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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李曼衍还没发现那捧口袋里的沙土,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洗漱结束准备回房休息。
当思想被固化之后,在没有外人时也会习惯去照顾那个锦衣玉食的主子。应家祖屋只有一间卧室,他们要让出来给李曼衍使用。
不顾她地挽留,一位去了用餐的小厅睡沙发,一位则在卧室外的过道上打地铺。
奴性真是个可怕的种子,野蛮生长。
当年的那群人究竟是如何下定决心拔除这种根植了上千年的思想?
李曼衍望着远去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准备躺下休息的周玉凡。垂头,顿觉无力的酸乏感席卷全身。
只留一声长长的叹息。
周玉凡以为她是住不惯这种老破小,刚要起身问是否准备一杯热牛奶?平日里喝的燕窝是没有办法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未得到答案就被紧闭的房门打消了这问话的念头。
随着房门关上,窗户外的风声变得清晰。
因天气的突发状况,李曼衍并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想到明天要穿一遍脏衣服就有点闹心。人靠衣装,马靠鞍,在原先的世界里还是贫穷的她也是不会两天穿同一套衣服。那时蔡胜语会说她穷讲究。
但身为母亲的蔡胜语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穷讲究。
大脑里有两段记忆在拉扯。
一段是不存在但幸福的画面,一段是真实发生压抑的历史。“不想了,要死了!”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解决办法就是责怪自己不说,才得到长辈不关心的结果,以此来结束胡思乱想。
她拿过椅子上的羽绒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却摸了把空,手掌只有沙沙的颗粒。
疑惑地摊开手,真的只有红色的沙粒,“怎么回事儿?元牙你有注意到石头掉出来了吗?”
话到这里,被子被一股力量掀开,床上飞出个元牙。
它停在她的掌心,身上的沟壑发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和那些沙砾交流。
李曼衍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这石头没执念了。”元牙的话带来的只有沉默。
她一歪头,紧盯着它,无法克制住自己因愤怒而抽动的嘴角,“就……没了?合着我这一天都白跑啦?”比起愤怒无力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常态。
或者说,无论是哪个世界李曼衍都常做这样吃力又没有好结果的事。
早该习惯了,但在当下竟然还是会有股气堵在心口。
老一辈们常说那是心气高,要改掉。
李曼衍牢记这个二十多年道理,阉割情绪……
阉割吗?
那人和牲口又有什么区别?
好像没什么区别。
“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们吃饭那会儿,下次我会感应到就和你说。”
元牙的话在李曼衍听起来就是搪塞的借口,但她还是顺着话说:“好,那下次别让我白高兴一场,还是说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它应和的很快。
“行,你也早点休息。我找那两个小鬼去看综艺,都忘了今天周六赶上我最期待的综艺。”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顺手关了灯。
隐入黑暗的笑意没有被元牙看见。
世间万物,皆有弱点,外星生物也一定会存在。李曼衍原来觉得元牙是选择中立,它不过是想回家而已,现在……
正想着呢,脚下没看路被躺在那里的周玉凡绊倒脚,两人摔成“十”字形。
“小姐,您没事吧!”他抓紧起身。
大概是觉得羞耻,李曼衍只是在捂着脸笑,整个人红彤彤的发烫。
沙发上挤一挤就不觉得冷,“这样真的没规矩!”应知笑起身想离开,却被人扯回去。
“这没别人,在我面前不要说这些不像样的话。我可以写保证书的!”既然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首先自己不可以被同化。
屋外,棉花般的白雪纷飞,烧水的蒸汽白烟绕村。
荔淮全省如冰窖夜生活没有金京的丰富,尤其是这些乡下的村落,一片安静祥和。
沙发上的人呼吸均匀,安然入睡,今天的一整天确实让人疲倦。
除了李曼衍。
外星人的研究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极为兴起,在民间有不少组织,其中能人异士辈出。直到零八年的今天还有人依然没有放弃外星生物这个课题。
网络上,有关于外星人的描述都是远超于地球的文明。
“那不就是死定了的意思吗?”顿感无望,她靠在昏睡的应知笑的肩膀,大概是身体的移动,周玉凡顺势靠在她的胳膊上,昏暗的电视光没有暴露他的耳红与紧抿乐意的嘴唇。
忙碌的作息让人的精气想被吸干了。
雪花渐渐变小如粉尘,阳光在薄薄的雪地上反光晃眼的厉害。
“墨镜要戴好,会瞎。”应知笑翻找了老房子,只找到了自己小时候使用过的儿童款,“还好您的脸小,这是十二、三的时候买的。”
“时尚的完成是我的脸。”该说不说红气养人,李曼衍没有做过任何的整形手术,但镜子里的她确实变得漂亮,还是自信了?
去湿地公园的车程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这个月份还早,地上的积雪很快就会因为行人的活动而融化,半化不化的白雪挂在枝头。
现在看到的风光倒是更符合南方人想象中的北国风光。
冷风吹的脸僵疼。
李曼衍关上车窗,扭头疯狂活动麻木的面部肌肉,“笑笑,真羡慕你以后能天天看到下雪天。”
“大概率不会了。”
“什么?”
“我以后毕业了要彻底离开这里。”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答案,激起两声起此彼伏的疑问声。
应知笑吐了口气,她还是说起了昨天她们挖到那个小蓝瓷瓶里骨灰的真实身份。
是院子里的最年长的姐姐穆颂颂。每天要忙着学业,下了学后陪伴弟弟妹妹的工作也几乎是交给她,即便如此她学业上的事也从不用家长担心,年年都是年纪前十名,所有人都说她是院里最有前途的孩子。
可惜……
历史的车轮下没有人能逃出“命”这个字的牢笼。
下岗潮浩浩荡荡的席卷而来,真的像是被海浪侵蚀过的沙滩,什么都不剩下。那次阵痛受到波及的也不仅是荔淮一个省份。
还在余波中的人民每天都在战战兢兢的活着,生怕下一批次的名单里会出现自己的名字,噩耗很快接棒到了应知笑所住的大院。
一开始,所有的家长还是一如往常的早出晚归,只是从工作变成找工作。
在那样的环境里得到的每每都是失望。
具体发生了什么,应知笑只是知道自己的爸妈苍老了许多。她是院子里最小的妹妹,当然不知道所发生的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只有小应奶奶还在叮嘱她们小孩儿好好学习。
应知笑已经很久没见到穆颂颂,那一阵子都是小应奶奶来照顾她们的作息。
只记得那是刚开学的九月,应知笑放学回家,家里在办喜宴。
那场喜宴是她见过最豪华的酒席。所见之处皆是绸缎、鲜花,花生和红枣满天地撒,地面上全是香甜的味道在寒意刚来的初秋里格外浓郁,浓郁到可以在过了十年的时间依然留在她的记忆。
院子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都蹲在地上争抢零食。
随着一位大人说接亲的车队到村口了,应知笑才见到许久没见的姐姐。
身穿浅粉色拖尾纱裙出现的新娘,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极了在大人首饰盒里见到的珍珠,温润、漂亮毫无杂质。
穆颂颂透过头纱看见疼爱的妹妹呆愣地站着,快步靠近她,摸了摸她的头,“笑笑,好好读书离开这里,不要回来,永远不要。”
在说话的时候,应知笑才看见穆颂颂眼角未干的湿意。
那天,是初秋,是高三开学的日子。
其实不冷,只是阳光没有温度了,和冰箱里的照明灯一样。应知笑一直在发抖,从脚底板漫上来的寒意,原来历史的潮水淹没的不单是那些大人,还有她这个小学生。
再次等来穆颂颂的消息是一年后,市医院来的电话。
是应知笑接的电话。
车里安静。
随着故事的尾声,呼吸都显得吵。
应知笑扭头看向他们,反而笑了,“您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我用了十年时间终于要实现颂颂姐的心愿了。”
难怪元牙说执念没了。
李曼衍勉强打消了一点点对它的顾虑。
在感动的片刻空隙,李曼衍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元牙发出了不同于平时的紫色光芒。
巧合就是虚假的开头撞上真实的结尾,一个谎言由第三方之口形成了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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