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自打和沈漠川定下考试赌约，江野上课居然不再趴着睡觉。他支着下巴，盯着黑板上的物理公式半天不挪眼，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划拉两下，虽然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好歹不是空白一片。

　　柘言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中邪了？昨天还说物理老师的板书像鬼画符，今天就看入迷了？”

　　江野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滚蛋，老子在研究怎么超过某个人。”他眼神往斜前方瞟了瞟。

　　“哟——”柘言拖长了调子，笑得不怀好意，“为了赢沈漠川，居然开始发奋图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你管。”江野把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推，“帮我看看这道题，刚才老师讲的受力分析，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柘言探头一看，只见笔记本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被一堆箭头戳得像只刺猬，旁边还写着“沈漠川受死吧”几个大字。他嘴角抽了抽：“你这是解题还是泄愤？”

　　江野抢回笔记本，闷头在小人旁边画了个更大的箭头：“要你管。”

　　其实他不是真的突然热爱学习，只是咽不下那口气。他江野从小到大，还没什么东西是想赢却赢不了的，沈漠川这道坎，他必须迈过去。

　　午休铃一响，江野眼睛一亮，跟打了鸡血似的。他瞥见沈漠川拿起学生会的红袖章往胳膊上套，知道这家伙又要去巡查纪律，立刻拽着柘言往外冲。

　　“你干嘛去？”柘言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饭不吃了？”

　　“吃什么吃，有大事。”江野头也不回，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沈漠川的背影。

　　两人跟着沈漠川出了教学楼，眼看他往操场方向走，江野突然拐进旁边的小树林，冲柘言挥挥手：“你先去吃饭，我待会儿去找你。”

　　柘言一脸莫名其妙，看着江野猫着腰跟做贼似的，悄悄跟在沈漠川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怕不是真中邪了。

　　沈漠川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江野赶紧躲到树后，心脏砰砰直跳，暗骂自己没出息。等他再探出头，沈漠川已经走远了，正站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记录本。

　　江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校服外套，摆出一副偶遇的样子，慢悠悠地走过去：“哟，沈大班长，又在这儿抓违纪呢？”

　　沈漠川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却依旧平淡：“江同学不去吃饭，在这里晃悠什么？想被记上一笔？”

　　“谁、谁想被记了。”江野梗着脖子，从包里掏出物理练习册，“我就是……刚好路过，想问问你题。”他说得别扭，耳根有点发烫，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沈漠川。

　　沈漠川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江同学居然会问我题？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你到底讲不讲？”江野被他笑得有点恼，把练习册往他面前一递，“不讲我找别人去。”

　　“别啊。”沈漠川伸手按住练习册，嘴角弯了弯，“能指导江同学，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拉着江野往树荫深处走了走，避开了来往的学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沈漠川接过练习册，翻到江野做标记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动量守恒，你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

　　“我哪知道。”江野别过脸，“老师讲的时候我没听清。”

　　“没听清？”沈漠川抬眼，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忽然轻笑一声：“是没听，还是听了也没懂？”

　　江野的耳根更烫了，梗着脖子反驳：“谁说我不懂？就是刚才突然卡壳了！”

　　“哦？”沈漠川拖长了调子，指尖点在习题册上，“那你说说，这两个小球碰撞后，动量守恒的条件是什么？”

　　江野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物理课他光顾着画小人泄愤，老师讲的重点一个字没听进去。他眼神乱瞟，瞥见沈漠川校服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打游戏时走神的画面——当时他操控的角色被对手秒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跳出来时，他脑子里居然闪过沈漠川写作业时垂眸的样子。

　　“想不起来了？”沈漠川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动量守恒的前提是系统不受外力，或者合外力为零。你这道题里，两个小球在光滑平面碰撞，摩擦力可以忽略，所以……”

　　他耐心讲解着，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树荫里吹过的风。江野本该认真听，视线却总忍不住往他脸上瞟——沈漠川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反射着碎光，连说话时微动的喉结都看得一清二楚。

　　“听懂了吗？”沈漠川讲完，抬眼看向他。

　　江野猛地回神，慌忙点头：“懂、懂了！不就是没外力嘛，简单。”

　　沈漠川显然不信，拿起笔在练习册空白处又画了个示意图：“那再试试这个变式题，两个小球在斜坡上碰撞，考虑重力和支持力，动量还守恒吗？”

　　江野盯着图看了半天，刚才听的知识点全搅成了一团乱麻。他偷偷瞄了眼沈漠川，见对方正等着他回答，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守恒！因为有重力！”

　　“不对。”沈漠川用笔尖敲了敲斜坡，“斜坡的支持力和重力的分力可能平衡，但沿斜面方向……”

　　他边说边用笔在图上标注力的方向，手指偶尔会碰到江野的手背。江野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

　　“喂，你到底在听吗？”沈漠川终于察觉到他的走神，停下笔看他。

　　“听着呢！”江野硬着头皮，“沿斜面方向……有摩擦力？”

　　沈漠川叹了口气，收起笔：“江野，你要是不想学，就别硬撑着。”

　　“谁硬撑了！”江野急了，“我就是……刚才没集中精神！你再讲一遍，这次我肯定记住！”

　　沈漠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故作强硬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好笑。他重新拿起笔，声音放软了些：“好，最后讲一遍。你看，沿斜面方向的合力……”

　　这次江野总算听进去了大半。等沈漠川讲完，他虽然还是有点晕，但至少能顺着思路说出个大概。

　　“勉强算你及格。”沈漠川合起练习册递给他，“回去再把例题做两遍，下次别再画小人了。”

　　江野接过练习册，才发现自己昨天画的“沈漠川受死吧”居然没擦掉。他脸一红，把练习册往包里塞得飞快，嘴里嘟囔着：“谁画了……你看错了。”

　　沈漠川没戳穿他，看了眼手表：“我要去巡查了，你不去吃饭？”

　　“喂！”江野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脱口而出，“沈漠川，考试的时候，我肯定比你强！”

　　沈漠川脚步一顿，回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揶揄，又有点别的什么：“我等着。”

　　看着沈漠川走远的背影，江野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他掏出练习册翻到刚才那页，看着沈漠川清秀的字迹和标注清晰的示意图，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又赶紧压下去——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讲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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