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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夜色倾泻。
闻言唐旿噤声少顷,再开口时神色如常,仿佛刚刚的小插曲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是要我从药材区下手,对吧?”
“不止。”燕疏与调出640区的地图,将药材区放大,从地图上看,药材区与640区剩余部分之间设有七层防护网,“异化区特殊防护网连接着风塔警报系统,他们动不了手脚,唯二的突破口要么天上要么地下,我倾向于后者。”
唐旿赞同,“防护网距离密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走上空被卫星拍到的风险很大,防护网的监控也很密集。”他想了想,“海迪最起码有一条通往森林的地下隧道。”
茂密的植被是天然保护伞,只要这样才能躲过卫星摄像头,同样,森林是绝大多数异种的栖息地,货源充足。
“我的任务是找到这条通道,记录好他们私捕异种的证据。”唐旿道。
说完他自己摇了摇头,“还不够,640区绝大部分都是无害异种,像流石穿山甲这种偶然闯入的高级异种寥寥无几,私捕私采无害异种不违法,低危也只是口头警告,象征大于实际。”
燕疏与接着点出最重要的一点,“私捕异种和走私异种,定罪量刑完全不一样。”
他们不止要找到海迪药业私入异化区捕获异种的佐证,更需要顺藤摸瓜,找到足以将其定为异种走私罪的证据。
时间紧任务重。
“搭档,我能问为什么我们要私自调查这件事吗?”唐旿凝视燕疏与,认真问,“于情于理,这都是刑侦科的活。”
外勤队和刑侦科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前者负责异化区的调查和搜救,后者则负责城市内一切有关进化者和异种的案件。
万异园和海迪的药材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属于640异化区,但它们的特殊性质决定其归属刑侦科管辖。
正确的任务流程应该是燕疏与向刑侦科报告失事飞机上可能运有流石穿山甲的幼崽,海息市刑侦科再连同乾定市刑侦科一起调查海迪药业涉嫌异种走私一案,他们俩的任务从救完人后就已经结束了。
唐旿料想燕疏与的行动一定事出有因,对重要线索瞒而不报私自调查,一则求功二则避人,燕疏与不是贪恋功名利禄的人,只能是后者。
……避人。
唐旿蓦然想起一个名字——海息市刑侦科科长聂宇威,郭主任称他和燕疏与很不对付。
但……仅仅只是这样吗?
以燕疏与的性格,会因为与人不合而加大自己工作量吗?燕疏与要避开的,真的是聂宇威吗?
他初来乍到,对海息市风塔内部的关系网一知半解,现在看来,挨桑德拉环太近的地方就不可能是一盆清水,单刀直入远好过自己瞎猜。
闻言,燕疏与轻轻扫了他一眼,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和聂宇威无关。”
“你的侦查学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唐旿抽丝剥茧,想到一种可能,缓缓道:“异种的买家在海息市,而且来头不小,刑侦科……不,风塔很可能有他的卧底。”
还不算笨得离谱。
燕疏与喝了口水,“卧底倒谈不上,有本事买高级异种的人,钱权缺一不可,在海息市这种人不多,但每一个都跟风塔有很大牵扯。”
飞机的目的地是海息市,代表买家一定在海息市,否则中途转运损耗的人力财力都是天价。有需求就有供给,异种走私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全球大变异时代,即使后来异种走私罪明确入了刑法,其交易链也从未断绝。
异种等级越高,捕捉的难度就越大,加之偷渡过程困难重重,风浪越大鱼越贵,一只高级异种据说可以卖到上千万。
风塔长期处于风口浪尖,政治和经济上重压不断,如今看上去稳如泰山的地位,也只是几位高层多年斡旋的成果,外人看来八面威风,实际上也只是如履薄冰。
将海迪药业涉嫌异种走私的消息上报给风塔,再由刑侦科接手,固然名正言顺且行动上更加正规,但这无形中也增加了泄密的风险。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暗地调查,既越过审批,又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燕疏与这一招与其说是先斩后奏,倒不如说是出其不意。
唐旿心下了然,“私捕的异种不可能当天运走,他们一定有个地方用来暂存异种,里面可能还有没来得及交易的中高危异种,只要找到这个地方,后面的都好办。”
“这只能证明私捕私采,他们如果嘴硬,咬死这批异种是实验耗材,顶多罚款整改。重要的是走私的证据,比如货品交易单。”燕疏与道。
唐旿接上他的思路,“以及下家的信息。”
燕疏与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茶几,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侧颈白皙修长,暖色灯光从头顶落下,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金边。
“这就是你的任务。”
唐旿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目不斜视地端详燕疏与许久,末了嘴角勾了勾,“谨遵搭档指示。”
右边房间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唐旿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刘励靠在门上听墙角,明光不停从各个角度冲上去吓他。
但他什么都听不见,燕疏与的精神触丝覆盖在门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唐旿道:“刘雨薇很可能是罕见的能与异种共感的哨兵,才能捕捉到异种散发的生物讯息,她刚刚觉醒,没有经过正确引导,控不住了自己的能力,异种被捕获时的痛苦和焦躁衍生到她身上,所以才会不舒服,脾气变差。”
“她进入药材区才出现不舒服的症状,说明这种能力受距离限制,远了感受不到,但越靠近越明显,不出意外,她在寻找怪声源头的过程中被海迪的人发现了。”唐旿说着露出凝重的神色,“刘雨薇不一定还活着。”
燕疏与方才对刘励的话给了他“你姐姐没死”的心理暗示,但一个撞破丑闻的小姑娘,双拳难敌四手,谁也说不清海迪药业到底会不会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
燕疏与闻言反问道:“你的直觉不是很准吗?”
你觉得她是死是活?
唐旿剑眉一挑,坦诚地说:“我觉得她还活着。”
“所以我得去找她。”燕疏与淡淡道。
“她不一定被藏在海迪总部。”
“里面一定有人知道她被藏在哪。”燕疏与瞥了眼窗外的霓虹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绑架哨兵或谋害哨兵,他们必须担一个罪名。”
唐旿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做出要击掌的姿势,“搭档,合作愉快。”
燕疏与忽视了那只手,搁下玻璃杯,留下轻飘飘一句:“合作愉快。”
精神触丝缓缓收回,唐旿静静看着那道颀长身影走进右手边的房间,关门落锁,他兀自留在原地,默然放下手,收敛起笑容,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呢?”
*
燕疏与甫一推门就看到战战兢兢搓手顿脚的刘励,问:“在这儿当门神?”
“没……没有,”刘励脑子超负荷运载,想从自己老早就一命呜呼的语文细胞中找出个合适的敬称,然而数据库断网多年,他遍寻不见只能放弃,老老实实问:“我该怎么叫你?”
明光收起刚刚贱兮兮吓唬刘励的样子,悄悄溜过来煨在燕疏与脚边,被踹了一脚,呜呜嚎了两声就被唐旿收回精神图景了。
燕疏与余光扫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想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刘励却从中读出了另一番意味,面上顿时一副噎了屎的表情,吞吞吐吐道:“爸、爸爸。”
声音轻如蚊语。
燕疏与的表情刹那间精彩纷呈,震惊、嫌弃、无语等意味你方唱罢我登场,唐旿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会笑得把地板锤烂。
刘励悄悄抬眼看他的脸色,心跳瞬间给油到底飙到一百八,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脸上青白交加,耳根子红透了,恨不得当场跳楼,嘴上还找补道:“你……你听错了。”
“……”燕疏与扶额,无奈道:“我姓燕。”
刘励绷着脸,“燕哥。”
经过刘励的观察,虽然燕疏与成天挂着一副“蠢货离我远点”的冷淡表情,但总体上不是个难沟通的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不想解释的事情,要么直说要么直接无视你,绝对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脑细胞编理由糊弄人,跟他身边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哨兵对比鲜明。他也不会管你喜欢还是难受,反正不能委屈他自己,就像他压根不会因为刘励是个小孩就把床让出去一样。
床头柜前方的过道搭了个简单的地铺,刘励盘腿坐在上面,问:“燕哥,你们是哪里的人?”
“海息市。”
“你们查的是什么案子啊?海迪药业是不是还抓了其他人?”
燕疏与头也不回洗澡去了。
燕大向导的耐心只有一个问题。
刘励心道: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诚吧。
燕疏与出来时,刘励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少年睡觉没个正形,四仰八叉摆大字,嘴里漏出轻微的鼾声。他看了两秒,默默上前替刘励掩好被子,尔后搁下擦头发的毛巾出门。
客厅只开着氛围灯,视线不明朗,另间房也已熄灯,门缝中一片漆黑。
燕疏与走到阳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璀璨夺目的夜景,霓虹闪烁,街道斑斓。这个角度远远地可以看到万异园,火树银花,灯火通明。
他拨出一个号码,下一秒就被接通。
对面的人显然很激动,措辞有些不稳,“疏与?!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燕疏与嗯了一声,“我在乾定市,后天出来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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