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田溪岩将挂着的面具一并取下来，从一旁抽了块布，将面具包成一包递给李灵钥：“你要拿回去避蛇虫。喏，都给你。”
　　他又取下一张皮来：“这张是鱼皮，我看着这鱼头上有许多珍珠，煞是好看，就将它也捕了。这鱼的鱼肉粗硬不好食，但这皮上的珍珠却极是少见。我硝制过了，你拿回去让人给你做个荷包，多好看呀。”
　　田溪岩将鱼皮上的珍珠状突起指给李灵钥看，又道：“这些不值什么，我还能找到，下回找到了我再猎杀便又有啦。你是我的朋友，这两样都送给你。”
　　他转头看到霍啸雨皱着眉，想了想，指着那诃陵虎皮：“他是小娃娃，那些给他，这个给你。”
　　霍啸雨哼了一声：“我不要。”
　　田溪岩也哼了一声：“我当你是朋友才给你，不是我的朋友，我都不会让你进这屋来，还想看我的宝贝？你做梦！”
　　霍啸雨毫不示弱：“我也当你是朋友才到此间来。不然，就那让人摔倒的乱石滩，我才不愿来。”

　　霍啸雨的背上还有摔在石滩上压碎青苔与海菜的印痕。
　　田溪岩看了他一眼：“那乱石滩走惯了绝不会摔跤。你会摔倒是因你脚下不稳，你瘦弱得跟个小鸡仔差不多，小娃娃倒在你身上都会将你压坏。你若似我一般强壮，他若倒在我身上，我绝不会受伤。”
　　瞬间，霍啸雨便奓毛了：“我哪里瘦弱了？我本来走得好好的，”
　　他看了李灵钥一眼，转而说道：“我并未受伤。哼，我才不要你的虎皮。”
　　“我偏要给你。”田溪岩将虎皮取下，卷成一卷找了段绳索捆扎成一卷：“你不要我就把你丢下船去！我这里只有朋友能来，收了我送的礼物，你才算我的朋友。不收我的礼物，你便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人，我也绝不当他是朋友！”
　　他低着头：“你以为这些猎物很易捕杀么？我要设法找寻它们的踪影，而后一路追去……”

　　李灵钥忽然觉得田溪岩看上去虽已近弱冠，心性却还是个大些的孩童，平直简单甚而有些孩子气。
　　他明明希望和霍啸雨做朋友，却不会说软话，冷着脸硬将他辛苦猎得的诃陵虎皮送给霍啸雨，硬要与他做朋友。
　　而霍啸雨的别扭也不遑多让。
　　他拧着眉头，有些嫌弃地看着虎皮：“别人的物件我从来不要。但这是你亲手猎的，那，我就勉强收下吧。”
　　李灵钥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田溪岩粗野不假，但他便如不曾雕琢过的璞玉，真将人当朋友看了，像小朋友般将他的宝贝都捧到朋友面前，乃是剖心相交。
　　肯将他亲手捕得的虎皮送人，所送的人必定是他看重的。
　　霍啸雨也同样的傲骄别扭，明知田溪岩的天真心性，他也想交这个朋友，但嘴却很硬。
　　两人这时都傲骄别扭，不肯好好说话！

　　霍啸雨看着虎皮，又想了片刻，“从来只有别人接我的礼，没有我接别人礼物的情形。现下我接了你的虎皮，也要送你个物件，当作我们是朋友的认记。待我想一想，该送你何物？”
　　他的目光向李灵钥看来，李灵钥早将头扭开。

　　田溪岩忽然指着霍啸雨的领口，“那你送我这个。”
　　田溪言指的是霍啸雨的衣领处露出的一个白玉坠。
　　这白玉坠极是油润，但形状不规则，乃是先前他摔倒时顺着他的衣襟滑出来的。他没留神，李灵钥虽看到了也没在意。
　　霍啸雨伸手轻触玉坠：“这个不行。”
　　田溪岩皱起了眉头，霍啸雨将玉坠塞回衣内：“这是我母亲去世前亲手给我挂上的，不能送人。而且这玉被我撞破了一角，已不堪为礼。改日请你到我住的驿馆去做客，到时，你看上的物件只管拿取。”
　　没等田溪岩出言，他又道：“或者，咱们带着青曜一同去挑选喜欢的样式，找了上好的工匠，挑了好玉石，让工匠琢磨出来，一人一件。只有咱们三人有的物件，那才让人眼馋。”
　　李灵钥听得牙酸，皱着眉，田溪岩却很是认真，他看着霍啸雨：“果真？”

　　霍啸雨：“当然。青曜是我来此间交到的第一个好友，你是第二个。将来你若能到京城，只管到我家中去住下，想住几年就住几年。我家中的物件任你挑选，我带着你四处玩耍。”
　　田溪岩看了看李灵钥：“到时也带上他么？”
　　李灵钥不觉得与他们同游是不得了的大事，且回到京城他们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但绝不在这时说扫兴的话，她只微笑着看向霍啸雨。
　　霍啸雨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况且我与他都是京城人氏，到时你来京城，跟着我们玩耍。过两年小青曜也长大了，我们将京城内外好玩的去处都玩个遍。”
　　田溪岩顿时重重点头：“那好，那时我们三人一同玩耍。”

　　他又将四周看了看：“你不如将这几张皮子全都带走，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寻常人我才舍不得给。也是你与他了，才能拿到。”
　　霍啸雨看了看李灵钥，李灵钥看了看那包面具与那张鱼皮，正要道谢，却听田溪岩问霍啸雨：“你那驿馆可有空屋？”
　　没等霍啸雨出言，他接上：“我可不是想去住，我有住所，我是想为它们找个空屋子挪过去。还得找个不怕它们，愿意收下它们的人。”
　　他看了李灵钥一眼：“我知晓你家中人会害怕，因此不挪到你家中去。”
　　田溪岩这话说得甚是小心，甚而有些没底气。

　　李灵钥先前见他与霍啸雨都是傲骄又别扭，这时见他转头看这屋内挂着的各色猎物，神色是舍不得也不开心。
　　霍啸雨觉察了，他也看了看屋内：“这些毛皮都是你猎得的，花了你许多时刻与气力，挂在这屋内正好。此间正好又是你住的舱室，你看着也开心，为何要找地方送走？”
　　田溪岩皱着眉头：“我不能住此间了。再行船，我得去与船上的兄弟们同住，此间要空出来，住入来的人不会喜欢，”
　　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看着李灵钥与霍啸雨：“我父亲说过这事不能说与你们。”

　　李灵钥一愣，霍啸雨也神情奇异。
　　将田溪岩的话想了想，李灵钥微笑：“我们绝不会在你爹爹跟前提起你说的话。你爹爹不会知晓的。”
　　她对着舱室内打量了片刻：“你这些皮子多好看呀！怎会有人不喜欢？”
　　她看向霍啸雨，轻轻扬了扬黛眉。
　　霍啸雨心领神会，接着说道：“我那处有空屋，你将它们都放到我那处去。可我与青曜都觉得这些皮毛挂在此间最好，放到我那处太可惜了。”
　　田溪岩环视着他的宝贝：“这回去苏门达腊，我便不能再住此间了。这些毛皮有的能卷起来，有的不能。且卷起来后，受了潮湿也会坏。我是没法子才给它们另找地方的。”
　　霍啸雨：“你要住到别处去？这船上要来同行的客商我不奇异，可哪有客商能让你腾屋室？”
　　“你这舱室是这艘船上最好的舱室了，比别的舱室大了许多。应当是这位客商带来的货品极多，因此得让你将这舱室让出来才放得下。但搭乘这船的客商都该听你们的分派，你们不分派这屋舍给客商，他们也住不进来。若我是你，才不会让别人住进这里。”
　　田溪岩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他来，但他不是客商，推拒不了。”

　　李灵钥小心地问：“可是陈家有人要跟你们往苏门达腊去？田先生想着带了同族同行，要给他腾个好住所？才让你腾出这屋室让他住进来？”

　　李灵钥还在野店就在猜测今日来见田言恩的的是何许人？
　　能让田言恩不得不去应付的人，应当有来头，只是她不知晓来的是何人。
　　但田溪岩用她听不懂的方言骂人，便是告诉她：来人与他说同一门言语，还是识得的人。
　　田溪岩性情虽粗，但李灵钥初见他的时，他也算温和，不会乱发脾气。
　　能让他大光其火的人，必定不会是陌生人。
　　莫非是陈氏宗族派来的人？

　　田溪岩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晓的？我父亲同你说过？”
　　霍啸雨也甚是吃惊，但他先回过神来：“田先生没与我们提过这事，我也不知青曜怎会出此言？但他向来古灵精怪，居然会想到是陈家的人要随你们回苏门达腊，我就想不到。”
　　李灵钥见她猜中了，又问：“要随你们一同往苏门达腊去的可是陈家的小姐？陈星灿的姐姐？她算是你的堂妹吧？”
　　霍啸雨大是意外，他看向李灵钥，但没问出声来。
　　田溪岩苦恼地皱着眉头，“是呀！也不知我这位堂叔是何打算？前几日堂叔便对我父亲提起过这事，我是真搞不懂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今日来也是说的这事！”
　　他连连摇头：“我更想不明白我这堂妹去苏门达腊怎能活得下去？莫非是打算让她以后都跟着我们行船？可船主行船时的不带女子可算为铁律了！”
　　李灵钥与霍啸雨都没听过这说法，对望一眼，没有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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