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真假千金
一切都明朗了。
无数细碎的线索轰然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陆无香与陆无遗的纠葛只是序曲,真正的目的——在她!
见赤武帝并未有喝止他的迹象,心知这即是默许,陆思衡接着将昨日情形和盘托出。
昨日,南晋副使登门拜访,说是捡到了失忆的陆游冶,对方身形瘦弱了些,头上包着纱布,说请名医瞧过了,只是脑后淤血,多等些时日即可恢复。
陆府众人欣喜若狂,但也还未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正巧遇到国师出行,请来国师再探探脉象,说法与名医一致,陆府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今日大殿之上,南晋使团中竟还藏着一位“文姬”。
武帝寿辰,没人想在这关头闹出事端。
包括如今被架在火上烤的南晋使团。
人是她带来的,话也是她说的。圣女无法立刻与陆游冶割席,只能蹬一眼副使。
只见副使绞尽脑汁地回想,似是全然不知陆思衡口中的昨日之事。
圣女心中有了计较,想必昨日茶寮下毒,只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好对副使下手,但真正的目的,还在那至今未曾一言的少女身上。
武帝寿辰,百官齐聚,万国来宾。
如果现在她没能揭穿那个冒牌货,对方不会给她留下翻盘的机会和时间。
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
那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作为“自己”活下去了,这对于“生而不凡”的文姬来说,是奇耻大辱。
她可以败,可以死,
但决不能失去尊严。
她可以放弃自己的名字,但绝不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
所以即便接下来她的据理力争会毁了这场寿宴,她还是要这么做。
“万寿节前朝后宫同宴,想必’那位’文姬此刻也正在承舆殿听宣,晚生愿与其当堂对峙。”
晚生?她这是在以被特许入兰嗣殿、章台四绝之徒、名士“文姬”的身份请求。
此言一出,赤武帝心中已有数,昨晚上报回来的人恐怕确实是个冒牌货。
只有真正的陆游冶才敢在万国来朝的时候当着百官和使臣的面跟他据理力争。
一点也不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可是…… 国师说她还需休养,今日并未进宫……”
陆思衡抛出另一个疑点。
能成为家主的男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愚蠢。
陆游冶反应极快:“还请陛下下旨召其前来。”
“大胆!吉时将近,后面还有诸多使臣未曾觐见,难道要那么多人看你一个胡搅蛮缠?陆大人——”
说话之人乃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裴序,专司朝会班序、祭典纠仪,他出面确实职责所在。
“晚生虽万死不敢惊扰圣宴,只是今日之事,并非陆氏一家所能承受。”
“哦?”
帝王终于在这场闹剧中出声。
“继续说。”
不再有人阻止她。
陆游冶挺直了脊背,如果伊勒有幸此刻在大殿上,他会立刻觉察到此刻她的眼神同那日的山君别无二致,同样的斗志昂扬,志在必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言语搬弄是非,达到目的,是她赖以生存的方式。
也许她曾对此感到厌烦,但谁也不能说她不擅长此道。
“众所周知,陆氏游冶乃前郁林太守独女,并无同胞姐妹。此事当年之人皆在,可一一佐证。既然如此,又怎会有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百官面面相觑。
长乐圣女早在副使牵扯其中时,就意识到就算昨天那个是真的,她现在只能拼命帮身边这个陆游冶验明正身。
否则一不小心得个插手他国内政的罪名,到时候别说两位太后,就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回去。
她当起了捧哏:”是啊,若无血缘关系,模样相似到连亲人都骗了过去,只怕……是什么异术!”
这话若要陆游冶来说,下一瞬便有人跳出来说“竖子安敢胡言乱语!”,可若由南晋圣女提出,可信程度蹭一下窜高了。
毕竟南晋圣女手握沟通天地之法,母死女继,代代相传,地位相当于南晋的国师。
质疑这样一位圣女,先不说你有没有资格,便是其背后相信这一套的南晋子民也够人喝一壶的。
“前晋覆亡,除了连年天灾,还有人祸,当年正因有人用秘术装扮成已故的镜徽太后,才使原本励精图治的夜帝日渐疯魔,祸乱朝纲,暴虐嗜杀,朝中人人自危……”
“哼!危言耸听!”
某位曾效忠过前晋的老臣冷哼一声,但并未反驳。
诸多使臣来自当年偏远的附属小国,根本不知道这些前晋秘史,此时听得两眼放光,恨不得八百里加急连夜运送一位史官,让他将这些一五一十地写下来。
随侍的中常侍听不下去了。
从帝王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他们是皇权的爪牙。
任由一个黄毛丫头在朝堂大放厥词是他的失职,即使那个人是名震天下的文姬,说的话也是事实。
他高声指责陆游冶目无王法,仗着微不足道的身份和小小的委屈却在这样的大场面,让一点小事拖延时间。
被阉割的太监的声音尖利,却格外清晰,能精准地被每个人听到。
陆思衡几乎要昏过去,他不知道陆游冶是怎么知道这些前朝旧事的,可能又是那群天南海北的”朋友”。
可她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这些……不至于丢掉性命,可到底得吃些苦头。
长乐圣女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怕陆游冶受不住这样的压力退让。
南晋离东桓太远,她实在不了解陆游冶。
在她十四岁受邀赴东桓的某个属国新主的登基仪式时,正巧,不甘心的另一位候选者逼宫带领数万兵马逼宫,文武百官皆被围困。
千军万马当前,她接受新主的委托,单刀赴会劝降禁军首领。
大半月前,陆氏还收到那位新主言辞恳切、哀恸欲绝的悲悼信,随信而来的,还有当地盛产的玉器。
她一句话不说,沉默地像伫立千万年的冰雪。
“你想说……容改术?”没那么沉默的帝王开口,语气迟缓而坚定“名义上……青天教已经覆灭,你……确定?”
他的意思是,青天教多奇人异术,几次围剿也还是留下诸多余孽,不知藏身何处。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这样随口把人扯出来,不怕到时候被人报复?
陆游冶自然不惧,反正她早就被青天教盯上。
这口锅让他们背,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晚生不敢妄言,只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她没再多说。
使臣们的脑袋已经记晕了。
青天教?不是早就被围剿干净了吗?容改术又是什么?南晋圣女看上去并不惊讶,就知道他们这些大国瞒了他们不少事!
已经不用再证明下去了,小黄门前来回令,说那位在陆府修养的“陆游冶”失踪了。
畏罪潜逃?
陆游冶直觉地不对。
从她被迫出席谷雨小宴开始,幕后之人算准了以她的性格会以身犯险,若七煞真有能耐弄死了她,则皆大欢喜。
若是她大难不死能回来……还准备了一个与她长相一般无二的人作为后手……
此局环环相扣,阴险毒辣。
怎么轻易露出破绽?
此事既了,万寿节继续……待到所有人献礼结束,乐师与舞姬鱼贯而入,正式开宴。
在场的都是人精,无论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端着笑脸祝寿,或与同僚寒暄。
无人与使臣们攀谈。
而使臣所属国之间多有矛盾,眼下不大打出手、唇齿相讥已是看在东桓的面子上,还要他们其乐融融、弹冠相庆吗?
为缓解尴尬,他们只好自己跟自己人说话。
陆游冶的身份被确认后理应前往内廷赴宴,但名义上她是南晋圣女带进来的人。
是走是留,一时间小黄门拿捏不准,犹疑地看向自己干爹。
中常侍生怕她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做主让人将她带去陆夫人那儿。
赤武帝注意到这一小插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欣赏着舞姬柔韧的腰肢和缥缈的动作。
他的桓,最擅长酿造清冽的美酒,但桓的统治者并不喜欢。
他向来只喝来自北地的烈酒,北晋的礼单里就送来了十车号称天下最烈的酒,他很喜欢。
终有一天,他会得到那片能孕育出最烈的酒的土地。
想起年轻时候,他立在船头,宽广无边的江面上全是他家的战船,潮水的带着腥气和容易让人迷失的摇晃。
万寿节算是严肃的外交场合,男女分席。
而南晋圣女是唯一一位还留在前朝盛宴的女子,位置还如此靠前,紧邻北晋使者。
两人虽都不做声,却让人莫名觉得剑拔弩张。
有小国的使臣不解,问
“为何她还留在此地?刚才不正好同文姬一起离开?男人的场合,她在做什么?”
一团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未及时离开被扯住的另一位青年使臣厌恶地撇开脸,扯了扯袖子没扯动,看来只能回答这痴儿都知道的问题了。
“因为她是一国的使臣,她代表了南晋!南晋不坐在这里,难道要去东桓的后宫?痴人,还不放手!”
犯了酒浑的使者被最后严厉的声音吓得松了手。
他是小国的国主的同胞兄弟,要是他生在东桓或者北晋这样的大国也能被封王,又觉得自己不必怕什么,悻悻地又喝一杯佳酿。
好不容易得以逃脱的青年连忙请宫女引路,他想去更衣。
回来的半途不小心走错了方向,不小心听见南晋圣女隔着面具质问副使。
“该死的,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