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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选择题
“有个事儿我一直想跟你说，一直没顾得上。”
“什么啊？”
“这学期一过，你也得张罗着高考了吧？”
……
蒋沐凡何尝不知道自己也要为未来打算了。
他曾经很久之前问过贺白的未来如何打算。
就是因为是他在思考过自己要何去何从之后，才扭头去好奇贺白会有什么答案的。
那个时候的贺白都快把自己拴裤腰带上了，所以蒋沐凡不明白，贺白比自己大那么多，难道就没想过以后吗？
他以后能永远把自己拴裤腰带上吗？
自己以后，又怎么可能永远傍在贺白身边活着？
不过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不解与烦恼了。
现在让蒋沐凡再去回想那个刚要步入附中时候的暑假，他只会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幼稚。
现如今，他的心事与忧愁已经要比那个时候复杂太多，也深刻太多了。
他已经不会再去纠结自己的内心是如何，也不会再去纠结贺白的内心是如何了。
蒋沐凡就在贺振华出事的那一天，就在还未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
就在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听到抢救室里那如战场一般的喧闹的时候。
几乎是一瞬间，他彻底理解了贺白所说的那句话——
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他甚至是理解了贺白畏缩的原因。
蒋沐凡不敢想象，若是当时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蒋萍。
那蒋萍一个人在抢救室门口，孤立无援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体会。
他也无法想象，如果未来还有下次，可能不一定是意外，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疾病或是年迈的老去。
那个时候若是他已经不顾一切后果的把家搅散了，那未来医院里坐着的，可能真的就只有蒋萍一个人了。
她会再无所依靠，还要带着一个让她操不完心的女儿……
就这蒋沐凡都于心不忍，更别说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
他是欠蒋萍与贺振华的。
做儿女的本就欠着父母恩，可他却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女。
他比贺白和贺薇欠的还要多。
他怎么能？他又怎么敢？
此时此刻，蒋沐凡可以说是比贺白还要畏缩了。
所以在贺振华说起未来打算的时候，蒋沐凡本能的觉得——
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了。
不是离开这个家，而是离开贺白。
……
蒋沐凡站在门口没说话，感觉接下来贺振华应该是还有话要说。
而后意料之中，贺振华坐在床上若无其事的跟他讲：“这两天你准备两个曲子，我前一阵给你联系了个中国院的老师，年后这老师来永宁办讲座，让他给你看看。”
“——看看你是出国好还是去首都跟着他学好。”
“……”
信息来的有些突然，蒋沐凡站在原地，迷茫的“啊……”了一声。
贺振华看得出这让蒋沐凡会有些猝不及防，但依旧选择说教一般的点了点他：“要开始打算了孩子，别还在学校一天疯玩儿傻乐了，我虽然公司忙，但你们仨什么样子，我跟你妈都摸的门儿清。”
贺振华再怎么跟孩子喜欢没大没小，说到底还是个做父亲的，此时的语气是带着独断的不容商量：“这两天专心准备吧，那个琴行兼职不行也就不要去了，我这儿有几所学校的招生简章，国内国外的都有，回头让张竹生拿给你看看，你就按着上面要求的去准备准备，也可以去问问你们杨老师，让他给你挑挑。”
“哦……”蒋沐凡听完点了点头，“好。”
贺振华抬眼又瞅了一把蒋沐凡，似是若有所思，顿了一顿摸了摸下巴，又自顾自的出了口气：“哎算了，那你要不敢说回头我给你杨老师打个电话，我跟他说吧。”
听到这里，蒋沐凡才算回过了神有了反应：“那倒不用，我跟他说就行。”
所有人的情绪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在脸上，何况蒋沐凡这个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城府的小孩儿。
话里的字儿多了，贺振华终于在察觉中见缝插针的直截了当：“怎么了？也不愿意？”
蒋沐凡犹豫的摇了摇头：“不是。”
贺振华吸了口气，又问：“那是不愿意出国？”
思考了一会儿，蒋沐凡叹了口气：“有点……”
贺振华：“那想去首都吗？”
“我……”
蒋沐凡支支吾吾。
最令人发难的是，蒋沐凡明明知道自己有应该去的地方，有更适合自己的生活，但当选择题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想选那个最错的答案。
贺振华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小伙子，你这个时候恋家就不大好了吧？你在永音憋了一辈子了，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蒋沐凡点了点头，嘟哝着回了句“想”。
可说完，又诚实的补道：“但我还没想到这么远过。”
“嘶……”贺振华没忍住露出了副什么玩意儿扶不上墙的表情，接着恨铁不成钢的把蒋沐凡催了催：“那你最近就赶紧想想吧，啊？过完年一开春人老师就来了，你就得手上有东西交代了。”
默了一默，蒋沐凡砸巴了咂巴嘴：“行吧”。
见人有回话，贺振华点了点头：“嗯，就这事儿。”
他放松的朝身后靠去，合上了眼睛慵懒道：“这两天你就把那个兼职辞了吧，这一学期也快完了，也好跟人家说，专心整你的事儿。”
听到这里，蒋沐凡忽然有些懵。
——贺振华说了两次不叫自己去兼职都话了，可这练琴和兼职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冲突啊？
他练琴从来没叫家里人操过心，就算有一份兼职他也可以把曲子到时候整整端端的给贺振华交上去。
蒋沐凡自觉贺振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现在他跟李想关系又不错，还带了个吴天良，蒋沐凡是实在不怎么想给人漂亮姐姐添麻烦。
虽然这个吴天良大多数时候都挺怪，但总归还是又热爱又努力的，他是蒋沐凡第一个学生，蒋沐凡大概还是不舍的多一些。
于是在原地呆了会儿，蒋沐凡不解的问了贺振华一句：“这…这兼职跟练琴冲突吗？”
只见话音刚一落，贺振华锋利的眉毛就拧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继续干？”
“……”蒋沐凡不明所以，被贺振华一时有些唬住了。
好像自己这会儿是个拿了三十分的试卷回家挨训的小学生，蒋沐凡不解，但倒也不至于恼的慢慢说：“我…我其实是有个学生，一口气报了好久的课，我怕我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贺振华生怕吴天良会对蒋沐凡说什么，简直一分钟也不想让蒋沐凡在那个琴行多呆，再听起蒋沐凡说起这个一口气报了好久的课的学生，更是气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他眉头一皱，跟蒋沐凡正色道：“小子，学生报课是在他们琴行报的，你是有流动性的老师，你走了，琴行那边再给他重新安排对接一个老师不就行了，那就是他们琴行的事了，这也是他们的工作，很正常，你就说你家里出了点儿事儿，你爸命都快没了，他们还能不让你走了？”
说到这里，贺振华甚是还有些气急败坏之感。
蒋沐凡一看贺振华急了，不住心想——这是个什么破事儿，至于么？
他连忙在跟前摆手：“哎呀，那也不至于这么说，我就说我要备考了就行了呗。”
贺振华还是那样不稳重的坐在床上，活像一个更年期妇女：“那你知道该怎么说还支支吾吾的干啥？行了，就这样，要分清主次啊。”
“嗯，我知道我知道。”蒋沐凡连连点头。
贺振华无奈的望了眼蒋沐凡，深深体会到了那种有口难言的感觉。
叹了一口气，最后对蒋沐凡点了点头：“行，去吧。”
蒋沐凡应声，老老实实的端着碗出去了。
……
房门一关，蒋沐凡朝客厅方向望了望。
——那两兜子肯德基和贺薇心心念念的大抱枕还在门口放着，再回头看了看，丫头的房门还是紧紧的闭着。
得，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蒋沐凡暗暗的想，不禁觉得好笑。
却又是好笑又是羡慕——难道十几岁的年纪，生气的难过的不就应该是这些可笑幼稚的鸡毛蒜皮吗？
他们其实也不应该背负那么多心事的吧？
如若就是有了喜欢的人……也就只是单纯的在意他就可以了，哪至于去想什么以后呢？
蒋沐凡站在走廊上呆立了一会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得应该向前看一看了。
他没去敲贺薇的门，而是打算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里去。
然而就在朝厨房方向走去的路上，贺白和蒋萍的对话声便浅浅的从远处传来——
“男人如果想三十岁的时候要孩子，那你不得最晚二十八九就备孕加怀孕？那倘若二十八九就让老婆怀上的话，那你可能婚后还想再玩儿个两年，那不得二十六七就结婚？那结婚前还得两家人见面，订婚领证装修新房什么的，这又得一年，那你二十四五就得把人认准，那把人认准不得也有个过程？不得先谈个一两年恋爱什么的……”
“啊打住打住！”
“怎么忽然说到这儿了？”
“没怎么，就是想到了。”
“也该是时候了，以前弟弟妹妹拴着你，现在是你爸拴着你，妈觉得这样不行，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
霎时间，蒋沐凡停住了脚步。
又是打算。
刚才里面的刚把自己问完，现在外面的又要去问贺白。
这夫妻俩是怎么了，说好的吗？
不过蒋萍问的问题，却也是自己一直想问的，只是从那年暑假到如今，贺白都从未回答过自己罢了。
蒋沐凡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看那边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不一会儿，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平静淡然的飘入了耳中——
“谁也没拴着我，妈。”
说话的人似是有些笑意，那是贺白的声音。
“我有喜欢的人了。”
“只不过他有点胆小，可能不敢跟我再往深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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