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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只是一个回忆
依萱站在病房门口,指尖冰凉。她最畏惧的,莫过于此刻——卢唯远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任她如何呼喊,也无法唤回他一个眼神。
三年后,唯远终于苏醒。
静弦在一旁沉默不语。她见过所有飞花溅水,却敌不过唯远眼眸中那一片空洞带来的勇气。
依萱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唯远!”
“你……你是谁?”唯远的声音冰冷而陌生。
原来,他早已不记得她。感谢你曾给予我那么多回忆,我爱过你,最终还是被你所救。可这一切,如今只剩下揪心的疼痛。
“我……我是你……”依萱语塞,面对失忆的卢唯远,她不知如何自处。
她的心早已在滴血。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能对我如此温柔?看着你黑洞洞的双眼,我只剩下恐惧。
夏初阳走了进来,目光直直落在依萱身上。
“你就是依萱,对吗?”夏初阳问。
“嗯,怎么了?”依萱警惕地回答。
“唯远出车祸后,我在他口袋里找到这个,是给你的。我知道你会来。”夏初阳递过一封信。
顾静弦曾劝依萱别再记仇,毕竟她们曾是同学,而依萱为了唯远,已失去了一切。
“初阳,谢谢你陪着卢唯远。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别人了。谢谢你,夏初阳。以后无论什么事,记得找我。”依萱真诚地说。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谁要你可怜我?我为唯远付出代价,那是我的事,我心甘情愿!我已经没有爱任何人的权利了,你开心了吧!”夏初阳情绪激动。
随后赶到的顾静弦怒斥:“夏初阳!”
“顾静弦,请你也别忘了,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拜你们所赐?我不能生育,没有爱人的权利,父亲离世,妹妹也即将离开,我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了。你们开心了吧?别假惺惺了,谁稀罕你们的可怜!”夏初阳终于崩溃大哭。可哭又有什么用?一切都不值,也回不去了。她到最后,也没能得到唯远一丝一毫的温柔以待。
依萱的眼眶红了,她盯着卢唯远写给她的、尚有余温的信,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她颤抖着打开信,里面是灼心伤肺的字句:
————
“依萱,这封信从遇见你那一刻就开始写了。对不起,这或许是迟来的告白。我很憧憬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珍藏在心。可惜,我只能为你创造美好回忆而存在。你真的很善良,也给了我生存的希望。我妹妹卢小玥去世那天,我绝望至极,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是你,给了我无限希望。在不知不觉中,我发现你喜欢音乐,所以我只能替你圆梦。我承认,曾经是我叫徐惜文陪你,他是我兄弟。我好爱你,好爱好爱,只是余生不能陪你一起走了。对不起,依萱……”
依萱擦了擦眼泪,不愿让泪水弄花妆容。
眼前突然浮现错觉,她看见了童年时与唯远相识的画面。唯远蹲在街上,一个小女孩走向他,每一句话都刺痛了她的心。
“你是唯远?”
“额,什么事,小妹妹。”
“叫我大小姐……没大没小。”
“我比你大,我不管。”
那时卢小玥刚因白血病去世,唯远蹲在街边,失魂落魄。
“好……好……大小姐。”
“我爸叫你上车,别给脸不要脸。”
唯远看了一眼,车上的男人抽着雪茄,喷出浓郁的烟雾。
画面一闪而回。
唯远明明命运悲惨,却还在笑着,独自背负着别人无法承受的责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面对一切都能一笑而过。从抗拒他,到逐渐喜欢他,可童依萱,何时真正将他的付出放在心上?
依萱终于想起,小时候的元旦晚会,也是这个少年推了她一把,否则她已被砸死。幸好唯远在她身后,否则依萱早已出事。
“唯远,你……”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唯远被砸得头昏脑胀。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原来依萱后脑勺被砸中,导致失聪。
“依萱,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或许她也不会和卢唯远如此亲近。可你的温柔,早已死在时光中,无法让我一个人快乐地过完此生。
“唯远,我们孩子未来叫什么名字好啊!”
“叫苡薪。”
“这是女孩的名字啊,你怎么知道是女孩?万一是男孩呢?”
“因为我喜欢女孩。”
“唯远,如果天长地久不存在,恋人为何要死守在一起一辈子啊!”
“因为答应了对方,付出生命也要兑现承诺。”
“你会吗?”
“会……一定。”
这个傻瓜,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依萱,自己却一分也不奢求。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世上呢?”
“你傻啊!我不会抛下你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找个人替我去爱你。”
“什么样的人啊?”
“比我好一万倍的人,至少他不会像我一样把你丢下,让你一个人……”
依萱回过神,看见徐惜文来看望卢唯远。
“依萱……”
“你是……”
“我是卢唯远托付来照顾你的。他说,如果出意外,就由我来照顾你。”
“你和他很熟吗?”
“不熟。我只想告诉你,这是他最后的嘱托,希望你不要辜负。”
依萱沉默了。
原来卢唯远早已为童依萱安排好了一切——梦想、对象……而她从未知晓他的傻,他一心只为她好。
“依萱,他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余生安好。他为了你,求森肯集团不要收购星芭乐,因为那是留给你的……”
“他真傻……”
“所以他交于我来照顾你,是因为相信我。毕竟,我是他最好的兄弟。”
“我终于记得你了。”
“我吗?”
“你是那时替他照顾我的人。”
“其实是唯远救了我,我答应他照顾你而已。”
“你们为何瞒我?”
“他呀!不想你知道太多,只能把一切自己扛着。”
看着依萱眼中不断流淌的泪水,徐惜文却无动于衷。
“毁音计划”随着森肯的消失,再未出现。
所有人都回到了星芭乐,只是上海,再无卢唯远的身影。
他用尽一生去爱童依萱,自己却从不奢求什么。从踏入她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想用十八年还清亏欠童家的恩情。卢唯远在失去妹妹的那一刻,便已无所畏惧。
他知道死亡是什么,所以不希望夏初阳死。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自己却被车撞飞。
像卢唯远那样的傻瓜,从不为自己着想,总为别人着想,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依颖和唐鸿在热恋中,阿平、小络则在替童依萱重振童家事业。
有她的地方就有光,依萱和唯远,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苏凝雨、苏凝雪、鞠思雪、鞠思雨、林静欢、唐鸿,都因唯远的庇护,才得以在星芭乐立足。如今,星芭乐归童依萱和徐惜文管理,更名为“星四芭音乐传媒有限公司”。
依萱仍在自责,因为她从未真正感受过年少轻狂,便已被卢唯远护着长大。
原来,喊出你的名字,也会害怕,也会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唯远,你会离开我,对吗?”
“不会。如果会,我会忘了你。”
“你为什么要忘了我?”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能相遇,已经算不错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反正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又何必义无反顾对我好?”
她想这一切终止,请他别再靠近她,别再给我多一分好。看见他流出的泪,仿佛能穿越时空扎她的心。她真的不想错过她,可终究敌不过时光的残忍。
依萱转身准备离开,才惊觉自己早已不像夏初阳那样爱卢唯远。原来,是她这漫长的十八年,任性妄为、占为己有,伤害了唯远,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依萱转身走向电梯,下到住院楼一楼。刚踏出医院大门,她抬头望天,自嘲道:“真是可笑,原来你从来只是一个回忆。”
陌生又熟悉。童依萱从未珍惜过卢唯远。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的痛楚、脑海里不断翻腾的画面、从无名指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足以将她整个人折磨得崩溃。
依萱坐车回到上海,来到黄浦江边。上海突然迎来季节恰当的雪,正好冰封她最后一丝想念。
她望着飘雪,仿佛回到十二年前,徐惜文初入她的世界,而卢唯远,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给的一切似乎还在心中,因为她心还在剧痛。
某一天,依萱拉着童苡薪。童苡薪问:“妈妈,爸爸呢?为什么同学都有爸爸,我没有?我爸爸在哪?他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爸爸他不记得我们了。他啊,是个傻瓜,而且……”依萱的泪水凝结成冰晶。
“苡薪,我们回家。妈妈给你煮你爱吃的关东煮。”
“好。”
童依萱看着童苡薪,心痛得无法呼吸。童苡薪是卢唯远留给她、永远无法消失的礼物。她错过了卢唯远这个傻瓜。卢唯远失忆,再也记不起任何人,如今被夏初阳接回家照顾……
原来他从来只是一个回忆,她的人生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这座城市没有了他,而初阳如愿以偿得到了唯远。突然才明白,他们距离已遥远。
原来一开始他一直是她的天空,可望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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