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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下落
沈念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巨大的痛惜,在布满灰尘、死寂的阁楼里回荡,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江临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却比雷电更猛烈的力量狠狠击中!他攥着小熊玩偶碎片和绒毛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那些冰冷的碎片和褪色的绒毛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掉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那双空洞枯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念递过来的信纸和离婚协议书,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荒谬、最不可能的事情!
“不……不可能……”他喃喃着,声音干涩破碎,像砂纸摩擦,“你骗我……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她丢下我……在那个柜子里……”童年的噩梦画面再次汹涌袭来——母亲哭泣着被拖走的背影,父亲醉醺醺的辱骂:“看!你妈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累赘!”
“我没有骗你!”沈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将苏晚的信和离婚协议书用力塞进江临冰冷颤抖的手里,“你自己看!这是她的亲笔信!她的签名!她写给你的话!”
江临如同被烫到般,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却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了那几张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纸张。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些泛黄的字迹上。
娟秀却疲惫的字迹,控诉着丈夫的暴行……
决绝的离婚诉讼申请,明确要求他的抚养权……
还有……最后那行用铅笔写的、力透纸背的小字:
“小临我儿:妈妈的小战士,再坚持一下。明天,妈妈就带你走,离开这里,永远离开。我们去海边,去看真的光。妈妈爱你。永远。”
“妈妈的小战士”……
“带你走”……
“去看真的光”……
“妈妈爱你。永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抛弃”谎言禁锢了二十年的心脏上!烫穿了那层厚厚的、由怨恨和自弃构筑的冰壳!
“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哭嚎猛地从江临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哭声比刚才面对小熊残骸时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却也夹杂着一种被颠覆认知的、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和……迟来的、汹涌澎湃的委屈!
他不再是那个麻木的、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他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回家路却发现家已不在的孩子,跪倒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阁楼地板上,双手死死抓着那几张纸,将它们紧紧按在心口,仿佛要将它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抽搐着,额头抵着肮脏的地板,发出压抑到极致却又无法控制的、野兽般的呜咽和嚎哭!
“妈妈……妈妈……”他破碎地、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信纸和地板上的灰尘。“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我走……”巨大的委屈和迟来的、被深爱的认知,像两股汹涌的洪流,在他濒临崩溃的内心激烈碰撞!
沈念蹲在他身边,没有阻止他宣泄这积压了二十年的巨大痛苦。她的手轻轻放在他剧烈颤抖的脊背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撑。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需要这场迟来了二十年的、为母亲的爱而流的泪。
阁楼里只剩下江临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城市噪音。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嚎哭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最终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江临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是依旧无力地跪伏着,肩膀微微耸动。他手中的信纸和离婚协议书被泪水浸透,皱成一团,却依旧被他死死攥着,仿佛那是他仅存的生命支柱。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和灰尘的污迹,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只有麻木和死寂的眼睛,此刻却像被泪水冲刷过的深潭,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巨大的悲痛、迟来的委屈、被颠覆认知的茫然、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被爱的震撼?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熊熊燃烧的探寻欲!
他看向沈念,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后来……怎么了?”
“她在哪?!”
安全屋的灯亮着,驱散了窗外的夜色。江临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睛红肿,但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死死地盯着摊开在茶几上的那几份文件——母亲的信、离婚协议,还有那张写着留言的油布。
他已经盯着它们看了快一个小时,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灵魂深处。
沈念坐在他对面,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水。她刚刚通过加密信息,将苏晚的名字、大概失踪时间(2005年7月14日之后)、以及涉及家暴和可能失踪的情况,发给了李峰,请他利用警队资源帮忙查找当年的记录。她知道这违反了她“不得接触”和“停职”的规定,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峰的加密回复:
“收到。正在查,需要时间。另外,念念,张队让我转告你,你的内部审查提前了,明天上午九点,心理评估中心,王主任亲自给你做评估。别迟到。”
沈念的心微微一沉。心理评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看了一眼对面仿佛灵魂都被抽走、只余下对母亲下落的执念的江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太久。
“知道了,谢谢峰哥。”她简短回复。
放下手机,沈念看向江临:“我托朋友在查了。需要时间。你……还好吗?”
江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留言上“妈妈的小战士”那几个字。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
“我不好。”他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但我要找到她。无论……无论她现在是……活着,还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痛苦和决绝说明了一切。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力气,继续说道:“那个男人……江国栋……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妈妈后来怎么了!”
沈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苏晚计划在江国栋上工时带江临离开,结果江临却留在了魔窟。苏晚是失败了?还是遭遇了不测?江国栋是唯一的知情人!
“你想去找他?”沈念问,语气凝重。
江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个男人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了。但他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是!”
“好。”沈念没有劝阻。她知道,面对江国栋,是江临治愈道路上无法绕开的、最险恶的一环。“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去。我陪你去。”
江临看着沈念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并肩作战的承诺。他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丝丝,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沈念的手机再次震动。是李峰!
“念念!查到点东西!关于苏晚的!”
“2005年7月15日,也就是她写信的第二天,下午2点左右,东城区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是西林巷(江临老宅所在街道)的邻居,说听到隔壁(江家)有剧烈争吵和打斗声,还听到女人喊‘救命’!但等民警赶到时,江家大门紧锁,里面没人应声。报案人又说看到男主人江国栋下午醉醺醺地回来过,后来又急匆匆离开了,还背了个大包。”
“民警当时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和受害人出现,只能备案处理。备案记录里提到,邻居反映女主人苏晚‘可能离家出走’。”
“重点来了!”李峰的信息带着明显的急促,“我调了当年案卷的附件,里面有一张当时出警民警在江家门口拍的照片!照片里,门缝下面……好像塞着个东西!我放大了看……像是一小块……深蓝色的……棉布碎片?!”
深蓝色棉布碎片?!
沈念猛地想起苏晚信中提到的,她被打时穿的衣服!还有江临那些童年画里哭泣的女人,似乎也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一股寒意瞬间从沈念脊背窜起!她立刻回复:
“照片发我!还有,查江国栋2005年7月15日之后的行踪!特别是银行、交通、工作记录!任何异常都要!”
她放下手机,看向江临,眼神异常凝重:“峰哥那边有消息了。2005年7月15号下午,你家邻居报警,说听到你家有打斗声和女人喊救命。警察去了,但没人开门。后来,有人看到江国栋醉醺醺回来,又急匆匆离开,背了个大包。”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警察在门口……发现了一小块深蓝色的棉布碎片。”
深蓝色……棉布碎片……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恐惧而摇摇欲坠!童年画里,那个被男人挥舞的拳头击中、哭泣倒地的女人……她身上穿的……就是深蓝色的……裙子!
“妈……妈……”他失声低喊,眼中瞬间充满了灭顶的恐惧和一种可怕的猜想!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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