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了结婚证后我失忆了

　　“物归……原主？”

　　那嘶哑、破碎、如同游丝般的气音，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轻飘飘地落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烧红烙铁，瞬间激起了无声的、毁灭性的沸腾！

　　陆沉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僵在原地！他霍然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冰冷的气流，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彻底剥去了冷静的伪装，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死死钉在顾衍那低垂的、仿佛早已凝固成石的头颅上！

　　那声音……是幻听吗？是这压抑到极致的环境催生的错觉？还是……来自地狱的回响？

　　顾衍依旧没有动。

　　低垂的头颅，凌乱湿透的发丝遮住了所有表情。那只紧攥着污秽纸鹤残骸的手，如同被瞬间冻结在寒武纪冰川之下，僵硬、冰冷、死寂地停留在排椅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色，骨节扭曲变形，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垢和地板缝隙的灰尘。那团被反复揉捏、浸透血汗、几乎看不出原形的白色残骸，如同他掌心里一团被彻底碾碎的、苍白的心脏碎片。

　　死寂。

　　比刚才更甚的死寂。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句来自幽冥的呓语中被冻结。

　　陆沉维持着回身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想质问，想确认这诡异声音的来源。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被那双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堵了回去。他死死地盯着顾衍，仿佛要穿透那层皮囊，看清里面是否还残存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几秒钟的对峙，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陆沉眼中的惊愕和寒意缓缓沉淀下去，重新覆盖上一层更深的、如同古井寒冰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残酷的了然。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又像是彻底放弃了理解。

　　他不再看顾衍。

　　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转过身。那动作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心力的迟缓，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他抬起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指尖沾染的暗红色血污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然后，他迈开脚步。

　　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缓慢的回响。

　　一步。
　　又一步。

　　他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背对着角落那片绝望的废墟，背对着那盏象征着绝对终结的、凝固的血色红灯。白色的衣角沾染着大片暗红的污迹，在惨白的光线下，如同拖曳着一件沉重而无声的裹尸布。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

　　死寂重新统治了这片空间。

　　红灯的光芒冰冷地投射在顾衍身上，在他低垂的头颅和僵硬的肩膀上投下浓重的、绝望的阴影。他像一尊被遗弃在时间尽头的、沾满污秽的雕塑，维持着那个紧攥残骸、低垂头颅的姿势，一动不动。

　　唯有那只紧攥的手，在陆沉脚步声彻底消失的瞬间，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
　　不是颤抖。

　　是**收紧**。

　　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不甘的余烬，狠狠地、死死地……**攥紧**！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要将掌心那团早已破碎不堪的纸鹤残骸，连同他自己那颗早已被碾成齑粉的心脏，一同……**捏碎**！**捏进永恒的虚无**！

　　“咔……”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如同枯枝断裂的轻响，从他那紧握的掌心传出。

　　是那团残骸，终于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力量，彻底……**碎裂**了。

　　走廊尽头，惨白的灯光下。

　　小陈护士依旧站在那里，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泪痕凝固在脸上。她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悲伤而瞪得极大，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角落那幅地狱般的景象——

　　那个英俊却如同厉鬼的男人。
　　那只紧攥着、仿佛在捏碎自己心脏的、沾满污秽的手。
　　还有那盏如同凝固血珠般、冰冷俯视着一切的……“手术中”红灯。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

　　她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一般，踉跄着、无声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旁边护士值班室的阴影里。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那片凝固的地狱。

　　走廊里，只剩下那盏红灯，和角落里那尊彻底沉入死寂、唯有那只手在无声地、徒劳地、进行着最后毁灭的……雕像。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永恒。

　　手术室那扇象征着最终判决的、厚重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没有医生出来。

　　先出来的，是移动病床的轮子。无声，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终结的韵律。

　　紧接着，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床上，覆盖着一张崭新、雪白、没有一丝褶皱的……**无菌单**。

　　单子覆盖得极其平整，从头顶到脚踝，勾勒出下面人体的轮廓。那轮廓单薄、安静，没有任何生命的起伏。只有几根透明的输液管和监测线路，从单子边缘延伸出来，连接着旁边移动支架上的仪器。仪器屏幕一片死寂的灰暗，没有任何跳动的波形。

　　病床被两个穿着深绿色手术辅助服、戴着口罩帽子的护工推着。他们的动作平稳、熟练、面无表情，仿佛在运送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医疗物品。

　　病床轮子碾过冰冷的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滚动声。朝着走廊的另一端——通往重症监护室（ICU）或太平间方向——缓缓移动。

　　红灯的光芒，冰冷地扫过那张覆盖着崭新无菌单的病床。雪白的单子，在猩红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冰冷的粉红色。

　　病床轮子滚动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如同死神的脚步，清晰地踏在凝固的空气中。

　　就在这无声移动的病床，即将经过角落那片绝望的阴影时——

　　排椅上，那尊如同彻底石化的雕像，猛地……**动**了！

　　顾衍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扯动，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凌乱湿透的发丝滑落，露出了他那张脸。

　　惨白。扭曲。布满了干涸的泪痕、汗渍、血污和灰尘的混合物。如同戴着一张拙劣的、被痛苦反复揉搓的面具。

　　而他的眼睛……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绝望。

　　那是一种……**被彻底剥离了所有情绪、所有感知、所有“人”的属性后，剩下的、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深渊本身般的……虚无**。

　　那虚无的深渊，此刻，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移动病床上那张崭新的、雪白的、覆盖一切的……无菌单上！

　　他的身体，依旧僵硬地瘫在排椅上。唯有那颗头颅，被那股来自虚无深渊的力量强行支撑着，高高昂起，追随着那缓缓移动的病床。

　　病床轮子平稳地滚动着，越来越近。雪白的无菌单在红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严密地覆盖着下面的一切，不泄露一丝一毫的真相，也不给予一丝一毫的慰藉。

　　就在病床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顾衍那只一直紧攥着、仿佛在捏碎自己心脏的右手，猛地……**松开了**！

　　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排椅边缘，发出沉闷的轻响。

　　掌心摊开。

　　里面……空无一物。

　　只有一团被汗水、血污和绝望反复浸透、揉捏、最终彻底碾碎成齑粉的……**灰白色的纸屑**。

　　像一团苍白冰冷的骨灰。

　　病床轮子平稳地滚动着，载着那张雪白崭新的无菌单，载着下面那具被宣判为“脑死亡”的躯壳，载着那个名为“沈微”的存在最终、最冰冷的归宿，缓缓地、无声地……驶过他的身边。

　　驶向走廊尽头那片未知的、永恒的黑暗。

　　顾衍维持着那个昂首僵坐的姿势，空洞虚无的眼睛，依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移动的白色。

　　直到病床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

　　直到那点白色，如同最后一点微弱的烛火，彻底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红灯的光芒，依旧冰冷地投射在他身上。

　　他昂起的头颅，极其极其缓慢地……垂落下来。

　　最终，重新深深地、无力地……埋进了沾满污秽的掌心。

　　走廊里。

　　只剩下那盏凝固的血色红灯。
　　一滩被碾碎的、苍白的纸屑灰烬。
　　和一个将头颅深埋进掌心、彻底沉入无声虚无的……男人。

　　死寂，如同厚重的棺椁，彻底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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