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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门被合上,发出的轻响,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宋希文背靠着化妆间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左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灼痛,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与此刻内心翻江倒海相比,那点皮肉之苦,几乎微不足道。
南絮最后那句,压抑着某种风暴的“没事了”,以及她死死盯着那张旧照片时,眼中骤然掀起的审视、惊疑,乃至那一闪而过的......震怒?
像被慢放的电影镜头,一帧帧在宋希文脑海中反复切割、回放。
那眼神,比卓晴扇来的那个蓄满恨意的耳光,更让她感到刺骨的恐慌。
“她母亲,在市三医院急诊科工作过?”
南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那张《天鹅湖》演出的老旧合照,为何会引发她如此剧烈,又迅速被强行压下的反应?那绝非简单的好奇或闲聊!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联想,如同暗处滋生的毒藤,缠绕上宋希文的脑海,勒得她几乎窒息,张阿姨口中那个十年前冬夜被送入市三院,身份显赫,最终抢救无效的车祸伤者......必然就是南絮的母亲,林慕心!
而自己的母亲苏梅,作为当晚的值班护士......是否因此被动,甚至是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一场豪门深不见底的隐秘漩涡?
这仅仅是命运的残酷巧合?
还是......某种被精心掩盖过的关联?
她拿出那部被监控的手机,仿佛握住一块寒冰,再次在搜索框里艰难地输入“南絮母亲”。
搜索结果瞬间弹出,无情的数据像淬毒的针,扎入她的眼底,林慕心,林氏制药长女,南氏集团董事长南延之妻,于XX年十二月,因车祸重伤,经抢救无效身亡。
时间、地点、身份......一切细节都与张阿姨的叙述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此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刃,狠狠刺入她的意识,南絮母亲的死,或许根本就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而她的母亲苏梅,作为可能的关键目击者,或是无意中,掌握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信息碎片......这是否,才是南絮当初精准地选中她,签下她,将她牢牢控制在掌心的真正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那三千万的债务,不仅仅是因为她“家世清白、易于掌控”,更是因为......
她的母亲,可能触碰到了,南絮母亲死亡真相的边缘!她是南絮复仇棋盘上,最接近真相的那枚棋子!
这个认知,让宋希文遍体生寒,瞬间被抛入万丈冰窟。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之前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挣扎,为了偿还债务而被迫卖身十年,成为南氏遮羞工具的屈辱,竟都只是冰山一角!
她踏入的根本不是一个镶着金边的牢笼,而是一个由南絮精心编织,散发着复仇气息的致命陷阱!
她从始至终,就是被锁定的猎物。
“宋老师?您没事吧?”
助理阿素,悄悄地推门进来,看到她惨白如纸,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南总吩咐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很快,经纪人陈璐,也步履匆匆地赶到,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显然已第一时间,得知了片场冲突的细节,并且知道南絮亲自来过。
她没有多问细节,目光快速掠过宋希文红肿的左颊,以及化妆台上那张,被宋希文扶起的旧合照。
她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深思,但立刻被更深的职业冷静覆盖。
“走吧,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陈璐的语气,难得带着一丝温和,“脸上的伤,回去立刻让李医生过来仔细处理,务必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南总特意交代了。”
她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像是在强调某种不容出错的旨意。
回程的车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陈璐全程沉默,低头飞快地处理着手机里汹涌而来的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的速度快得惊人,偶尔发出几条简短,压低了声音的语音指令,内容无一例外,围绕着如何迅速压下“《梦碎西洲》片场冲突”、“宋希文遭掌掴”、“宋希文卓晴疑似不和”等负面词条,控制舆论风向,以及......向“南总”实时汇报进展。
宋希文无力地靠在车窗上,窗外金檀市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繁华,却也折射出无尽的冷漠。
那些璀璨的光斑,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虚幻的色块。
卓晴那记充满恨意的耳光,南絮审视的眼神,那张泛黄旧照上,母亲温柔灿烂的笑脸......
她想起半年前,在那间能俯瞰全城,却冰冷得如同审判室的办公室里,南絮将那份卖身契般的合约推到她面前。
那时,她只觉得南絮的眼神深不见底,冷漠得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如今回想,那深潭之下,原来从一开始就涌动着更深、更复杂、更令人心悸的图谋。
那不是看待棋子的冷漠,而是猎手锁定猎物时,那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甚至带着隐秘复仇的快意。
她这只误入罗网的雀鸟,竟从一开始,就落入了猎人早已布好的局中局。
债务,只是最表层的锁链,真正的绞索,早已系在了她浑然不觉的脖颈上。
车子无声驶入市中心顶级公寓的地下车库,电梯匀速上升,金属壁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
最终停在她所在的楼层。
“叮”的一声轻响,像是又一道牢门的开启。
这间公寓奢华得如同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一切极尽精致,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不是家,这是一个华丽的金丝雀笼,就连空气,都带着被精心计算过的疏离感。
她拒绝了阿素立刻联系医生的提议,用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
落地窗外,是金檀市最璀璨的夜景,霓虹如同金色的河流蜿蜒穿梭,万家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
她拿出那部被严密监控的手机,屏幕冷光亮起,卓晴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后面跟着无数条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信息。
最近的一条,还停留在她签约兆星后不久,她发出的那条干巴巴的官方解释。
一股强烈到几乎撕裂胸腔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立刻打给卓晴,想不顾一切地对着电话那头痛哭嘶吼,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想把自己所有的恐惧、猜疑、委屈和盘托出,想从那早已变质,却曾是她唯一依靠的情谊中,汲取最后一点可怜的温暖或解释。
但手指颤抖地悬在拨号键上方,却沉重得如同坠了千斤巨石,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能说什么?
告诉卓晴,南絮可能是一个怀着复仇之心的猎人?
告诉她,自己的母亲可能卷入了一场豪门的隐秘往事,甚至是一场谋杀阴谋?
只是,除了将卓晴也拖入,这凶险未卜的浑水,让她陷入未知的危险,还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如今的卓晴眼里,自己早已是个为了名利背叛过去,攀附豪门,虚伪至极的小人。
这些惊世骇俗的猜测,听在卓晴耳中,恐怕只会,被她当作是自己为了博取同情,洗白形象,而编造的又一套荒唐可怜的谎言!
甚至可能成为她进一步嘲讽攻击自己的把柄。
命运的反讽,让她几乎要歇斯底里地笑出声来,嘴角却沉重得无法牵动。
如今,她站在全城最贵的公寓落地窗前,穿着昂贵的丝质睡袍,却感觉比当年睡在冰冷的床板上,为明日餐费发愁时,还要孤独千百倍。
孤独感和无助感,如同黑色的粘稠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她彻底吞没。
她沿着冰冷的玻璃窗,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左脸颊的疼痛仍在隐隐搏动,无情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她像被困在一个无声的漩涡中心,四周是汹涌的,看不清方向的暗流和迷雾,而她孤身一人,挣扎无力,连呼救的声音都被窒息在喉咙深处,得不到任何回应。
南絮,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母亲到底知道了什么?
妈妈,当年那个夜晚,在医院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的昏迷,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还有爸爸......他生意的突然失败,那笔蹊跷的三千万巨额债务,债主偏偏是南氏旗下的融通资本......他的骤然离世,这一切的背后,是否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冷酷地操纵?是否......也都与南氏,与南絮有关?
夜色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重重包裹着这座喧嚣的不夜城。
宋希文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在空旷的豪华牢笼里,清晰地感受到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步步紧逼。
她知道,从南絮看到那张照片,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起,她们之间那层看似纯粹的交易关系,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一场围绕着她昏迷的母亲,围绕着南絮母亲死亡真相,更加隐秘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加速旋转。
而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那双无形的手,彻底推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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