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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圣堂内,狂暴的能量潮汐缓缓平息,如同暴风雨后疲惫的海面。狼藉的景象中,唯有那颗被“净化”过的心念结晶,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光芒,如同劫后余生的灯塔。光之巨树不再散发那令人窒息的虚假欣悦,庞大的能量内敛沉静,树干上那些面孔虽然依旧带着历经痛苦的痕迹,却不再扭曲,反而透出一种归于宁静的释然。
希让接住脱力坠落的望序,手臂稳定有力,将她轻轻放在相对完好的一块镜面地板上。望序靠在她怀中,脸色苍白如纸,猫耳无力地耷拉着,呼吸微弱,刚才强行容纳、反射两股毁灭性能量,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和规则抗性,灵魂如同被灼烧过般刺痛。
岚、谢言和何初迅速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散的惊悸。
“队长!你怎么样?”何初带着哭腔,想碰又不敢碰。
岚立刻蹲下身,淡蓝色的治疗性精神力如同清凉的溪流,小心翼翼地向望序探去,试图安抚她受损的灵魂。“灵魂力量透支严重,规则反噬……需要静养。”她的声音凝重。
谢言沉默地警戒着四周,虽然主要的威胁似乎已经解除,但这片空间的规则依旧不稳定。
望序勉强睁开眼,紫眸失去了平日的神采,显得有些涣散,但对上希让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时,她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拿到了。”
希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未干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与邪神身份不符的、近乎珍视的轻柔。但那紫眸深处,除了惯有的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还翻涌着更为复杂难辨的情绪——一种冰冷的后怕,以及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暴戾。她的猫,在她眼前,差点被彻底撕碎、湮灭。
“下次再这么玩命,”希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沙哑,“我就把你拴起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她一贯的戏谑与威胁,但望序却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那不是玩笑,是认真的。是一种源于极致在乎,却又无法完全掌控局面而产生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与不安。
望序想说什么,却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喉咙里泛起腥甜。岚的治疗精神力只能缓解表面的创伤,规则层面的反噬需要时间慢慢平复。
就在这时,那颗悬浮在巨树根部的“心念结晶”,似乎感应到了溟欢灵魂结晶的靠近,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一道柔和纯净的“回响”规则波纹荡漾开来,如同春风拂过冰面,让望序灵魂中的刺痛稍稍缓解了一丝。
也正是在这相对平静的间隙,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于内部,源于……联系。
望序贴身收藏的那枚冰蓝色灵魂结晶(溟欢),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激动!它甚至自行悬浮而起,挣脱了望序的掌控,化作一道流光,迫不及待地射向那颗“心念结晶”!
两枚结晶在空中相遇,没有预想中的碰撞或融合,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湖面般,悄无声息地,冰蓝色灵魂结晶直接融入了“心念结晶”之中!
嗡——!
“心念结晶”的光芒瞬间暴涨,变得更加凝实、璀璨!一股庞大而纯净的、关于“音律”、“记忆”与“回响”的规则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两者之间新建立的、无比稳固的联系,反向冲入了望序的意识深处!
“呃啊——!”
望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刚刚稍有缓和的灵魂再次如同被重锤击中!这并非恶意的攻击,而是信息量太过庞大、太过纯粹,远超她此刻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溟欢沉寂的灵魂核心,以及这“心念结晶”中蕴含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回响规则,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镜湖”!
她的身体在希让怀中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不规则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淡蓝色光痕,那是过载的规则信息在她体内奔流的迹象!猫耳和尾巴的绒毛根根倒竖,紫眸时而涣散,时而闪过无数破碎的音符与记忆片段。
“望序!”岚脸色大变,治疗精神力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阻止这信息的洪流。
“队长!”何初吓得手足无措。
谢言试图用空间力量隔绝信息流,却发现那联系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物理层面的隔绝毫无意义。
希让的眉头紧紧蹙起,紫眸中瞬间结满寒霜。她揽住望序的手臂收紧,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按在望序的额头上,精纯而霸道的混沌气息就要强行涌入,准备以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替望序斩断这突如其来的灵魂连接,哪怕可能会对望序的灵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不……等等……”望序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希让想要动作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声音破碎不堪,“是……溟欢……他在……传递……信息……还有……求救……”
就在这信息洪流的冲击中,望序的“镜湖”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凭借其独特的“映照”与“包容”特性,艰难地捕捉、梳理着那些庞杂的信息碎片。她看到了——
并非溟欢主动夺舍或攻击,而是他的灵魂核心在接触到同源的“心念结晶”后,被结晶内部某个更深层的、冰冷的“机制” 强行激活、抽取!结晶在利用溟欢的灵魂作为“引信”和“放大器”,试图与望序建立更深的连接,甚至……将她作为新的、更强大的“载体”或“电池”!
同时,一些断续的、属于溟欢的、充满恐惧与绝望的记忆碎片,也夹杂在信息洪流中,涌入望序的意识:
· ……冰冷的束缚……灵魂被撕扯……他们不是要毁灭……是要……‘归档’……把所有‘变量’……都变成……‘永恒欣悦’的……标本……
· ……救……我……不……快……断开……它……在标记……你……
求救的意念真实而凄厉,但更深层的,是那个冰冷的“归档”机制,正顺着灵魂连接,如同无形的触须,开始向望序的灵魂深处渗透,试图打下同样的“标记”!
希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恐怖。她不再理会望序的阻止,混沌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就要斩下!
“不……希让……”望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紫眸因痛苦而湿润,却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信我……我能……处理……这是……了解它们……的唯一机会……”
她在赌。赌她的“镜湖”能够承受住这次冲击,赌她能够在那“归档”机制完全标记她之前,反过来解析、甚至利用它!她需要知道这个乐园,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万知者”或“编织者”的真相!这危险,同样也是机遇。
希让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望序那双充满了痛苦、却依旧燃烧着不屈与执拗光芒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象征着灵魂受损的血迹。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在阳光下,固执地要将温暖带给阴郁的“闻汀”的少女;想起了在记忆回廊中,不惜一切也要叩开她冰封心门的望序。
她的猫,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完全保护在羽翼下的金丝雀。她有她的锋锐,她的坚持,哪怕会受伤,会流血。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心疼、愤怒与无力感的酸涩,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希让的心脏。她拥有足以撕裂规则的力量,可以轻易地将望序从这痛苦中“拯救”出来,用最霸道的方式将她护在绝对安全的领域。但她不能。因为她知道,那样做,等于折断了望序的翅膀,抹杀了她之所以为“望序”的光芒。
这种明知道前方是荆棘,却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自己却无法代替,甚至不能强行阻止的感觉……比面对任何强敌都要让她烦躁和……痛苦。
她按在望额头的手,最终没有落下那斩断一切的混沌之力。那凝聚的、足以让星辰湮灭的力量,被她强行压下,化作更加精微、更加困难的守护与疏导。她的混沌气息不再试图斩断连接,而是化作一层极其纤薄却坚韧的膜,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望序的灵魂核心,减缓着信息洪流的直接冲击,同时密切监控着那“归档”机制的渗透,一旦有任何真正危及望序根本的迹象,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哪怕望序会恨她。
“你会后悔的。”希让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只剩气音,紫眸深处是翻涌的墨海,那里面藏着属于邪神的冰冷暴戾,也藏着属于“闻汀”的无能为力。
望序没有回答,她已经无法分神。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镜湖”,与那庞大的信息洪流、与那冰冷的“归档”机制进行着凶险的拉锯战。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蜷缩,只有在偶尔意识清明的瞬间,会下意识地、更紧地抓住希让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在狂暴海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岚、何初和谢言屏息凝神地守在周围,看着望序在痛苦中挣扎,看着希让那复杂到令人心悸的表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她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守护。
时间在寂静与压抑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终于,望序身体猛地一颤,周身的淡蓝色光痕如同退潮般缓缓隐去,那庞大的信息洪流似乎暂时平息了下去。她极度虚弱地瘫软在希让怀中,呼吸微弱,但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洞悉了某种真相的冰冷。
“……拿到了……”她再次说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部分……‘万知者’的……‘归档’协议……还有……溟欢的……核心记忆……”
她成功了,以灵魂几乎被撕裂为代价,她不仅抗住了信息冲击,保住了自我,还从中剥离出了关键的信息,并且,似乎通过“镜湖”的某种反向干涉,暂时“冻结”了那个试图标记她的“归档”机制。
希让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放松,但眼底的冰冷与后怕并未散去。她一言不发,只是将望序更紧地搂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汗湿的蓝色长发,仿佛只有通过这种紧密的接触,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望序能感觉到希让怀抱的力度,也能感觉到她周身那压抑的、几乎要实质化的低气压。她艰难地抬起头,对上希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轻声说,带着歉疚。
希让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缓缓地、极其克制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望序的额头上。没有亲吻,没有更多亲密的动作,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带着冰凉触感的接触。
“没有下次。”希让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誓言般的决绝,“望序,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气息拂在望序脸上,带着一丝混沌特有的、微凉的甜香,却让望序的心底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的疼。她听懂了希让未说出口的话——如果再有下次,无论她是否愿意,无论会有什么后果,希让都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她带走,禁锢在身边,彻底隔绝一切危险。
这种源于极致深情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让望序既感到一种被珍视的温暖,又感到一种沉重的、仿佛要窒息的束缚感。她们之间的爱,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生死、规则、力量的不对等、以及那份跨越了死亡与重塑的、过于沉重的过往。
她们彼此深爱,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由恐惧与偏执构筑的冰墙。
望序闭上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微凉,以及希让怀抱那不容置疑的力度,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希让的衣襟里。
圣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能量平复的微弱余响。心念结晶的光芒温润地照耀着,映出相拥的两人,一个虚弱苍白,一个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在这劫后余生的废墟之上,无声地诉说着爱与伤害并存的、令人心头发酸的复杂情愫。
圣堂内,时间仿佛被那无声流淌的酸涩所凝滞。望序脱力地靠在希让怀中,额间相抵的微凉触感尚未散去,那滴没入衣襟的泪却已烙下灼人的痕迹。希让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也是唯一的依靠,箍得她生疼,却也阻隔了外界尚未完全平息的规则乱流。
“我……”望序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想解释,想安抚,却发现自己词穷。任何语言在刚才那濒临毁灭的危机和希让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黑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本能地,用尚能移动的手指,更紧地攥住了希让胸前的衣料,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
希让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的欲言又止。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紫眸低垂,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汹涌的情绪。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压抑的冰冷气息,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望序感到窒息。空气里弥漫着灵魂能量过度消耗后特有的焦糊味,混合着希让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属于混沌的微凉甜香,构成一种矛盾而令人心头发紧的气息。
良久,希让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松开了抵着望序额头的动作。她的目光落在望序依旧苍白的脸上,掠过她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带着疲惫、歉疚和一丝倔强的紫眸上。
“能走吗?”希让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慵懒腔调,但底下潜藏的冰冷并未融化,像冰层下的暗流。
望序尝试调动了一下身体,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刺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规则层面的透支,远非□□伤势可比。
希让没再询问,直接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望序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猫耳敏感地抖动了一下,想要挣扎,却被希让一个淡淡的眼神制止。
“别动。”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味。
望序抿了抿唇,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抵抗,将头轻轻靠在希让的肩窝。隔着衣料,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以及那看似纤细的手臂中蕴含的、足以撼动规则的力量。这份力量让她安心,也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渴望与之并肩,而非永远被这样庇护在羽翼之下,哪怕这羽翼属于她最深爱的人。
岚、何初和谢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何初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岚用眼神阻止。她们都能感觉到希让前辈此刻心情极差,那平静表象下压抑的风暴,让她们不敢轻易触碰。
希让抱着望序,目光扫向那颗光芒温润的“心念结晶”。结晶内部,冰蓝色的光晕缓缓流转,那是溟欢灵魂核心暂时安眠的迹象。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凌空对着结晶轻轻一抓。
结晶微微一颤,并未抗拒,温顺地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希让掌心,变成一枚指甲盖大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蓝色宝石。她看也没看,随手塞进了望序的手中。
“你的战利品。”她的语气平淡无波。
望序握着那枚尚带一丝余温的结晶,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纯净回响规则以及溟欢微弱的灵魂波动,心情复杂。这是她用几乎魂飞魄散换来的,也是……引发刚才那场危机与隔阂的源头。
“那些迷失者……”望序看向巨树根部那些光茧,里面的人影似乎恢复了微弱的生机,但依旧被困在原地。
“规则结构已被你强行扭转,‘归档’程序中断。但他们被抽取太久,灵魂与这棵树深度绑定,强行剥离只会加速消亡。”希让的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让他们在此自然消散,或者等待这棵树孕育出新的、不那么扭曲的规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她的话语揭示了残酷的真相。拯救,并非总是意味着皆大欢喜的结局。望序沉默地看着那些光茧,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改变了这里的“规则”,却无法拯救每一个被困的灵魂。
“该离开了。”希让不再停留,抱着望序,转身向着圣堂那扇巨大的、如今已黯淡无光的金属门走去。岚三人立刻跟上。
回廊依旧灯火通明,两侧店铺里的“店员”们依旧挂着标准化的微笑,躬身送行。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们的笑容似乎不再那么完美无瑕,眼底的数据流偶尔会闪过一丝混乱的杂波,动作也出现了微不可查的迟滞。整个“欣悦回廊”的规则,因为圣堂核心的被破坏与被“净化”,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走向崩解。
穿过长长的回廊,重新踏入那片光怪陆离的“终极狂欢广场”时,外面的景象更是印证了这一点。广场地面那些不断变换的屏幕大多陷入了黑屏或雪花状态,仅存的几块也播放着扭曲错乱的影像。那些疯狂的游乐设施大多停止了运转,如同僵死的巨兽匍匐在地。原本喧嚣嚎叫的“游客”们,此刻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茫然地站在原地,或漫无目的地游荡,脸上那极致的狂喜或恐惧表情凝固,显得格外诡异。
一种末日般的、诡异的“平静”笼罩着这里。
希让抱着望序,无视周遭的一切,径直朝着广场边缘,那应该是出口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稳定,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让那些茫然的“游客”本能地避让开来。
望序靠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刺痛让她无法思考太多,但希让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挥之不去的低气压,像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能理解希让的愤怒和后怕。如果换位思考,看到希让为了某个目的不惜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她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甚至更激烈的反应。但理解,并不代表能完全接受那随之而来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掌控欲。
她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这样的鸿沟——力量的鸿沟,经历的鸿沟,以及由此带来的,对“保护”与“自由”认知的鸿沟。
“闻汀……”她无意识地,低声唤出了那个尘封的名字。
希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没有低头,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只有抱着望序的手臂,微不可查地又收紧了一分。
“叫我希让。”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望序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希让(闻汀)在刻意拉开距离。那个在记忆回廊中短暂敞开的、属于过去的缝隙,因为这次事件,似乎又悄然合拢,甚至关得更紧。邪神的外壳再次变得坚硬冰冷。
酸涩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喉头,让她鼻尖发酸。她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希让的肩窝,汲取着那一点熟悉的、微凉的气息,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彼此联系的凭证。
她们沉默地穿过死寂的广场,来到边缘。那里并非实体墙壁,而是一片不断扭曲、旋转的彩色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传送门。这应该就是离开狂欢乐园的出口。
岚上前一步,谨慎地探测了一下光晕的能量波动。“规则混乱,但结构相对稳定,应该是单向出口。目的地未知。”
希让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望序,一步踏入了光晕之中。岚、何初和谢言紧随其后。
空间转换带来的失重感和眩晕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望序本就虚弱的灵魂如同被再次撕扯,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希让。
穿过光晕,脚踏实地时,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万象大厅,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安全区。
这是一片虚无。
上下左右皆是深邃的、没有任何光点的黑暗,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唯有他们脚下,是一条仅容数人并肩、由半透明乳白色能量构成的狭窄“路径”,蜿蜒向前,不知通向何方。路径之外,是令人心悸的绝对虚空,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灵魂。
“这里是……哪里?”何初声音发颤,紧紧抓住岚的胳膊。
岚的精神力向外延伸,却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空无。“无法探测,规则……不存在,或者超出了我的感知范围。”
谢言的银眸中也充满了凝重,她发现这里的空间稳固得可怕,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希让抱着望序,站在路径的起点,金色的高马尾在虚无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她环视四周,紫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间隙地带。”她淡淡开口,“不属于任何已知世界,是规则与规则的夹缝。看来,那个乐园的崩溃,触动了某些东西,把我们扔到了这里。”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望序能感觉到,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某种警惕性已经提升到了最高。连希让都称之为“间隙地带”的地方,绝不简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何初看着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乳白色路径,以及路径之外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带着绝望。
“往前走。”希让的回答依旧简洁。她调整了一下抱着望序的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率先踏上了那条狭窄的路径。
路径在脚下微微荡漾,如同踩在水面上,却异常稳固。四周是绝对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在路径边缘蠕动,散发着冰冷粘稠的气息,试图渗透进来,却被路径散发出的微弱白光阻挡。
这种极致的寂静与未知,比狂欢乐园的喧嚣更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深渊的边缘。
望序靠在希让怀里,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在这种绝对未知的环境下,希让的存在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又让这份安全感掺杂着令人心痛的疏离。
她想起刚才希让那句“没有下次”,想起她眼底那片冰冷的墨海。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确认些什么。
“希让……”她轻声开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希让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她在听。
“如果……如果我刚才真的……”望序斟酌着词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是像你说的那样,把我“拴起来”?还是……会有更激烈的反应?
希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百分之一秒。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重新投向路径前方那无边的黑暗,仿佛在审视着某种可能性。
过了好几秒,就在望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会让这片虚无,以及它所连接的一切,为你陪葬。”
她的语气没有起伏,没有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冰冷、残酷、却无比真实的事实。
望序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毫不怀疑希让话里的真实性。对于执掌混沌与终结的邪神而言,毁灭,是她表达在乎最直接、也是最极端的方式。
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爱”,像一块寒冰,塞满了望序的胸腔。她得到了答案,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答案。她宁愿希让愤怒地斥责她,甚至与她争吵,也不愿听到这样平静却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她不再说话,只是将脸重新埋进希让的颈窝,感受着对方皮肤下血管轻微的搏动。眼泪无声地滑落,灼烫着希让微凉的肌肤。
希让感受到了颈间的湿意,抱着望序的手臂肌肉有瞬间的僵硬,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抱着她,一步步走在通往未知的狭窄路径上。
乳白色的路径在脚下延伸,两侧是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寂静笼罩着一切,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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