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一梦

　　陈良编写药书期间，朝中不少官员纷纷落马，一时间从京师到各地，风声鹤唳。
　　方二也在其中，入狱后破口大骂，骂简茂反复小人，骂朝廷卸磨杀驴。
　　简茂进去看他，只说：
　　“昌宁四年为的是贪腐，这次为的是替晋王向朝中诸臣行贿，皆是死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方二听了顿时瘫坐在地，面色死灰：
　　“呵呵...呵呵，亏得我父、家伯父以为能断尾求生，也能暂缓事态，静待时机，不想终归棋差一着。”
　　“静待时机？晋王举旗的时机？你放心，这个时机不会再有了。”简茂嘲讽道
　　方二突然貌似癫狂问简茂：
　　“是不是方大？方大给了名单，哈哈哈哈，父亲，你优柔寡断害了方家啊，儿子早说方大包藏祸心！”
　　“方家还在的，你放心。”
　　简茂杀人不忘诛心，走出大牢，嘱咐司狱务必看好犯人，不得使其自尽。

　　这日下值，简茂去府城陈府接回陈良。
　　不日前朝廷发来升任状，升任陈凤为漕运押运同知。
　　大房举家搬来府城，刚刚安顿好。
　　简茂在马车内与陈良说起漕运的形势。
　　“漕运如今从上到下，都被清洗了一遍，以大兄能为，相信很快就能往前一步。”
　　“昌宁四年任命的那位漕运主管呢？”陈良讶异：“一位二品大员说换就换的吗？”
　　“一直未取得业绩，被平调回京了。”简茂朝北方拱了拱手：“当今魄力手段不缺，是为有为之君。”
　　“方大呢？他举业受限，为官不够资格的吧？”
　　“他供出名单，功过相抵。圣上亦准允只诛杀方家首恶，余者赦过。但他漕运业务确实熟练，也是个能干实事的人，我求圣上特许他暂代甲升府的管粮通判，若是做得实在好，便把暂代去掉。”
　　陈良闻言，也是心绪复杂，学简茂朝北方拱手：“果然有为之君。”
　　简茂见状，将其搂入怀中，叹息一声：“你我真知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得院中石榴树上坠满青果，忽然一日天使上门，送来朝廷诰命，赐陈良封号‘嘉瑞’，是为嘉瑞夫人，品级依旧跟着简茂，但只升不降。
　　简茂为此广发请帖，邀人到梅子巷庆贺。
　　又请来大嫂傅氏主持贺宴，说是不该由受贺主人翁操持受累。
　　傅氏听得直笑骂：“精怪，可不要叫我以后逮着机会，必要治你一治。”

　　贺宴这日林氏早早地来到梅子巷，她今日要帮忙招待宾客。
　　简茂真的是安排好陈良今日只管吃喝玩乐的，吩咐明婶在外头请来梳头娘子，为她盛装打扮。林氏进到后院耳房，只见头面衣物各样首饰摆满桌台，陈良已穿戴好礼服霞帔，梳头娘子正在为她梳头戴冠，白草并小丫头子们在一旁托递物件帮忙。
　　屈膝一礼，林氏笑道：
　　“夫人今日真个端庄威严。”
　　短短数日，林氏好似换了个人，如今容光焕发，整个人都挺拔舒展开来，以前面上带着的苦相也尽数消失。
　　陈良抿嘴笑道：
　　“说的我好似端坐高台的老太君一般，我倒宁愿听你们夸我打扮得妖精也似。”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刘夫人应该也快到了，今日烦请你们姐妹受累一日，改日我做东请你们吃蟹赏花。”
　　这样的场合，陈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刘夫人帮忙，迎宾接待非她莫属。
　　梅子巷的院子由平民宅院改建而来，没有亭台楼阁、奇石美景。今日人多，还显得逼仄，但氛围却热烈喜庆，毕竟山灵不灵，要看上面有没有仙。
　　陈家为她请来戏班，搭上戏台，角儿们在台上表演着时下流行的曲目。
　　姚家姑娘也来了，陪坐在陈良身侧。
　　“你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明年五月。到时候爹爹已经调任，不在甲升府了，我也要回老家发嫁。唉！”
　　羞涩才从少女面上浮起，转瞬又被离愁覆盖。
　　“以后有机会或许还能再见的，你回老家前告诉我，我给你添妆。”
　　古代车马不易，这一分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男宾那边由简茂并二兄陈凰招待，整日闭门备考的陈著今日也来了，正跟着他父亲陈凤与漕运一系的官员们寒暄着。
　　“陈兄教子有方，诸子皆如芝兰玉树，个个才华出众，成器有望，实乃家族之幸，令人钦佩不已。”
　　两房人，家中不过五子，出了两个举人，一个刚刚成为生员。
　　陈凤自认确实担得起教子有方的名头，亦十分自得，点头含笑捋须。

　　贺宴过去没几日，就到了王春黄梅成亲的日子。
　　婚后二人会搬到黄梅的宅子里去，除非当值，否则都歇在自家。
　　陈良悄悄问黄梅，王春会不会介意，毕竟住老婆的房子总有人会说嘴。
　　黄梅捂嘴笑，说：
　　“王春还得意呢，说是一般人想住老婆的房子还住不到，这些说他的人就是酸，见不得他好。”
　　简茂和陈良为她置办了成套家私、日常用品，衣服鞋袜头面若干，压箱银一封，还为二人主婚，只不过略喝了一杯喜酒就离开了，怕他们在，宾客们不自在。

　　秋收刚过，简茂收到急报，晋王反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朝廷出兵镇压，急需征集粮草。
　　各地方衙门都加速运作起来，简茂近日一半时间都耗在漕运衙门，负责甲升府粮草的催收调运。
　　冬日将至。征战的将士们急需冬衣，任务派发下来，陈良跟简茂主动请缨，接手冬衣赶制。
　　陈良的批发生意因为进货渠道广，价格有优势，又有靠山，如今体量已经与初时不可同日而语。
　　布料及绵麻都有大量囤货，陈良又约谈了一批大作坊主，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下了订单，要求他们赶工冬袄。
　　作坊老板们提出人手不足的诉求，陈良又发动她供应链上的人，在当地发招工传单，包吃住，生手时薪，熟手计件。
　　正值农闲，不少人家都有挣点钱好过年的想法，人手不足的问题也被快速解决。
　　陈良没有发战争财的想法，朝廷拨下来的冬衣款全数变成了冬衣，赶在江南入冬前，送到了前线。
　　粮草也尽数北上，简茂望着北上的运粮船，如释重负。
　　当夜二人相拥而眠，睡了个昏天黑地。
　　次日休沐，屋外寒风呜咽，被窝里面暖意融融，陈良虚虚比划着简茂高挺的鼻梁。
　　这一场忙碌，他瘦了一圈，面部轮廓更加突出了。
　　陈良在想，缘分真是玄妙，这么个官二代大帅比因为她两次英雄救美，就到了她手里，真是不可思议，怪道从古到今，英雄救美夺得美人心的套路屡见不鲜。
　　虽说救美只是开端，但是没有开端哪有后续呢？
　　简茂睁眼就见身旁人侧身单手撑脸对着他，痴痴地笑，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美事？
　　看她笑得实在可爱，忍不住起身凑上去含住唇瓣，手也开始剥扯衣物。
　　陈良反应过来，扭头推脸，出口的声音被堵得含含糊糊的：
　　“唔，没有洗漱，不准......哈~~~”
　　话音未落，阵地已然失守，简茂‘嘶’了一声，顿了顿，堵着身下人的唇舌，含糊道：
　　“乖良儿，放松一些......
　　二人一夜酣睡，此时精力充沛，简茂哄着她尝试了几个新姿势，因着陈良身体柔韧性好，简茂很是尝了一番销魂滋味。
　　直闹到巳时，简茂才尽兴将人放开。
　　陈良跪坐在床头，望着褥子上一滩水渍，直拧简茂胳膊：
　　“你让我怎么见人？”
　　简茂不敢笑，轻声哄她：
　　“之前也有的，怎么这次就难为情了？只明婶看到，没事的。”
　　“这次湿得特别宽，我不管，你等下出去找地方烧了，你亲自烧。”
　　收拾帷帐的时候，褥子怎么不见了，明婶的反应就好像褥子本来就不在，直接又铺上一副新被褥，陈良心里这才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又要进入腊月，陈良早早地将送往侯府的年货备了出来，几日前已搭船北上了。
　　另备了不少棍棒刀枪金疮药，侯府世子简英随军出征了，这些药要送到前线去。
　　年节下，各种婚宴喜事特别多，陈良三不五时就要出去喝喜酒。
　　和简茂玩笑说：
　　“日日蹭席，说是蹭的，还花得特别多，也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
　　“什么蹭席，那叫蹭喜，花些钱多带点喜气回来，这下知道谁占便宜了吧。”

　　这日往陈府吃陈著小女儿的满月酒回来，陈著早已上京赶考，虽他不在家，但并不影响家中为小儿庆贺。
　　简茂见陈良一路沉默不语，回到卧室将人抱在膝上问她：
　　“怎么了？”
　　陈良靠在简茂肩上，轻声问：“我们在一起也快两年了，我这肚子一直没动静，你急不急？”
　　“急，也不急。”
　　陈良抬头看他，他又说：
　　“跨过除夕，我就二十有五了，该是儿女双全的年纪，却膝下空空，想想该急的。但是又恐有了孩儿，你心神便不在我身上了，更甚者，若你生产不顺，我又该怎么办？”
　　陈良搂住他脖颈，定定望着他，眼圈渐渐红了：
　　“我以为只有我在怕，没想到你也怕。”
　　“怎么不怕，没有你，我也能有别人，或许不止一个，但她们都不是你。所以，我们顺其自然，好吗？”
　　与他额头相抵，陈良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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