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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站
离元旦只剩三天,公告栏前贴出了晚会节目征集的通知,红底黑字格外醒目。
课间总有人围在那里看,讨论着要报舞蹈还是歌曲,连走廊里都飘着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夏知遥被姜霓拽着路过公告栏,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袖口。
姜霓戳了戳通知上的“歌曲类”三个字。
“知知,你报一个嘛,你唱歌那么好听。”
“算了吧。”
夏知遥往后缩了缩,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那么多人看着,我会紧张。”
“紧张什么呀,”
姜霓晃着她的胳膊。
“上次音乐课你清唱那首,真的很好听,你忘啦?”
夏知遥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喜欢唱歌,喜欢音符在喉咙里跳荡的感觉,但站在舞台中央被所有人注视,光是想想就让她手心冒汗。
两人说话时,周叙正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旁边经过。
他脚步很轻,停在公告栏斜后方的阴影里,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霓还在劝。
“就唱一首嘛,哪怕唱完就跑呢……”
夏知遥的声音带着点犹豫的颤。
“我再想想……”
周叙抱着作业本的手指紧了紧,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想起军训那天——大家起哄让夏知遥表演,夏知遥被推出来,站在太阳底下唱了首让周叙永远不会忘记的歌。
没有伴奏,甚至有点跑调,可她眼睛亮得像盛着星星,尾音轻轻飘在风里,让他记到了现在。
晚自习前,夏知遥正趴在桌上写作业,笔袋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她抬头时,只看到后门闪过一个白色的衣角,快得像错觉。
笔袋里多了张纸条,边缘裁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毛边。
上面的字清冽如旧,却比上次的便签多了点温度。
“聚光灯很适合你,盼能听你唱一支歌。无他,只是觉得你的声音,该被更多人听见。”
夏知遥捏着纸条,指尖有点发烫。
纸页上还留着淡淡的墨水香,和她换的那本音乐书上的便签字迹,像出自同一人。
“想什么呢?”
程屿突然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张报名表。
“报吧,反正没人知道是你唱的。”
他话说得糙,脸上却带着点认真。
“你唱歌真的好听,不唱可惜了。”
夏知遥抬头看他,程屿的耳朵有点红,眼神亮晶晶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纸条,忽然觉得这字迹好像也没那么陌生——或许是程屿偷偷练过?不然怎么会突然写得这么好看。
“我再想想。”
她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里层,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程屿还在旁边絮絮叨叨。
“想啥呀,报了肯定……”
而走廊另一头,姜霓正靠着墙平复呼吸。
刚才她去办公室交作业,回来时撞见周叙从夏知遥座位后走过,他手里好像捏着什么,看到她时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脚步都没停。
心跳得像要炸开,姜霓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却有点甜——他刚才,是在看我吗?
陈淮舟凑过来:“发什么呆呢?刚才看你在走廊站着不动。”
周叙翻开练习册,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没什么。”
他想起夏知遥刚才低头笑的样子,忽然觉得,就算她永远不知道纸条是谁写的,好像也没关系。
至少,他曾为她递过一盏小小的灯。
只是那晚的夏知遥,对着程屿塞过来的报名表犹豫时,手里捏着的纸条,始终没说出口。
而程屿挠着头傻笑时,也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地,接了别人的心意。
有些温柔,注定要在沉默里,拐一个看不见的弯。
确定报名后,夏知遥的课间便被《演员》的旋律填满了。
她把歌词抄在便利贴上,贴在课桌右上角,早读前背,午休时默,连刷题的间隙都会无意识地哼起。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课间姜霓扒着她的课桌边缘,眼睛亮晶晶的:“知知,唱段听听呗,就副歌部分。”
夏知遥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才压低声音开口。
没有伴奏,她的声音却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把“其实台下的观众就我一个”唱得清晰又绵长,连转音都和原唱分毫不差。
姜霓听得直点头,转身就被浩成宇喊去玩手游了。
日子在歌词与习题间溜走,离元旦晚会只剩一天时,历史课上出了岔子。
王凯老师正讲着民国史,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得飞快,突然停下来,目光扫过教室后排。
夏知遥正低头记笔记,胳膊肘被轻轻碰了下,是程屿。
他用口型比着“橡皮”,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橡皮早被他切成了小块。
夏知遥没多想,从笔袋里摸出橡皮递过去。
刚松手,就听见讲台上传来重重的拍桌声:“后排那两个!上课传东西,当我看不见?”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王凯老师平时总笑眯眯的,连学生上课打盹都只是敲敲桌子提醒,今天却满脸怒容,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夏知遥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出去!站到走廊上反省!”王老师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程屿愣了下,随即嬉皮笑脸地站起来:“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废话!出去!”
程屿只好闭了嘴,路过夏知遥座位时,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慌。
夏知遥攥着衣角,指尖掐得掌心发疼,这是她第一次被罚站,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同情,还有妍淼投来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几乎是逃着跑出教室的,后背还能感觉到王老师的视线。
走廊里的风有点冷,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程屿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靠在墙上,还在小声嘀咕:“奇了怪了,老王今天吃枪药了?”
夏知遥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和程屿的影子隔着一小段距离,像两条不敢靠近的鱼。
她的眼眶有点热,不是委屈,是觉得丢人——平时再安静乖巧,此刻也成了走廊里引人注目的“反面教材”。
“喂,”
程屿忽然开口,声音放轻了些。
“别不开心啊,就站十分钟,跟课间休息似的。”
见她没反应,他又挠挠头,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剥了糖纸递过去。
“吃颗糖?”
“……”
“甜的。”
“……”
“心情能好点。”
“……”
糖是橘子味的,和平安夜礼盒里的糖果味道很像。
夏知遥抬头看他,程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额角的碎发挡着眼睛,却笑得一脸坦荡。
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倒有了点少年人的鲜活气。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糖,含进嘴里,清甜的味道慢慢化开,心里的憋闷好像真的散了点。
“……”
两人就这么站着,偶尔有同学从走廊经过,会偷偷往这边看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走过去。
夏知遥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她抬手拢了拢,程屿见状,默默往她那边挪了半步,用后背替她挡了点风。
这个小动作很自然。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周叙和陈淮舟抱着厚厚的数学卷子走过来,是老师让他们去办公室取的。
陈淮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上的两人,捅了捅周叙的胳膊。
“哎,那不程屿吗?怎么罚站了?”
周叙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夏知遥身上。
她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糖,侧脸白得像纸。
而程屿就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颗糖,正对着她笑,那笑容里的熟稔,刺得他眼睛有点疼。
“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陈淮舟偏头小声说。
“不会真谈了吧?程屿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
周叙没说话,只是抱着卷子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夏知遥含着糖、轻轻点头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陈淮舟还在旁边絮叨,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嗯。”
“确实。”
三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却带着说不出的别扭。
陈淮舟愣了下,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还笑着附和。
“是吧?我就说……”
周叙没再听,快步往前走。
经过两人身边时,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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