已下令撤退，所有人都离开那座即将崩塌的虚假奢靡之城。
恍然间，刀光剑影也好，厮杀残影也罢，皆被一瞬定格，如春风略过发丝般轻柔的一秒钟过后，排山倒海的气浪翻涌，混战的所有人五脏六腑被揉皱再放开，攢捏后又抹平。
一掌过，生路绝，春风化烬，不可回头。
“断春掌！”队伍前方的白江鹑认出这惊艳一掌，人群震荡。
不难想象，倘若金云漠当年不曾败北在少师之下，不曾回到北域，如今这断春掌应当早已名动天下。
又或者，倘若没有当年的离开，断春掌也不会成为人人称颂却无人得见的神话。正因无缘得见，所以人们愿意造神。
江湖之事沉浮更迭只一瞬，“倘若”二字的无奈渺茫谁又能当真。不过无论如何，这样惊艳绝伦的功夫在此刻成为众人脑海中的绝唱。
阿狸落泪，李莲花垂眸，牵动缰绳掉头带阿狸告别这长不怎么没满的幻梦。
金云漠的身影被那白茫如雪的圣洁火焰吞没，与困了她半辈子的北域王城一起，湮灭在历史的烟尘与时光洪流中，杳无音迹。
值得宽慰的是，断春掌和惊蛰功到底还是流传了下来，她虽未完成开宗立派的心愿，却实现了部分愿景。而阿狸将带着她行过世间的点滴足迹，继续走下去。
几人疲惫不堪，傅衡阳安排大家先到最近的边城休整，留下一部分人到城中善后。
对于李莲花怀中的女人，众人虽然心中有异，却谁都不敢多问，虽然未必人人都清楚阿狸当初究竟是如何消失的，但是李莲花既然能再度将其找回来，便是谁都不敢说什么，甚至有人怀疑李莲花怀里的到底是不是阿狸。
因为……阿狸在金云漠走进火光之后便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经历战场一身血污，大半张脸又埋在李莲花胸前，旁人也不好意思看她，所以，除了那一头金发，大家着实瞧不出什么。
只有御书白这个二楞子靠前，一口一个“阿狸姑娘怎么了？”
方多病实在看不下去，李莲花因为担心脸色都快赶上锅底灰了，他怕这小子再继续烦人，保不准被李莲花一剑闭嘴。
傅衡阳是个懂事的，给阿狸安排了一间清净的屋子。
“内力损耗太多，又是突然学会用那个……没什么要紧，休息一会就好。”秦巍给阿狸把了脉，让李莲花稍稍安心。
“不过，她的血脉觉醒的突然，又是外部精血强行开启，后续压制才是关键，否则一旦失控，五脏六腑尽毁。”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内力压制？每日多久？如何运气行脉？”李莲花却没有半分迟疑。
秦巍看着李莲花沉默片刻，道，“扬州慢的确是天下间独一份能够压制魑火的内力，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
“你只管告诉我如何行事。”李莲花毫不动摇。
秦巍点了点头，“早知你为了她什么都肯，我也不必再劝。内力压制说白了就是以你的扬州慢在她的气脉中一点点压制魑火带来的燥热毒性，你二人气脉联结，将那燥热毒性大半过到你身上，再进行压制转化。”
方多病道，“这跟运功逼毒有什么区别。”
秦巍凉凉的看他一眼，“就算碧茶之毒也没有这个猛烈，她有驻魂丹尚能抗衡血液沸腾之痛，扬州慢再厉害，你也是肉体凡胎，需得借助外力。”
李莲花凝眉看向他，秦巍继续道，“极寒的环境可压制一二，也能让血液流速减缓。”
“这马上入夏了，去哪里找极寒之境?”方多病很惆怅。
“这里是寒山镇，背靠寒山而建，上面有许多寒洞，别说魑火术，就连金云漠的断春掌也适合在此处修炼。”傅衡阳不知何时来到门口，说完，对李莲花道，“有要事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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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145.春风化烬别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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