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的画只此一家

　　二人再次来到膳房。

　　忘忧这才见到靠墙的木架上摆放了各种食材，肉类、蔬果一应俱全，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一一想吃什么？”龙井轻轻问道。

　　“皆可”，忘忧漫不经心回答，“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不过果腹罢了。”

　　龙井眼底有心疼不忍，他想起曾经的一一很爱吃，总会缠着自己给她做各种吃的。

　　无论好吃与否，她都会笑得灿烂，边吃边告知他哪味佐料多了，哪味佐料少了更好。

　　而如今，她什么味道都尝不到了......

　　他不再去想，重新挂上笑：“那我便自己做主了。”

　　忘忧点点头，走到灶旁蹲下摆弄木柴准备生火。

　　龙井想起当年一一向他撒娇时说过的话，走了过来，学着她当时的话：“女孩子的手最是娇嫩，怎么能生火呢。”

　　龙井一边说，一边拿过忘忧手中的粗糙木柴，打开她的双手，预备为她拂去掌中的柴灰，却在打开她掌心的瞬间愣住了。

　　仍是那双小巧修长的手，但双手手心和各个指节却已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那是几年勤奋练刀耍剑累积下来的，看起来粗糙沧桑，与记忆中一一的手全然不同，不复曾经的细腻柔软。

　　忘忧察觉到龙井的反常，急急抽回双手，握拳藏在身后，口中怯怯说道：“那你来吧”。

　　说完，她快速转身走向门口，静静坐到门槛上。

　　龙井背过身去背对忘忧，在灶前摆弄木柴，升起了火。

　　许是柴火的烟太熏眼睛，他只觉得眼睛刺痛得难受。

　　他不敢细想，她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明明她最爱吃，最爱看五颜六色，最爱把眼中各色景象用她柔软的手画下来。

　　她怕疼，嫌累，当初不愿习武自保，只拗不过自己学了些日子的拳脚。

　　他仍记得她撒娇着对他开口的模样，眼内星光点点，似是漫天星河洒落在其间。

　　“泽一，我不要学武，太累了，有你保护我就好啦......”

　　忘忧用手环住双腿，坐在门槛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如今贵为将军的他蹲在地上为自己生火做饭，心中有着些许暖意。

　　在自己面前，他自始至终愿意只做泽一。

　　二人好一阵沉默，只能听见灶膛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和锅铲与炒锅之间的撞击声。

　　龙井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托盘上，端着托盘向着忘忧走来，眼中似是被烟熏火燎得厉害，通红一片。

　　他仍是笑着对她开口：“吃饭罢。”

　　忘忧点了点头：“好。”

　　二人走出膳房，外头已是橘黄一片，已然到了黄昏。

　　忘忧眼底有丝忧郁，今日竟过得如此快......

　　她看着眼前端着托盘的龙井，她又释怀了：“过好当下罢。”

　　忘忧习惯性的看向樱花树，瞥到树根处，突然想起曾经与龙井一同埋下的六坛樱花酒。

　　她开口让龙井先去放好膳食，自己随后便来，转身回了膳房，返回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小巧的锄头。

　　走向樱花树根，她蹲下身去轻轻挖起泥土来。

　　龙井将饭菜安置好，便出来寻她。见她在樱花树下捣鼓，明白起她的意图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了忘忧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小锄头，轻轻开口：“我来。”

　　他下手很轻，随着沉闷的一声“叮”，脸上闪过惊喜。

　　他用锄头将泥土扒开，露出泥土下的几坛樱花酒。

　　忘忧数了数，转头微笑着看他：“少了一坛，是不是被你偷喝了？”

　　龙井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起当年在柳一一生辰当夜，将公主误认成了她，就在一一的屋里......

　　他不敢将真相告知她，只讪讪说道：“就喝了一坛。”

　　忘忧轻笑出声，不再看他，只自泥土中取出一小坛樱花酒放在身边，又让龙井将挖出的泥土填了回去。

　　龙井一手拿过那坛樱花酒，另一手拉过忘忧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任她用力抽回，也不再松手了。

　　忘忧见状，也不再挣，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手指抚摸着自己长满厚茧的手心。

　　“疼吗？”龙井在她身前轻轻开口，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忧伤。

　　忘忧沉默了半晌，想起当年在死士营的日子。

　　训练枯燥而辛苦，一旦训练做不成，从来没有机会再来过，只有责打。

　　一日做不成便打一日，十日做不成便打十日。

　　她初时连拔剑、挥剑都做不好，自然比旁人多受了很多责打。

　　不过她这身子好就好在不留痕迹，曾经那些伤都寻不到迹象。

　　她当时没日没夜的练习挥剑、拔剑，很快起了满手血泡，她也不敢休息，血泡便破了又起，起了又破，许多次后终于起了茧，便不疼了。

　　她摇摇头，笑起自己的矫情来：“早不疼了。”

　　龙井听了，并未开口，只握她的手更紧了。

　　二人拐上廊道，向着柳一一曾经的房间走去。

　　龙井打开那扇熟悉的门，将忘忧牵着引了进去。

　　房内布置简洁干净，都是忘忧熟悉的物件，摆放位置也未曾变过。

　　忘忧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旧日的回忆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她稳住心神不敢再看，只坐定在屋中桌子旁的矮凳上。

　　桌上摆着龙井亲自做好的饭菜，他正在为二人的杯盏中倒樱花酒。

　　倒完后，他率先举起酒杯：“这杯酒，敬一一仍是温婉可人，一如从前。”

　　忘忧面上笑得凄然，很快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忘忧学着他的样子为二人续上酒：“这杯酒，贺你生辰快乐。愿你日后，万事顺遂。”

　　龙井微笑着，心中感动于一一从未忘记他的生辰。若不是趁自己生辰的日子，她必不肯随他出来。

　　他面上的笑容也有些苦涩，仰头喝下了酒。

　　二人你来我往，将往日彼此间的糗事拿出来各自取笑了一番，眼见坛中的酒即将见底。

　　龙井眼内变得温柔而痛苦，轻声开口：“这杯酒，敬一一平安归来。”

　　忘忧弯弯嘴角，举起杯盏与他的轻轻相碰，不发一言的仰头喝了下去。

　　忘忧也续上酒，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敬你得偿所愿。”

　　龙井一愣，脸上的笑苦涩得令忘忧有丝不忍：“是啊，大仇得报，如今又身居将军之位，家族振兴，只是......”，他定定看着忘忧良久，终是没再说下去，仰头喝下了杯盏中的酒。

　　他未畅快，不再将酒倒入杯盏中，而是倒进面前的碗中，满满续上后大口喝下。

　　一碗过后他再续一碗：“这碗酒，敬一一身体恢复如初。”

　　忘忧苦笑不语，只将杯盏中的酒悉数饮下。

　　许是酒喝得多了，忘忧感觉内心憋闷，拿过酒坛，也学着龙井的样子将酒倒入面前的空碗。

　　才倒了半碗龙井便要来抢：“女孩子家，少喝些酒。”

　　忘忧不自觉避过，一时愣了愣，想起他当年也是如此说。

　　她不再多想，也不再与龙井碰杯，故作轻松的笑着开口：“当年没喝成你的喜酒。借着今日的机会，恭喜你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你终于有家人，不会再孤单了。”

　　“我也有了阿飒，他待我很好，你放心。”，忘忧说完，端起碗中的酒灌了大半。

　　“一一”，龙井着急开口。

　　“北原飒若真心待你，为何不愿给你名分？只让你作为侍女在他身边？你回我身边，我什么都给你。”

　　忘忧面上浮起丝苦笑：“你怎知他不愿给我名分？不过是他做不到给我罢了。如你一般，即便你想，又能给我将军夫人的名分吗？”

　　龙井身子一顿，终是无力反驳。如今将军府中朝臣大多是从前南宫府的旧臣，他确实无法随心所欲地易了将军夫人的位子。

　　忘忧面上并未有丝毫失落，浅笑着开口：“如你，如他，身居高位者，亦有身不由己之事。”

　　“我不在意身份，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她顿了顿，不愿纠扯这烦心事，只看着手中的酒，第一次将心中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说了出来：“泽一。”

　　“当年我俩没有好好告别，至今想来，心中仍然觉得遗憾。今日，我俩，便好好告个别罢。”

　　“今日我很开心，多谢你，让我再多做了一日柳一一......从明日起，我便只是北原忘忧了。”

　　忘忧仰头，将碗中剩下的酒悉数喝下：“泽一，忘了柳一一罢！”

　　她不再看龙井，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夕阳的余晖已渐渐褪去，夜幕即将降临，她答应过北原飒在天黑前赶回去。

　　忘忧还未迈出门去，一双手已自身后将她拦腰抱住。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一，别走，留下，别再离开了。”

　　忘忧看着眼前的虚无，抬手试图将龙井抱住自己的手掰开：“泽一，放手罢。”

　　龙井不发一言，只坚定的摇头：“我不放，我再不让你走了。”

　　忘忧叹了口气：“泽一，从前我俩只有彼此。如今，我俩之间，隔了阿飒、南宫绫、思一、念一。我们......回不去了。你放手罢。”

　　忘忧只觉得身后的身子抱得更紧了。

　　她态度坚决起来，手下力度也大了起来，分开了龙井的手。

　　正准备出门去，龙井却又抱住了她。

　　他将她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进他身体里。他的唇吻上她的后颈，吻上她的耳后，含住她的耳垂。

　　忘忧身子一颤，险些站不住。

　　她明白像这样纠缠下去，于二人而言只会更加痛苦，便用力挣扎起来：“泽一，放手，你放手......”

　　龙井并不松手，仍是将忘忧紧紧禁锢在怀里，撕扯起忘忧的衣衫来。

　　他恨恨开口：“为什么回不去了？北原飒能给你的，我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别离开我，一一，你是我的......”

　　忘忧大惊，边挣扎边护着自己的衣衫，她不能和他一错再错。

　　她慌乱的开口：“住手，泽一，住手......”

　　如此反复纠缠，令忘忧突感疲惫，她心中叹息道，既然留不住柳一一曾经的清纯美好，便将她丑陋的样子都展示出来。

　　如此，他便该死心了。

　　终于，她似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眼内带着决然：“泽一，柳一一早就不在了。”

　　“我叫北原忘忧，不过和柳一一顶着一样的脸罢了。我早已是北原飒的女人。我心狠手辣，手段残忍，战场我是杀人如麻，绝不留情。如此一个身份卑微，心肠歹毒，被世人所唾弃的女人......”

　　忘忧的后半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龙井的唇封在了嘴了。

　　龙井不管她的挣扎，将她压在身下，撬开她的牙关，肆虐她的唇齿，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北原飒的面孔不断向忘忧涌来，她身子颤抖起来，边挣扎边大声喊叫：“泽一，不要，不要，别逼我恨你。”

　　龙井猛的一惊，见到她颤抖不止的身子和煞白的脸，停下了动作，慌乱的为她拉好衣衫：“一一，对不起，一一，我不知道怎么了，对不起......”

　　忘忧一边从龙井的身下退开，退到角落后终于痛苦的开了口：“为什么？泽一，当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为什么一个解释都不给我？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忘忧双眼通红，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声质问起来。

　　龙井眼中渐渐噙上了泪，他当年为了保护她，为了他的世仇家恨，不得不放弃她。可这些理由，在苦熬八年后的如今看来，竟如此苍白。

　　忘忧缩到墙角，头埋在手臂间，环抱住身子蹲坐在地上。

　　她等心情平复下来后，才静静开口：“过去八年，无论我是什么模样，做了什么，阿飒都从不嫌我。他几次舍身救我，更从未弃我......”

　　“你说，我如何能弃他不顾？”

　　龙井席地靠坐在距她不远的墙边。他心在泣血，眼神内有狂怒，有嫉妒，有心疼。

　　北原飒能为她做的，他分明也能做。

　　他唯一不及的，便是他当年，到底弃了她......

　　忘忧抬头定定看向龙井，向他求证：“泽一，如今你已位及将军，应该再无所顾忌了。可以告诉我吗？八年前你为何扔下我？为何不愿见我最后一面？旁的不说，定也有原因是为了保护我，对吗？”

　　龙井看着她此刻如此平静的模样，不禁想起她十年前疯狂求自己见一面时的样子。

　　他皱着眉，痛苦的点了点头。

　　忘忧释然般笑了笑，眼眶却愈发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看着释然了，可捂紧胸口的手出卖了内心剧烈的情绪。

　　不过龙井并不会知晓她身上即将发作的蛊毒。

　　她撑着墙站了起来，冲他凄然一笑：“泽一，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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