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下

　　江予遭不住这架势，连连后退：“哥哥姐姐们，我今天可是要学习的，不能明天来吗？”

　　刘婷婷眨巴着眼睛：“啊，沈阿姨说怕你觉得孤单，我们就来陪你啦。”

　　祝可昕指了指沈近阳：“然后这家伙就说来开party。”

　　“是啊是啊。”

　　沈近阳貌似感知到院子里有人，歪头，越过江予看见了林裕新：“诶，你们坐花架上啊，还挺有氛围感。”

　　江予跟着转头，看了眼花架上安静坐着的林裕新，他像是隔绝了花架以外的世界，不为所动。

　　在她站在门口的这几分钟功夫，他手里的练习题已经变成了电脑。

　　江予招呼几人进来，径直朝林裕新走过去，他才从自己的世界脱离出来。

　　“那个，今天好像会打扰你了。”江予垂下头，掩盖住自己的不舍得，“如果你忙的话，回家也行。”

　　“没事，我可以一起。”林裕新低了点头，对上了她的眼神。

　　“嗯嗯！”

　　-

　　天色渐暗，他们从室内找出一块野餐布和一堆零食，铺在院子的地板上，围在一起玩UNO，输的人说真心话。

　　UNO是一款卡牌游戏，规则简单，通过颜色、数字以及功能牌互动，谁先出完牌谁获胜。

　　一张标着+4的牌被大力地拍在桌子上。

　　江予气得跳脚：“+4！沈近阳你坑我！”

　　“喂喂喂，这游戏就这样。”

　　江予认命的拿了四张牌：“我不会放过你的。”

　　坐在她隔壁的林裕新挪动身体，瞥了一眼她的牌，悄悄和江予说：“出+2。”

　　江予接到指令，自信地打出+2，紧接着林裕新再出一个+2，剩下的两个女生憋着笑，也出了+2。

　　这也就意味着，沈近阳要拿八张牌放到自己的牌里。

　　“我的老天爷！谁能体谅我的雨天！”他叫嚣着，一脸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

　　江予和林裕新对视了一眼，抿嘴偷笑。

　　但在游戏的最后，所有人以为是沈近阳会输，他却逆风翻盘。

　　谁也没想到，最后输的人是林裕新。

　　结果出来后，剩下三个人先是默契地瞟了一眼林裕新，再一致地推出江予去问他真心话。
　　特别是祝可昕，对她郑重地点头，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予躲不过三双利刃一般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裕新愣了愣，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他承认，此刻的他是茫然的。

　　全场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大家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有。”

　　此话一出，空气更加安静，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沈近阳主动打破这份宁静：“哎呀，我就知道。”

　　祝可昕和刘婷婷也附和：“是啊是啊。”

　　话虽这么说，但真相是，在场除了江予持着怀疑的态度，剩下三个人没一个人信林裕新的话。

　　他们存着一点理智，认为无脑助攻会适得其反。

　　他们对江予保持尊重，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而且，江予考上理想大学的愿望还任重道远。

　　最重要的是，他们清楚林裕新得先处理好家庭或自身的问题，不然这份感情不会长久。

　　-

　　五个人玩得忘乎所以，活动一直到下半夜才结束。

　　江予觉得这个点回家会太危险，便把大家都留了下来。

　　林裕新和沈近阳分别睡在两个客房，两个女生则一起睡在江予房间。

　　“看吧看吧，人家压根不喜欢我。”江予坐在床上理所应当地说。

　　祝可昕只是点点头，不应她的话。

　　而刘婷婷正在写音乐理论作业，听到这，停下笔回头问：“小予，你喜欢他吗？”

　　这话可把江予问住了，她开始神游。

　　江予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不对劲是在林裕新给沈近阳发追人教学的时候，她误会林裕新要追别人，心里说不清的难受。

　　第二次是叶沁楠要给他送奶茶，江予忍不住地偷看。

　　第三次是研学时，一起在电脑室听歌。

　　第四次，也是最近的一次，她帮林裕新拂去叶子，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
　　……

　　可能还有，但次数太多，她已经记不清了。

　　喜欢这件事本身就奇怪，江予根本不知道自己具体因为什么喜欢上她，也不清楚是何时喜欢的。

　　青春期的悸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江予在床上打滚：“哎呀呀，婷婷，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祝可昕：“哟哟哟，你也坠入爱河了啊。”

　　江予拿枕头捂住脸，声音闷闷的：“不行不行，我还不能喜欢他，啊啊啊江予，你就不能高考完之后再喜欢吗！？”

　　念叨完一大堆，她又伤心欲绝：“呜呜呜，人家都说没有喜欢的人了。”

　　祝可昕睨她一眼，放低音量：“你信吗？”

　　江予移开枕头，反问她：“你呢？你今晚看起来和姓沈的和好的了呀。”

　　祝可昕接过她手里的枕头，抱在胸前：“我才没真的原谅他，他最近还是不学无术，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言罢，江予猛地站起身，坐在刘婷婷旁边：“祝可昕！快跟我们婷姐学习，男人只会影响我们。”

　　于是，这晚她们在书桌前坐成一排，翻开书本学到了快天亮。

　　直至早上七点，她们才有了困意，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

　　江予睁开眼已是中午，她抬头活动着脖子，发现刘婷婷和祝可昕已经不在了。

　　桌子上放着她们留下一张纸条——我们回家睡了，再见。

　　江予有个特点，醒来后就很难再睡着，她呆坐着清醒了一下，干脆出门去洗手间洗漱。

　　去洗手间的路上要经过客房，江予鬼使神差地停在林裕新住的房间外，想确认他是否还在，她轻轻地扭动把手。

　　门是锁着的。

　　忽然，江予听到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下一秒，门从里面开了，扑面而来的是她家里薰衣草沐浴露的香气。

　　林裕新穿着客房备着的家居服，站在她面前，样子像是刚睡醒。

　　他胡乱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眼睛微眯着，声音沙哑：“怎么了？”

　　江予退后了一步：“…没事，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等一下。”林裕新留下这句话，关上了门，只剩江予在原地发懵。

　　再出来时，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头发也梳整齐了。

　　“衣服我拿回家帮你洗。”

　　江予摆摆手：“不用啦，到时候阿姨会洗的。”

　　林裕新：“抱歉，昨晚睡得太晚了，所以刚醒。”

　　江予仰头仔细看他的眼睛，他的下眼皮明明泛着青。
　　她半信半疑地嘀咕道：“你这是一晚没睡吧？”

　　不料对方应了她的话：“是。”

　　“是忙竞赛吗？”

　　林裕新摸了一下鼻子，避开她的视线，“嗯”了一声。

　　江予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他撒没撒谎其实很明显。

　　“我有事，先走了。”林裕新抛下一句话，快步下了楼。

　　江予跟他道了别，正要走去洗手间时，听到了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家是复式，站在二楼栏杆处，楼下的声音被听得一清二楚。

　　江予本以为是林裕新开的门，于是随便往一楼看了眼，但眼前的场景让她顿在原地。

　　江均城惊讶道：“裕新？”

　　林裕新此时恰好走到台阶的最后一节，他强装冷静：“叔叔好。”

　　江予急忙走到沈近阳昨晚睡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完。

　　这孤男寡女的，一个刚下楼梯，一个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她只能求神拜佛，祈祷他们不被误会。

　　最后，江予实在没招了，演技大爆发，决定上演父女情深。

　　她放软了声音：“爸爸！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江均城已经在沙发上泡起了茶，慢悠悠地说：“别演了，快下来陪你朋友。”

　　江予挠挠头：“啊？”

　　闻言，林裕新也松了口气，仰头看见她长大嘴巴的样子，低头笑了笑。

　　江予乖乖下楼坐在林裕新的旁边，给他倒水。

　　江均城和蔼地说：“裕新，等会没什么事吧，坐坐再走吧，叔叔好久不见你了。”

　　林裕新：“我没什么事的叔叔，可以坐。”

　　刚刚明明还说有事的。
　　江予表面在倒水，心里已经翻了一万个白眼了。

　　江均城对林裕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每次看见你，都能想起和你爸妈当高中同学的时候，只不过后来大家各奔东西，前几年难得重逢，没想到最后还是分开了。”

　　“是啊。”林裕新眼神稍黯，“分别在所难免。”

　　江均城颔首，自认为关切地问：“你爸妈最近过得安好吗？”

　　这其实也是江予好奇的问题，她调整坐姿，静等他的回答，可林裕新却久久不出声。

　　她偏头一看，他整个人如同被包裹在黑暗中，手指紧紧攥着裤子布料，像在压抑着情绪。

　　沉默了许久，林裕新的眼眶开始泛红。

　　江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拦住江均城的问话：“爸，别说了！”

　　江均城也是明眼人，意识到事情不妙，转移话题。
　　由于气氛不对，接下来的聊天也很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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