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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就是宿敌啊149
陈霖的府邸很小,一个两进的院子,住着他的老母亲和老婆孩子,还有他没娶亲的弟弟。
前阵子,陈霖突然被提拔为骠骑将军,一家人都很高兴,他走前还在家中的院子里摆了一桌,他弟弟陈霁刚刚从军,还指望他能提携自己,不想从南阳回来陈霖便被治罪。
皇城里宫宴开的热热闹闹,他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家门口还杵着两个彪形大汉,摆明了不让他们家的人进出。
陈霖的老婆甘娘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哪见过这种阵仗,把他们家的小儿子藏到婆婆屋里,关起门问陈霖怎么回事。
陈霖把来龙去脉和她讲了,甘娘子马上问:“难道陛下不救你?你不是替陛下办事吗?”
陈霖道:“陛下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吗?我得想法子见陛下一面,有些事要告诉他。”
甘娘子拉着他道:“你这时候去?不是找死吗?”
陈霖一摊手,说道:“那也得去。”
甘娘子气的戳了他一下,说道:“你个榆木脑袋,你还是先自保吧。”
陈霖摆摆手道:“你不懂,我必须去。”
甘娘子更气了,说道:“你又说我不懂,我不管你了,你看你出得了这个门不。”
陈霖也发愁,抱臂坐在一旁闷头不语。
甘娘子看他这副样子翻了个白眼,想了想道:“你要出这院子也不难,只是你出去了能进皇城吗?”
陈霖听了眼睛一亮,凑到她身边问道:“娘子,你有办法?”
甘娘子拍掉他揽住自己胸口的手,说道:“娘的堂屋后头有个狗洞,原先你是钻不过去的,不过前阵子幺儿贪玩,把那个洞刨大了,我叫阿霁堵来着,可他说幺儿用那个玩躲猫猫,不肯堵,现在被他们越钻越大了,你去看看吧,我瞧着你也能进去。”
陈霖笑道:“好好,多亏这两个小鬼,我晚上去瞧瞧。”
甘娘子瞪他一眼,说道:“晚点去,别让人看见。”
“得咧。”
宫宴一直摆到晚上,李晌因张禄的死无心宴席,下午应付了一阵,晚上说了几句后便提前回去休息。
他去看望文丽君,丽君下午便听说张禄死了,也知他心中苦闷,故而他一来,丽君便拉他去内室休息。
她备好了醒酒的茶汤,让李晌枕在自己腿上,李晌抱着她什么也没说,过了许久落下泪来,丽君轻拍着他的背,默不作声的擦去他的眼泪。
李晌坐起身,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闷闷的说道:“朕对不起张内侍。”
丽君温声道:“不怪陛下,不怪你,要怪就怪有人在这皇城里只手遮天,陛下想拨云见日,总要付出代价。”
可李晌不希望这个代价是张禄,张禄是为数不多的在他进入洛阳城后愿意一心一意侍奉他的人。
李晌叹了一声,轻轻道:“丽君……我好怕,我怕以后我连你都护不住。”
文丽君环住他,说道:“别怕,我们是夫妻,本应同生共死。”
李晌心中一痛,生出一丝后悔,若他只有自己也罢了,可他还有丽君,他眼中酸涩,又蓄起了眼泪。
丽君只是揽着他,轻轻哼起哄孩子的小调。
夜里,二人宿在一处,丽君已然安睡,李晌却久久不能入眠,他看着月光照不亮的床顶,只觉周室的未来便如这漆黑的一团,不管他怎么努力,也难借一片月光。
忽然,李晌听见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叫,他心中疑惑,皇城里怎么会有这种鸟,有也不该在这时候叫啊。
李晌迟疑了一下,起身下床,一番动静惊醒了丽君,她迷迷蒙蒙的问道:“怎么了?”
李晌俯身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吵醒你了?”
丽君摇摇头,李晌笑了一下,说道:“外头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
丽君反应了一会儿,起来道:“什么动静?”
李晌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有人来找朕。”
丽君惊讶的眨眨眼。
李晌道:“怎么?”
丽君摇头道:“没什么,既然这样你不能现在出去,外面侍奉的有不少是谢贵妃送来的,你这时候出去谢奕会知道。”
李晌蹙眉道:“他竟敢把手伸到你这儿!”
丽君安慰道:“别生气,这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她们没做什么,我也不会让她们进里屋。”
李晌还是生气,丽君道:“你等一下,我叫人支开她们。”说着叫来一个侍女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那侍女回来向她点点头。
丽君道:“好了,陛下可以出去了。”
李晌拍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开,他走到外面,院中没有旁人,刚才那个侍女道:“我说娘娘夜里不适,差她们去烧水煮药了,陛下放心。”
李晌颔首,独自走到庭中,陈霖本伏在屋檐下,听到刚才的对话,又见他出来,便翻进廊子,轻声道:“陛下。”
李晌回头,见到是他,不免一惊,快步回去,低声道:“进来。”
陈霖迅速跟着他进去,李晌脚步不停,还要带他去里间,陈霖立刻道:“陛……陛下,这不好吧……”
李晌回头看他,有些好笑的说道:“你现在这儿候着,我去和丽君说一声。”
陈霖啊了一声,挠挠头,心想这对吗?
李晌进去和文丽君知会了一声,文丽君起身穿好衣服,坐到窗边的榻上,示意陈霖可以进来了。
陈霖被李晌带进去,然后立刻五体投地的跪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文丽君见他这样子掩唇而笑,说道:“将军不必多礼,你深夜前来,定有重要的事要告知陛下吧?时候不多了,你快说吧。”
陈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说道:“好的,臣这就禀报。”
李晌和文丽君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来,李晌道:“你起来吧。”
陈霖心想不了不了,我这样挺好的。
他道:“陛下南阳城外臣确实与李成源将军说了几句话。”他将当时的情况以及前因后果都简略的告诉李晌,又道:“还有一事,臣需禀奏陛下。”
李晌看他这样十分别扭,说道:“你起来说吧,丽君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啊!
陈霖在心里大叫,然后低声道:“臣不敢冒犯娘娘,昨夜,臣与谢奕在洛阳城外扎营,臣本欲先与谢奕见一面探探虚实,哪知他当夜不在营中,直至天将明时才回来,臣觉得他是去见了什么人。”
李晌与丽君对视一眼,说道:“谢奕就在洛阳,一举一动都被各大世族注视,他与什么人结交大家都知道,洛阳城外……没有他需要半夜拜访的人啊。”
陈霖道:“臣也是这样想,故而,臣以为此人身份定然是个秘密,且谢奕不愿他人知晓,若我们能找到此人,说不定可以拿住谢奕的一桩隐秘。”
李晌沉思片刻,问道:“这事儿你能办吗?”
陈霖道:“臣……被软禁在家。”
李晌道:“朕定会救你,朕已经失去了张内侍,绝不会再让你出事,等你能出来,替朕调查此事。”
陈霖闻言,心中颇为感动,恳切道:“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两日后,洛阳城郊别院,十娘照例给穆念上了三炷香,心中祈求她能保佑李徽婉快快苏醒,穆念的灵位已经被她搬到床头,为的是想让李徽婉能感觉到穆念还在她身边。
不过用处不大,李徽婉这几天一直昏迷,气息时有时无,十娘衣不解带的陪着她,几乎一直握着她的手,她好怕自己一松手,李徽婉就一去不回了。
午时,锦娘提着食盒来给十娘送饭,十娘无心吃饭,抓了块饼胡乱填饱肚子了事。
锦娘叹了一声,说道:“姑娘尚好的时候关在院子里哪儿也去不了,如今能出去了,她又成了这幅模样。”
十娘闭了闭眼,沁出几滴泪水,哑声道:“小婉,咱们能去找阿念了,你要是还惦记她,就快点醒过来。”
李徽婉枯瘦的身体了无生气,也许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十娘心痛的抹了抹眼泪,她抱起李徽婉,撬开她的唇瓣,喂了一点米浆给她,只喂了小半碗就喂不进去了,她擦掉李徽婉唇角的残余,放她躺了回去。
李徽婉此刻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感,她应是身在梦中,眼前浮光掠影。
高悬的明月,翠绿的旷野还有少女的欢颜,光影拂过她的眼帘,像是引着她往前去。
她站在原地,只是看着,没有去追,直到一切远去,只留给她零星光点。
黑暗攀附上她的身体,慢慢的吞没她。
李徽婉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是情愿被所有温暖和光明抛下,情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她所渴望的一切都回不来了,她不用也不会再追任何东西了。
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对留下的几点光晕说我要走了。
没有人回答她。
她站了好久,然后回过身,朝更深的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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