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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山球场与停不下来的球
期末体育考的那天,太阳把假草皮晒得发卷,空气里飘着塑料熔化的味道。孔朔大口喘气,身体弯成虾米,抬头就看见李晓鹏盘腿坐在中场线旁的折叠凳上,黑瘦的脸皱成一团,活像谁欠了他三百万,脚边滚着个足球,手里攥着本记分册,指节捏得发白。
“都动起来!”他抬脚踢了下脚边的球,“还有十分钟开赛,谁再蹲那儿喘气,平时分直接扣光!”
苏浔踹了脚旁边的球,白色背心被汗浸出深色印子,贴在后背:“热死了,他倒好,坐着监工就行,生怕我们中暑没死透?”
慕棂揪了揪额前的绿色挑染,发梢都被晒得打卷:“上次我趁他低头划册子,往树荫挪了半步,直接被记‘消极怠工’。晓鹏那小眼睛可精着呢。”
程毓靠在唯一一棵歪脖子树下,葡萄紫色的短袖被热风掀得轻晃,她平常斜分的刘海因为太热,被撇到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皮半耷拉着,像在晒太阳的猫,她是在数李晓鹏今天第几次皱眉(目前是27次)。
比赛开始后,李晓鹏始终盘腿坐着,黑瘦的身影在阳光下缩成个小黑点,脚边的足球被他用脚尖勾着转来转去,嗓门穿透热浪比蝉鸣还密:
“孔朔!跑起来!摸鱼呢?记分板记上了啊!”“苏浔你传啊!等着球自己进门?”“慕棂!别揪你那绿毛了!再走神扣你五十分!”
程毓忽闪着背心,喝口水,偏头跟慕棂嗤笑一声:“他这辈子怕不是被红舞鞋附了身,只不过鞋变成足球了,坐着也得用脚勾着,生怕球歇了。”
果然,直到终场哨声划破天,最后一个球早就滚出界外,李晓鹏还坐在凳上没动,脚边的足球被他勾得飞快,嘴里骂:“捡回来!谁让你踢出去的?扣十分!” 骂完又低头在册子上划了道,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宿舍里难得一片清凉。孔朔啃着冰棒,刷到班级群里有人说“李晓鹏好像出事了”,具体没说清,只传得神乎其神,说发现他的时候还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脚边的足球转得停不下来,册子上最后一行写着“扣十分”。
“嚯,真成红舞鞋了?”慕棂叼着冰棒棍笑,“到死都还勾着球记扣分呢。”
孔朔正肝着游戏:“真的啊?!这可太棒了。”
苏浔转头看程毓,她正低头画符,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等了半天没见反应,苏浔忍不住问:“你听到了吗?李晓鹏他……”
程毓笔尖一顿,抬眼时没什么波澜,甚至还往符纸上添了笔抽象的弧线:“嗯。”
“就‘嗯’啊?”苏浔有点愣。
“不然呢?”程毓把画好的符晾在桌上,嘴角勾起点冷峭的弧度,语气里带着点终于清净的嫌恶,“总算干了件人事儿,球和他都歇了,挺好。” 说罢低头继续画下一张,左耳的紫耳钉在台灯下闪了闪,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书桌一角,像极了那天火焰山球场上的光,只是这一次,没人再坐着勾着球喊着要扣谁的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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