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阙

作者:绛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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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


      北疆夜,朔风如刀,帅帐的毛毡被刮的簌簌作响。

      炭盆仅余星点碎光,无力抵御刺骨寒冷。

      梅琮裹紧赵昕临行前硬给他系上的玄狐大氅,几缕碎发从玉簪滑落,贴在温软的腮边,更添几分姝艳。

      案前摊着拟好送往北夷归化诸部的盟约与互市细则文书。旁边是给楚王赵虔的信函草稿,字字机锋,绵里藏针。稍远处则是催促后方粮秣转运、调配冬衣的急令,以及几份待他润色、即将传檄四方的讨逆檄文。

      许愫端着新煎好的药进来时,梅琮正身披玄氅立于舆图前,纤长手指轻抚楚州一带,眼中神色难明。几名文书女吏侍立一旁,算盘噼啪,笔走沙沙。一名女吏几经涂改,捧着账本请总督查阅。梅琮垂眸翻看片刻,微微颔首。

      “总督大人,”那女吏行礼上前,“侧妃询问,殿下起兵南下,后勤及一干王府旧例是否如旧?”

      “依旧例。”梅琮沉吟道。

      赵昕南下虽需缩衣减食,然王府旧仆一干人等随他流徙不易,此时若削减过度,恐损殿下体恤旧人之名,于军心、民心皆非善举。

      他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你回禀侧妃,王府诸事一切如旧。殿下在外征战,府内规矩不可废弛。侍奉诸人月例、份例,皆按旧规发放,不得短缺。”

      他又在心里大致算了下账目才道:“艰难之时,正需共体时艰。凡府中非必需之奢靡用度,可酌情减免。此事烦请她费心主持,斟酌裁处。若有难断,随时报我。”

      女吏恭敬应下:“是,总督大人。”她略作迟疑,又道:“侧妃还问,府中非先太子妃所出的公子娘子启蒙,是否…与太子妃所出者同日开课?”

      提及孩子,梅琮眼神柔和些许。他早逝的胞妹梅瑄(字璇奉)身为先太子妃时,常在书信中提及这位侧妃杨静姝,对她颇多赞赏。梅瑄去后,杨静姝作为资历最深的侧妃,本是最可能被扶正的人选,直至梅琮与赵昕心意相通,这名分便永远停留在了侧妃……

      “开课照旧,学不可荒。西席束脩从我的私账支取。”梅琮深知杨静姝谨慎恭敬,事事请示既是敬他身份,亦是自保,不愿在此时动用公账惹人非议。

      “总督大人…”女吏面露难色,“侧妃说,这如何使得?她…”

      梅琮抬手制止:“无妨。瑄妹在世时便常赞其‘性柔顺,知进退,待下宽和,抚育子女尽心’。告诉她,府中诸事有她坐镇,我很放心。”

      他略一沉吟,似是想起什么,语气添几分温和:“对了,上次

      “对了,上次清剿兀骨部,我得了几块上好的玛瑙。劳你回去禀告侧妃,其中较大一颗,我已命工匠加紧打磨,不日便可制成饰物,赠与明玥把玩。另有一块,形制虽稍小,但色泽尤为鲜亮,我已单独选出,稍后会派人送至她院中。这些年,尤其是陛下南下之际,府中上下仍旧井井有条,诸事妥帖,皆是她悉心操持之功。北地物瘠,难得见此等玩物,也算给她聊作解问,给孩子们添些趣味。”

      女吏闻言深深一礼:“是!下官定将大人心意转达侧妃。”

      她退下时,步履也轻快了几分。

      许愫待女吏离开,才上前低声道:“阿玦,药好了,趁热喝吧。”他心疼地看着梅琮瘦削的下颌,“府中这些琐事,侧妃何必事事过问,太过小心了。”

      梅琮仰头饮尽药汁,缓声道:“她本有机会更进一步,却因我之故而止步于此……她心中或有失落,却从未失仪。事事请示,是知礼,亦是自保。若我轻忽,一则寒了下人心,二则易生事端,让人以为我容不下殿下旧人。”

      他指尖摩挲着药碗边缘,语气多了几分务实:“更何况,殿下南征,后方稳固重于泰山。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或是我所长;但若论这王府内外的庶务经营、人情往来一干内务,她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圆融,且能安抚各方,使内外无怨,实为我所不及。”

      他目光坦诚,抬眼看向许愫道:“此事非我所长,强行为之,不过事倍功半。唯有各展其长,相辅相成,方能确保殿下后方无虞,南下之路方能顺畅。此非谦辞,实乃自知之明。”

      说到这,他似是疲惫了不少,捏了捏眉心才问:“阿愫,给楚王的信,抄好了吗?”

      许愫从怀中取出誊抄好的信函:“已按你吩咐,寻文书细细润色,措辞强硬。”

      梅琮垂眸扫过那力透纸背、杀气凛然的字句。

      楚王殿下钧鉴:

      北疆甫定,百夷归心,皆赖殿下仁德,将士用命。然相氏拥兵自重,养寇遗患,其心可诛!殿下乃天家之子,承先帝之命藩屏重镇,当知顺逆,何去何从。

      择相氏,则请殿下整备行装,率世子亲眷,即日北上‘新野川’,为我大靖开疆戍边,此乃藩王本分!

      择朝廷,则请殿下自清门户,整肃军镇,静候王师!

      三日后,若无回音,我师当亲至‘拜会’殿下,共商戍边大计!勿谓言之不预也。

      ——北疆总督梅氏永琅顿首。

      “很好。”梅琮抬眼望向楚州方向,“让兰统领八百里加急,务必令楚王府‘有心人’及时知晓。”

      许愫领命正欲出帐,两名文书女吏掀帘而入,呈上两封书函。

      许愫一眼扫过,抽出烙有梅氏家徽的信件奉予梅琮:“阿玦,是阿珩的信。”

      另一封,梅琮只扫封漆便认出是赵昕的私印。

      “总督大人,”女吏敛衽致敬,语气谦恭地说,“北夷以及各部落,其中有几部族民众心怀归顺之意,此刻正等候于大帐之外,希望能得以一见总督大人。”

      梅琮示意许愫递上拆信的环首小刀,同时吩咐:“善。引他们去侧帐稍候,奉茶款待。”

      “是!”女吏领命,正要退出。

      “等等,”梅琮叫住她,将刚拆开的信笺攥在掌心,“另,传张长史、王司马、李参军即刻至议事偏厅等候。待本督见过各部首领,便议北疆诸镇换防及冬防事宜。”

      “遵命!”女吏再次行礼,迅速退下安排。

      帐内仅剩二人。

      梅琮展开信笺,梅珩笔走龙蛇的字迹入眼。

      兄长安启:

      弟已循踪南下,皆已就位。

      五娘确已身入楚州险地,言自有筹谋,然弟实难心安。妹之性情,兄所知甚深,既决意行此险棋,必已置生死于度外。弟岂能坐视?俟其局面稍定,身体稍安,弟必亲护其周详,方可释怀。归期恐因此延宕,望兄勿忧。

      军中若有需长途跋涉、亲力劳形之事,万望暂交愫兄,珏弟,或待弟归!兄身系北疆全局,务请珍重自身,勿过操劳。

      ——弟珩,顿首再拜。

      梅琮指尖在“身入楚州险地”、“置生死于度外”几字上微顿,终化一声轻叹。

      许愫轻声问:“阿珩那边,一切可好?”

      “无甚大事,”梅琮收起信,眉头微蹙,“琐务未了,他需多耽搁几日。”

      许愫安慰道:“阿珩行走江湖,颇通进退。若非有把握,阿钰是说不动他的。”

      梅琮晗首。

      他这才拆开赵昕的信,急切而仔细地看了起来。信的前半部分是军情简报,一切顺利,士气高昂。

      接着便是赵昕的叮嘱,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关切。

      吾爱令卿:

      北地苦寒,当善自珍重!令卿当安心静养,万勿事事躬亲,徒耗心神。北疆诸事,慎从可代劳。

      孤甚念卿,辗转反侧,唯卿音容。

      孤此行,必以雷霆之势,扫除京中魑魅魍魉,涤荡乾坤!待尘埃落定,宫阙焕新,孤必亲迎卿归!从此,山河为证,日月为鉴,你我二人,再不分离!此生此世,唯卿而已!

      卿当珍重,待孤凯旋!

      ——夫昕手书

      “待孤凯旋,再不分离,此生此世,唯卿而已……”梅琮低声重复着,他苍白的脸上如冰雪初融、温和的、柔生生的、姝丽得惊人。

      许愫看的分明,只觉得这大帐都明亮轻松了几分,忍不住打趣道:“哟,看这眉开眼笑的,定是殿下又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了?让咱们总督大人连北夷那帮糙汉都舍得让人家多等一会儿了?”

      梅琮闻言,抬眸淡淡地瞥了许愫一眼。

      他仔细将信折好收到内袋中,贴着心口,紧了紧大氅打算去见那些首领,走到帐口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阿愫,”梅琮指向案上堆积如山的粮秣清单、冬衣名册、军屯账目等,脸上露出温和乃至略带‘无辜’的笑容,“这些,烦劳慎从先核对整理。我回来便要定夺。”

      许愫垮下脸:“不是吧阿玦!我刚帮你跑完腿送完信巡视完边防盯完粮草处理完夷部!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些账目自有…”

      “慎从——”梅琮打断,声音放软,带了几分姝陵乡音,“帮帮忙嘛……我实在分身乏术……求求你了,好哥哥……”

      “你……你……”许愫瞪眼,最终重重叹气,认命地坐回案前,抓起账册,“行行行!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梅永琅,你就仗着情分可劲儿使唤!”

      梅琮眼底得色一闪,轻咳压下喉间腥甜,恢复清冷:“有劳哥哥了,尽快回来。”

      走到帘边,他侧首低语,声音几散风中:“告诉珩弟,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楚州之事,不必强求,看着阿钰些,别让她太由着性子。”

      ————

      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

      梅琮将身上猎猎作响的大氅裹紧了些,大步走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议事大帐。

      帐内北夷归化诸部及几个新近表示臣服的小部落首领各有心思,但在梅琮进入时都收敛了神色,定定的站着。有靠近帘子的快步上前,帮他掀起了帘子。

      “诸位久候。”梅琮入账坐定,环视了帐里一圈,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有何事,但说无妨。”

      各种声音瞬间炸开,或高或低的争吵震的人头疼。

      “总督大人!元鲜部的羊群越界,啃光了我们黑水部刚补种的草籽!必须赔偿!”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放屁!是你们黑水部的人先偷了我们三头牛犊!总督明鉴!”元鲜部的首领不甘示弱,拍案而起。

      “总督!我们部族与迁徒移居至此的汉家姑娘通婚,说好的移居此地聘礼减免三分,为何户籍司那边还按旧例索要?这不公平!”一个相对年轻的酋长急切地喊道。

      “还有水渠!说好开春后修通我们几个部族共用的水渠,现在人手都调去修烽燧了,我们的牲口开春喝什么?”另一个声音带着不满。

      “我们部有几个小子,看上了同一个汉人织坊的姑娘,都快打起来了!总督您给评评理!”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引得几人哄笑,又迅速被更激烈的争吵淹没。

      帐内各种怪调的官话混杂,牛羊、偷盗、通婚、水利、儿女情长…鸡毛蒜皮与部族生计交织在一起,吵得人头疼欲裂。

      几个首领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撸袖子以更权威的方式分出个高下。

      梅琮静静地听着喧嚣,还轻轻拍了拍给他奉茶的仆从,示意他去准备些茶水。

      直到争吵声稍歇,他才微微抬手。帐内瞬间一片叙静,茶水等也奉了上来。

      “元鲜越界啃草,罚羊三十头,赔偿黑水部草籽损失。黑水部所失牛犊,查实若为鲜元所窃,原数奉还,另罚羊十头。若无实据,诬告者,罚牛两头。”他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两部首领先是一愣,随即各自盘算,虽有不甘,但在梅琮的目光下,也只能悻悻然应下。

      “移居至此,通婚聘礼减三分之令,乃本督亲定。户籍司若敢违令索贿,查实一人,斩一人。一会去领本督手令,明日你持去办。”年轻的酋长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水渠关乎耕坛春牧,不可延误。调拨归化营囚徒五百,三日后开工。所需粮秣,由军屯调拨。各部按约定出壮丁监工。”提出水渠问题的首领松了口气。

      最后,他无奈的叹了叹气,看向那几个为姑娘争执的部族青年所属的首领。

      “有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本督不便插手。但既入我治下,当守王法。斗殴伤人者,按律处置。嫁娶之道,儿女情长,当各凭本事,公平竞争。若再因私斗扰乱地方,休怪军法无情。”几个首领讪讪应了,引来帐内一阵善意的低笑,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梅琮断事向来条缕分明,公正严明又不失柔情,各部首领心悦诚服,纷纷行礼称颂总督英明。

      正在气氛融洽之时,一声急报划破长空,一名斥候浑身浴雪,疾步闯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切:“报总督!刚接到飞鸽急报!蛮族兀骨部残兵勾结西边流窜的沙盗,约三百骑,趁风雪夜袭了最西边的归化三村!烧了几处草料场,掳走了十几名妇孺和工匠!正往‘秃鹫谷’方向逃窜!”

      “什么?!”

      “又是这群畜生!”

      “总督!不能放过他们!”

      帐内瞬间群情激愤,尤其是那几个村子所属部族的首领,更是目眦欲裂。

      梅琮抬手压下喧哗,“元鲜部、黑水部!点齐本部能战之骑,半个时辰后辕门集合,随我出征!”

      “遵命!”两部首热血上涌,轰然应诺。

      “其余各部,严守寨落,加强巡逻,提防声东击西!”

      梅琮语速极快,条理分明,“传令兰统领,点玄甲轻骑三百,带足火油弩箭,一炷香后辕门待命!”

      “是!”传令兵飞奔而出。

      梅琮几乎是脚底抹油似的,疾步走向隔壁的偏厅。

      留守的将领张济、王焕、李永等人已肃立等候,梅琮迅速听取了几处边防哨探的最新回报和担忧。

      “西线烽燧走道需增派双岗,尤其鹰嘴崖,饮马川隘口,蛮子惯于声东击西,此处易被忽略。”

      梅琮指着舆图,在几处烽台点了又点,对王焕道,“文浩,你亲自带一队斥候,用‘狼烟三短一长’的旧信号试探,若遇回应异常,立刻燃放红色焰火示警,不必回报,直接按预设三号方案堵截!”

      他又圈了几处地方对心思缜密的李永道,“成之,重点查沿途有无新马蹄印偏离主道,尤其靠近水源或有隐蔽山洞之处。蛮子携妇孺工匠,必不敢急行深入险地,多半在谷中某处休整。多派熟悉地形的归化部族向导,他们嗅觉更灵。”

      “子安,你坐镇大营,协调各部防务,接应可能逃回的村民。若有零星蛮子流窜至此,格杀勿论!”他眼中寒光一闪,“粮秣冬衣转运,按昨日议定路线加速,若有阻滞,许你临机专断之权!”

      “末将领命!”众将肃然抱拳,心中大定。

      ————

      安排完毕,梅琮掀帘,正要赶往辕门点兵,却被几个小小的身影扑上来团团围住。

      “大舅舅,大舅舅!”

      “舅父!”

      这几个崽子正是梅瑄所出的两子两女,长子赵徽己有十三岁,旁是十一岁的赵嘉,跟着八岁的双胞胎赵承熠和赵明玥,此刻抱着他的腰撒娇。

      还有几个稍远些站着、怯生生观望的,是杨静姝及其他侍妾所出的庶子女。

      “慢些,当心摔着。”

      梅琮连忙蹲下将扑过来的两个小外甥明玥和承熠揽住,“怎么了?何事如此急切?”

      在后面的两个大的率先忍不住开始告状。

      赵嘉小脸绷得严肃,“大舅舅!我和大哥比谁帮您抄写《屯田令》快,我明明比他多抄了一页半,他非说我字丑不算数!”

      赵衡立刻反驳,“你就是字丑!大舅舅说过要工整!舅父您看!”

      他举起自己抄的,确实更端正些。

      明玥则抽抽噎噎,好半天缓过来才指着承熠:“哥哥…把我的蜜饯糖多拿了一颗!我的糖少了!”

      承熠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辩解:“我…我看她快吃完了,想留一颗明天给她…”

      可真的是两场‘大案’,梅琮看着几个小外甥气鼓鼓又期待的眼神,再看看不远处那几个庶子女羡慕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他先摸了摸阿徽和嘉儿的头:“抄书是好事,但比快更要比用心。嘉儿抄得多,心是好的;阿徽字更工整,也值得嘉许。这样,舅父的书案上还有份小姨母所做的《清河赋》,你们一同抄写,互相学习,抄好了舅父有赏,如何?”

      两兄妹互相瞪了一眼,但在舅舅温和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又拿出帕子,轻轻擦掉明玥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明玥不哭,舅父这里还有一包何珉舅舅从姝陵捎来的松子糖。”

      梅琮温和地扫过远处那几个孩子,主动招手示意过来,脸上带着比平时更柔和的笑意。那几个孩子有点犹豫的过来后,他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颗。

      孩子们立刻破涕为笑,小脸亮了起来。

      “至于蜜饯,”他看向承熠,眼神带着赞许,“承熠想着给妹妹留一颗,是爱护之心,很好。不过下次记得先问问明玥愿不愿意。”

      承熠红着脸点头。

      看着孩子们重新和乐融融,梅琮站起身,玄色大氅衬得他身形清癯却挺拔。

      他声音温和,轻轻地逐一摸过在场所有孩子的头,“舅父现在要去打那些抢我们粮食、抓我们乡亲的坏蛮子了。等舅父回来,给你们带秃鹫谷那边最肥嫩的羊,让厨房做烤全羊加餐,好不好?”

      “好!”

      “舅父最棒了!”

      “打跑坏蛮子!”孩子们欢呼起来,连那几个庶子女也兴奋地拍着小手,眼中满是崇拜。

      最大的赵徽更是挺起小胸膛:“舅父!等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去打蛮子!”

      梅琮笑着揉他头:“好,舅父等着。”不再耽搁,对嬷嬷们颔首,转身迈向风雪辕门。

      ————

      风雪夜,马蹄如雷。

      梅琮亲率精锐,如利剑出鞘,直插秃鹫谷。

      战斗干脆利落,熟悉地形的鲜元、黑水两部配合,加以轻骑之迅速、火弩之霸道,以雷霆之势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于谷中。被掳掠的妇孺工匠悉数获救,蛮子抢掠的牛羊也被缴获。

      黎明时分,大军凯旋。

      梅琮亲自安排将获救人员妥善安置,又将缴获的牛羊去掉了允诺给王府众人的数量后,按功劳比例公平地分给了鲜元、黑水两部及受损最重的归化村。

      两部首领感激涕零,心悦诚服。

      “文渊,”梅琮叫住准备回去的兰攸,先是照例问询了一些黑石川的事例,然后才道,“去缴获的牛羊里,挑几只最肥最嫩的羔羊,送去厨房,让他们好好料理,几只给府里公子娘子们并一众旧仆加餐,我答应他们的。剩余的带回黑石川,你们戍边辛苦,也打打牙祭。”

      兰攸笑道,“那我今日可就沾一沾总督的光了。”

      梅琮晗首。

      回到帅帐,炭盆的余温尚在。

      许愫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了,手边还压着厚厚的文书。

      梅琮挥手屏退了下人,放轻了脚步,解下大氅后走到案几旁,拿起许愫未看完的账册和文书,就着残烛微弱的光,默默地、一笔一划地批阅起来。

      帐外,隐约传来孩子们得知晚上有烤全羊吃的雀跃欢呼声。

      帐帘未关严实,外间亲卫的低语顺着风飘进来。

      “…嘿!听说了吗?又有俩小部落头人,带着牛羊哭爹喊娘跑来归附了!”

      “啧啧,能不跑吗?前些日子那‘秃鹫部’,不就仗着离得远,想拿乔多要点盐铁?结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梅督亲自点了三百玄甲骑!雪都没停呢,连夜杀进了他们的破寨子!听说一剑就把那嚷嚷得最凶的头人脑袋给削飞了!跟切瓜似的!剩下的?全他妈老实了!”

      “可不是!还有更早的‘黑狼部’、‘沙狐部’…敢炸刺的,坟头草都该冒芽了吧?”

      “嘘!小声点!不过说真的,现在北夷那么听话的随总督咬着蛮子的后方,除了血海深仇的几个——剩下畏威而不怀德的,不就是他上门挨个‘讲理’讲服的!”

      帐内,梅琮笔尖微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古井无波。

      他蘸了蘸墨,在文书上落下最后一笔,朱砂印记鲜红如血。

      “报——!”帐外,斥候的声音撕开风雪、带来了来自京都的急报——梅家几代皆与大靖皇室交集颇深、也很积了些手腕人脉,这也是他每次都能最快的得知京中消息的原因。

      他看着撞进帐内面染重霜的斥候——收下情报后命人带他去烤火取暖,方才取下自己腰间的环首小刀,拆开信纸。

      只一眼,他便觉得如遭雷击、心脉骤乱!

      许愫迷迷糊糊的醒了,见状失声喊道——“阿玦?!”

      ——梅家六郎,系己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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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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