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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一死一生
说实话，自己是怎样走回鲁西鲁家宅的，此刻坐在床上正检查着自己双腿的男孩已经忘记了。
也许是痛感麻痹了大脑，直到双脚离开地面，腿弯处直刺神经的痛感渐消，也没有找到丝毫伤痕的他只得暂时抛开这个问题。
虽然遇到这么有趣的杀手是意料之外，但是却丝毫没有减少此时男孩的好心情。拿起床头摆放着的书籍，藉着桌台上照耀的晕黄灯光，他兴味盎然地翻开看了起来……
清晨，暖金的阳光在不觉间已透过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一直靠坐在床头看书的男孩终于合上了书并将之放回床头，然后起身下床。
双脚骤一触地，从腿弯传来的微弱如蚊虫叮咬的痛感可以直接忽略，然而当他换过衣服并利索地收整完毕，走出卧室径直去叫少年起床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痛楚随着自己走动而愈加明显起来。
但是……想到那名杀手离开前的告诫，男孩突然露出一个极为明朗的笑容：可以刺激人痛觉感观的手段吗？还有那句话，分明就是误导……
“真希望再见他一面，但不是现在……”心中微动，不知又想到什么的男孩突然露出了一丝毫无察觉的微笑。
一旁正用着早餐却暗中留意着男孩的少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知为何，他觉得男孩刚刚的笑容与平时总弯着嘴角的笑不同，大概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吧？
但是一想到昨日自己还在和对方生气的事，纠结良久，最终到了中午他还是没能问出口……而且，父亲母亲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心中越来越焦躁不安的他干脆命人摆好椅子，自己拿着书去大门口等。
“嘀、嘀——”不知具体又过了多久，当橘红的太阳都已经西斜，人流也开始稀少的大路远方突然传来两声汽笛。
“终于回来了！”躺椅上正无聊地对着手指自娱自乐的少年突然猛地跳起，看也不看后面急急赶来的保镖，高兴地向驶来的黑色轿车奔跑过去。
然而下一秒脚下一虚，少年愣神之际却被突然窜出来的欧文一把大力远远地反向抛了出去，然后被另外一人稳稳地接住。
“嘭——！！！”双脚重新触到地面，少年刚从这突然的状况回神，已冲进大门的轿车就轰然爆炸了。
“快从后门走！”没给少年反应的时间，他已被不知何时跑来的男孩一把拉住转身跑了起来。而在他最后的视线里，是在轿车爆炸的浓浓黑炎中突然出现的数十人正大肆虐杀着家仆的景象……
“哈、哈呵、嗬嗬无、呼、无名，他们——是来，杀我们的吗？”跟着男孩一口气不停地跑到大宅后面的山林中，少年大声喘着粗气，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这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断续出声道。
然而并未等来回答，前面的男孩也缓缓地慢下了脚步，心下不由疑惑，却见男孩忽然回头对自己道：“前面没路了。”
是了，电光火石间，少年记起小时候曾来过这里几次，只因为这山麓出奇地短，终点是一个陡峭的断崖，后来觉得无趣就再也没上来过了。
“……无名，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少年的脸色刷然变得更加惨白，声线中也带上了明显的颤抖，紧张、慌乱、恐惧的混杂情绪在感受到紧握自己右手的冰凉时渐渐消失。
“当然不会，我会活下去的。”男孩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是带着诡异的自信，瞬间让并没有在意到话中细节的少年冷静了下来。
“明明我们一样大，但是你总是表现得那么镇定……如果我们是亲兄弟就好了，那样今天就可以一起庆祝生日……对了，你还记得你的生辰是哪天吗？”
“我不记得了。”男孩松开拉着少年的右手，蹲下身向断崖下望。
“是吗？你可以和我一起庆生的，如果今天……”少年正小声嘀咕着，注意到少年的动作也凑了过来，“你拿那藤蔓干什么？难道是想从这里下去……”
少年探头往断崖下望了望，一点也没在意身旁的男孩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放眼望去，此时太阳竟已不见了深红，天色也在不觉间昏暗了下来。茫茫的白雾下依稀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海，劲风迎面，少年反射性地紧闭上双眼，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被冷风吹撞得就要后退，却突然听到了身后男孩的声音：“生日快乐，库洛洛。”
“唔——”脖间骤然一紧，少年本能地伸手拉扯脖子上勒紧的草藤。慌忙间，还未待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脑一痛，就彻底没了知觉。
看到少年停止了挣扎，男孩将少年倒地的身体翻转过来，又照着少年的脸狠狠砸了数下，“真正的库洛洛只要一个就够了……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啊。”
直到鲜热的血液迷了双眼，少年的面容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男孩这才将手中沾满血沫的石头抛下了断崖，站起身。
“……他已经死了。”熟悉的粗哑声音突然从不远的树后传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是你的嗅觉很好？”男孩转身，却没有看到发声处有人的身影。
“我是杀手，没有能从我手中逃脱的猎物。”粗哑的男声冰冷却十分自然，不像极度的自信反而像是叙述事实。
“呵，好吧，对我这个双腿都动不了的小孩，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放松。”虽然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但是男孩却好似浑不在乎对方话中杀意地笑着道。
听到男孩说出两人初见时自己对他的叫法，隐在林中的人沉默。看着男孩蘸着两只手掌心上依旧粘稠的血浆将额前遮盖的刘海尽数拢到脑后，深红黏结的黑头顿时失去了原本的亮度。
看着男孩和自己名单上猎物相同的面孔，树上的身影歪了歪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色，下一秒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冷了声音，“……你是库洛洛·鲁西鲁……昨天是骗我。”
然而话音刚落，他却感觉到后面有人正快速靠近，估计是雇主派来善后的人。
手下微动，几丝银光闪电般地射出，“噗、噗、噗——”双耳敏锐地捕捉到几丝几不可闻，刺入皮肉的轻响。此时，后方跑来的人影已到近前。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想确认狡猾的猎物已经死亡。然而，他却看见男孩正抱着先前杀死的替身少年，自己刚才发出的针怕是多半钉入了那具尸体上。刚要上前，后方突然窜出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我来，你先离开。”
来人一掌向男孩袭出，然而还未等第二颗心脏被自己抓入手中，手下一顿，幽蓝又苍白的微薄月光下，他惊异地看着心脏冰冷的少年转头向自己望了过来，顶着一头玷染了血污的黑发浅笑，
“你——”指间脱离出胸腔，来人回神，顿时杀意陡然攀升。抱着库洛洛尸体的男孩只觉全身一震，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身体不由向后倒去。
身形一晃，高大的身影连停顿都没有就再次消失在了崖边，一同不见的还有刚刚正要上前的杀手。
“库洛洛——！”一路狂奔过来的欧文刚好看见崖边的这一幕，大吼一声便纵身扑了过去，身影顿时直直地坠下断崖。
“……我们回去再说。”捏着手中依旧温热的心脏，感受着它的微弱跳动，披着一头银色卷发的男人想到刚刚指尖的感触，心中疑惑，也顾不上评价身后小人这次的任务，转身直接道。
从小至今自己杀过的人多不计数，他这是第一次触碰到活人的体内却有着一颗早已死掉的冰冷心脏，而且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不是魔兽，也非其他能力……
一头墨色直发的男孩有着一双猫眼般滚圆的朦胧黑瞳，只是这双看似可爱的大眼睛中却什么都没有。如陶瓷般细致洁白的小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穿着合身的修行服，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看到父亲说完话便径自离开，静立在原地的男孩立即起步跟上，“是的，父亲。”
而先前跳下断崖的欧文实际上还是晚了一步，就这么看着两人的身影掉入雾中，瞬间消失不见，抓着嶙峋凸起的石块，他心急如焚，干脆松手直接向崖底落去。
天空中星云密布，树林间却是漆黑一片，只有十分稀疏的点点月光穿过层层树影照射在地上。当欧文双脚落地，循着浓浓的血腥气找到两人掉落的地方时，在那一片完全黑暗的树影下，他可以听见野兽进食的咀嚼声和威胁周围其他盗食着的低吼。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去点火把，只是愣在那里不知自己是否要过去，过去又如何？是要确认库洛洛的生死吗？可能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可能还活着的。那自己要如何？这是第二次……答应他们要保护库洛洛，但现在呢？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拖着脚步的摩擦声打断了欧文的思考。
欧文猛然回头，便看见了依稀的月光下正一步步，隐约向自己移来的幼小身影。少年正是库洛洛，只是却穿着男孩的侍从服，而且就连里面的白色衬衣都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一向光洁无暇的小脸上也净是泥土，胸口暗色的血迹更是可怖。
“你可以离开的，为什么要追来。”
听到问话，来到少年身边的欧文不由想到一边正曝尸兽口的男孩，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大概是被看到库洛洛还活着的惊喜冲散了。只是想到男孩当时在讲童话故事后所提的问题，他觉得库洛洛是接受不了一夕失去所有，才会变得有些……不同吧？
不管心中如何怜悯这个奇迹般生还的少年，想到他答应少年双亲的事，欧文突然屈膝半蹲下来，长臂一伸，在对方还未反应中便将面前手扶着树枝的少年抱入怀里，
“我欠你们鲁西鲁家一命，所以不论如何都必须让你活着。”
被男人突然抱住，少年手中的树枝倒地发出一声轻响。他本就疼痛难忍的双腿能够站立便已是极限，索性便将身体的重量全部靠在对方身上，只是心中疑惑对方的举动。
然而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东西从对方身上向自己体内一股股涌来，感觉到自己全身，尤其是双腿及左胸口的疼痛稍减，明白过来他是在用一种从未见过的能力为自己治伤。不知为何，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他立即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探究欲。
“我能够感觉到身上不痛了，你做了什么？”脸上除了泥土已经一点伤痕都消失不见，库洛洛直白地出声问道。
松开双臂，欧文刚要站起身，双腿上却突然袭来一阵剧痛，就像是骨和肉同时碎成微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不由连忙伸手掩住口鼻，深深压抑着痛呼的欲|望。
想到自己的能力是转移别人身上的伤痛，并非是没有任何代价的治愈，意识因疼痛而恍神之际，他隐隐好奇一个骄傲的少爷是如何忍住这般痛楚不但没有痛晕，反而脸色如常地走到自己面前的？
心中的恍惚只是一瞬，欧文便直起身，咽下口中的腥涩，看着少年盛满好奇的双瞳：“我是用人体内都有的一种名为念的生命能量将你身上的伤治好的，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本来身为猎人是不能够随便教授普通人这些知识的，但是想要库洛洛在那个庞大势力的追杀下活下去，这些力量却是必需的。
至于库洛洛会达到何种程度……隐约中，他知道可以忍受住那种疼痛而不变色的少年，绝不是自己刚开始认为的娇贵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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