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新淬胭脂烫

　　前堂传来的声音并未因谢韫的到来而平息，反而更加嘈杂。似乎来了不止一个人，声音粗鲁而焦急，夹杂着谢韫试图安抚却效果甚微的温和语调。
　　萧断鸿凝神细听。他的内力正在缓慢恢复，耳力远超常人。
　　“……少废话！快把那个哑巴药童交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吼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几位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店的药童胆子小，从不敢得罪人……”这是谢韫的声音。
　　“误会？有人看见她昨天鬼鬼祟祟地在码头附近转悠！紧接着我们老大就中毒倒了！不是她下的黑手还能是谁？快交人！不然砸了你这破店！”
　　码头？中毒？
　　萧断鸿立刻联想到昨夜阿阮确实是借口去藏娇阁送药而外出，并最终将他引向了那条死胡同。难道在那之前，她还去了码头，并对某个“老大”下了毒？
　　这完全符合“毒菩萨”的行事风格！但时机未免太过巧合！她刚被自己追踪，就立刻又惹上新的麻烦？
　　或者说……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搅浑水，还是为了……进一步将他困在这花间渡？
　　前堂的争吵声升级了，传来推搡和器物被碰倒的声音。那伙人显然不耐烦了。
　　“搜！给老子搜！把那小贱人揪出来！”
　　脚步声朝着后院而来！
　　萧断鸿眼神一厉。他现在行动不便，但绝非毫无还手之力。他左手悄然摸向藏在榻下的弯刀刀柄。虽然无法发挥全力，但对付几个地痞流氓，足够了。
　　然而，就在此时，谢韫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以往的慵懒，带上了一种冰冷的威严：
　　“站住！”
　　一股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穿透门帘，飘入了后堂。萧断鸿闻到了，那是比昨日巷战中更精纯、更危险的毒香！
　　冲向后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惊疑不定的闷哼和咳嗽。
　　“你……你做了什么？！”先前那蛮横的声音变得有些惊恐和虚弱。
　　谢韫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却冷得刺骨：“没什么，只是让几位爷冷静一下。码头漕帮的刘老大是吧？他的毒，我能解。但若你们再往前一步，惊扰了我的贵客，坏了我的药材……”
　　他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那就准备给刘老大收尸吧。顺便，你们几位，也可以尝尝浑身溃烂，七七四十九天哀嚎而死的滋味。”
　　前堂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带头的声音才哆哆嗦嗦地响起：“……你……你真能解？”
　　“半个时辰内，把你们老大抬到我铺子前。迟了，神仙难救。”谢韫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滚出去等着。再敢踏进我的后院，后果自负。”
　　一阵慌乱而踉跄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前堂恢复了安静。
　　门帘被掀开，谢韫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仿佛刚才只是打发了几只苍蝇。他看了一眼萧断鸿按在刀柄上的手，笑了笑：“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惊扰将军了。”
　　萧断鸿松开刀柄，沉声道：“码头漕帮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韫走到药柜前，开始熟练地抓药，“救人呗。毕竟，我是个大夫。”他抓药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而且，”他侧过头，对萧断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刘老大中的这毒……有点意思。像是从某种古方里简化出来的残次品，效果猛烈，但手法粗糙。下毒的人，学艺不精啊。”
　　他的话，像是在评价，又像是在暗示。
　　萧断鸿立刻明白：这毒，可能不是阿阮下的。或者，即使是，也是故意留下的破绽。
　　这突如其来的麻烦，更像是一场刻意的试探，或者……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新的落子。
　　谢韫很快配好了一包药粉，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萧断鸿道：
　　“将军，看来想让你死，或者想逼你出去的人，不止一拨。我这小花铺，快要变成风暴眼了。您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把问题，轻飘飘地抛回给了萧断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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