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未完成的夏

　　第二天是周六，李成瑞罕见地没有出门打球，也没有主动联系林朔。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却始终暗着。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天傍晚看到的画面，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林朔是不是觉得他太吵闹、太霸道了？是不是更喜欢那种安静沉稳、能一起讨论学习的类型？那个书呆子“陈师兄”，是不是比他更懂林朔？

　　这种陌生的、酸涩的、带着自我怀疑的情绪，让一向张扬自信的李成瑞感到无比挫败。

　　而另一边，林朔终于在学校忙完了迎接检查团的大部分工作。周末的校园恢复了宁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李成瑞。这几天确实冷落了他，信息回得慢，约会也全都推掉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他拿出手机，给李成瑞发信息：「学校的事情忙完啦！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回复。

　　林朔有些奇怪，平时李成瑞回信息都是秒回。难道在打球没看手机？他又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后被挂断了。

　　这下林朔更觉得不对劲了。以李成瑞的性格，就算不方便接电话，也会立刻发条信息过来解释。这种直接挂断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难道……生气了？

　　林朔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自己确实因为太忙，对李成瑞有些疏忽。他抿了抿唇，决定直接去李成瑞家找他。

　　当他来到李家，熟悉的阿姨给他开了门，小声告诉他：“小瑞在楼上房间呢，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早饭都没怎么吃。”

　　林朔心里一紧，道了谢，快步上楼。他轻轻推开李成瑞的房门，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瘫在房间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无意识地抛着一个篮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忧郁”、“别来惹我”的气息。

　　“李成瑞？”林朔轻声叫他。

　　李成瑞背影一僵，篮球掉在了地上，但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沙哑和……委屈？

　　林朔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他。这才发现李成瑞眼底有些睡眠不足的淡青，嘴唇紧抿着，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低落，连那头总是精神抖擞的黑发都显得有些耷拉。

　　“你怎么了？”林朔放柔了声音，带着关切，“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李成瑞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抠着懒人沙发的布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酸意：“你……你不是很忙吗？忙着跟你的‘陈师兄’讨论工作。”

　　林朔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昨天碰到他和陈师兄一起走？

　　他看着李成瑞这副别扭又委屈的样子，像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大型犬，心里那点因为被挂电话而产生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林朔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李成瑞紧绷的脸颊，“陈师兄是学生会主席，我们只是在核对今天接待领导的流程，那是学校安排的工作。”

　　“哼。”李成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不看他，但语气松动了一些，“工作工作，就你工作忙。约你多少次了都没空，跟他走一起就有时间了？”

　　这醋吃得简直毫不讲理，却又透着一股孩子气的直白。

　　林朔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软成一片。他想了想，决定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李成瑞，你是在吃醋吗？”

　　被直接点破心思，李成瑞耳根瞬间红了。他猛地抬起头，对上林朔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谁、谁吃醋了！我吃什么醋！那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的！成绩也就那样，体育烂得要死，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林朔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那眼神里的了然和温柔，让他后面那些违心的贬低都说不出口了。

　　“哦？”林朔故意拖长了语调，凑近了一些，近得能看清李成瑞微微颤动的睫毛，“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比较好？”

　　李成瑞被他问得一噎，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朔带着浅笑的唇，心跳漏了一拍，所有别扭和郁闷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更强烈的、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蹲在面前的林朔拉了起来，圈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个动作突如其来，林朔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觉得……”李成瑞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像我这样的就挺好。”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放下了那点可笑的自我怀疑，手臂收得更紧，语气里带着点恶狠狠的撒娇和宣告：

　　“成绩不差，身材也好，还能陪你打球，帮你揍欺负你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最喜欢你。”

　　他低下头，鼻尖蹭了蹭林朔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眼神深邃而认真：

　　“所以，你不准觉得别人好，只能觉得我最好。听到没有，阿朔？”

　　这幼稚又霸道的宣言，让林朔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他看着李成瑞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伸出手，轻轻回抱住李成瑞的腰，将脸埋在他带着清新沐浴露味道的颈窝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听到了。”

　　“本来……就觉得你最好。”

　　“笨蛋。”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像拥有神奇的魔力，瞬间抚平了李成瑞心里所有的褶皱和不安。那笼罩了他一整天的忧郁和醋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喜悦和满足。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拥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窗外阳光正好，室内温情弥漫，那点因误会而生的小小风波，反而让两颗心靠得更近，也让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爱恋，变得更加生动而真实。

　　秋意渐浓，距离国庆长假还有几天，校园里已经弥漫着一种假期将至的轻松氛围。这天放学，林朔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图书馆或回家，而是径直去了篮球馆。

　　李成瑞刚结束训练，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正和队友们说笑着收拾东西。看到林朔出现在场馆门口，他有些意外，随即眼睛一亮，立刻抛下队友快步走了过去。

　　“阿朔？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带着惊喜，很自然地伸手想帮林朔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额发。

　　林朔微微侧头避开他沾着汗的手，嘴角却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递到他面前。

　　“给你看个东西。”

　　李成瑞疑惑地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是航空公司的订票确认页面。两张电子机票信息清晰地显示着：

　　出发地：PA机场
　　目的地：北京
　　日期：10月1日上午 08:55
　　乘客：李成瑞，林朔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李成瑞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是……去北京的机票？我们俩？国庆？”

　　“嗯。”林朔看着他震惊的样子，笑意加深，点了点头，“放假七天，你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安排吗？我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看看。”他顿了顿，声音稍微低了一些，“我攒的零花钱……就当是，提前庆祝你物理竞赛，还有……之前忙学校的事，补偿你的。”

　　李成瑞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头顶，巨大的喜悦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一秒，他猛地伸出双臂，不顾自己身上还带着汗水和球场的气息，将林朔紧紧地、结结实实地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让林朔双脚离地。

　　“阿朔……”他把脸埋在林朔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哽咽和狂喜，“你……你什么时候……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林朔被他勒得轻轻吸了口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拥抱里蕴含的激动和喜悦。他放松身体，任由李成瑞抱着，手轻轻回抱住他劲瘦的腰，低声说：“就前段时间定的……想给你个惊喜。喜欢吗？”

　　“喜欢！疯了似的喜欢！”李成瑞猛地松开他一点，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碎钻，那里面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兴奋，“阿朔，你怎么这么好！我……我太高兴了！”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看着林朔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看着他清澈眼底自己的倒影，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不顾场合地、迅速地在林朔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响亮而用力的吻。

　　“砰——”不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周齐等人故意发出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哇哦！瑞哥，注意影响啊！”
　　“这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儿啊？”

　　林朔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他慌忙想推开李成瑞，却被抱得更紧。

　　李成瑞却毫不在意队友们的起哄，他抬起头，冲着那帮挤眉弄眼的家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声音洪亮地宣布：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收到礼物啊！”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虽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他脸上的光彩却比灯光还耀眼，“我家阿朔，要带我去北京过节了！”

　　那语气里的骄傲和幸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重新低下头，额头抵着林朔的额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珍重无比地说：

　　“阿朔，谢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夕阳的余晖透过篮球馆高大的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晕之中。球场的喧嚣、队友的起哄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此刻，李成瑞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的这个人，和那份即将到来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共同远行的期待与甜蜜。国庆长假的序幕，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而被渲染上了无比浪漫和令人心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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