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贵女是小可怜

　　长善侯府的马车停在一幢五层高的建筑前，何藏玉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那匾额上写的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云秀坊。

　　竟这么巧？母亲送的那件衣裳，就是出自这里。

　　门前悬着木牌，上书今日不迎客，既不迎客，杨夫人怎么还来这里？

　　杨氏一手执兰花团扇，一手牵着她往里走，笑道：“云秀坊也是咱们虞家的。”迎不迎客，东家说了算。

　　跨过门槛 ，各式成衣映入眼帘，掌柜一见杨氏即刻领众伙计行礼问安，场面颇壮观。

　　礼毕，杨氏指着何藏玉朗声介绍道：“这位是二小姐。”

　　一瞬间所有目光皆落到了何藏玉身上，她强忍局促微笑应对，众人又齐呼二小姐，她心下一抖，微笑也跟着颤。

　　杨氏见状，笑道：“之前提亲时便承诺，你出阁的一应事务，俱由侯府承办。”

　　何藏玉一怔，母亲和周妈妈没跟她提过这事儿。想起姐姐何锦华出嫁的盛大场面，怕是花费不少银子吧。

　　“夫人厚爱了。”何藏玉诚心道谢，其实她也不明白杨夫人为何这么看重她，寥寥几面却这样热情舍得。

　　“是伯母！”杨氏笑着纠正，又体谅她一时不习惯，转话题道：“江浙新到的料子，咱们上去看看。”

　　杨氏牵着她上楼，丁妈妈小砚紧随其后，两个绣娘也在掌柜的吩咐下跟了上去。

　　一踏进三楼，何藏玉只觉满目光华流转，各色名贵布料铺陈四周，随便一瞥便知价值不菲。

　　忽然想起花朝宴的金小姐为什么会质疑她的身份，当时那件衣裳放在这些面前，确实寒酸。

　　何藏玉抿唇低头一笑，心中有些难受，从前以为母亲给自己的已经非常好，原来只是自己见识浅薄。

　　也许母亲真的不在意她，才那样随意打发。

　　“喜欢什么颜色？”杨氏问话唤回她的心神。

　　只见绣娘已将各式布样一一铺陈在中间大案上，五彩缤纷，煞是漂亮。

　　她的祖父母及父母俱全，可从不会像杨夫人这样关心她，在意她的喜好。

　　他们给什么她就用什么，送什么样的衣裳就穿什么，不然就没得穿也没得吃。

　　好像她自己也不太在意喜欢什么，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喜欢什么。

　　“都可以。”她给出了一个完美也很没有主见的答案。

　　杨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什么都不挑的人最好相处。”说着又拿了一些样子在她身上比量，又道：“不像思稳，凡事都要挑拣，都可以这种话从来不会出自他口中。”

　　这是在说虞慎难相处么？她一起见过他三次，他好像并不是杨夫人嘴里说的这样。

　　何藏玉轻声辩解道：“虞公子好像......还挺好相处的。”上次她按到他伤处他都没生气，也没有怪她，虽然他说话有那么一点点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是对你！”杨氏看着何藏玉，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换成别人，他理都懒得理。”

　　这话......连同杨夫人此刻的神情，何藏玉一时有点尴尬，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抠了两下。

　　杨氏低声道：“说他喜欢你呢！”

　　此话一出，何藏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这......从何说起？虞慎也就见过她几次，怎么就到了喜欢这个程度。

　　丁妈妈此时也在一旁帮腔：“小姐可别不信！公子从小就被人捧惯了，但凡肯搭理自然代表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更不提他还特意......”说完还对何藏玉使了下你懂的眼色。

　　何藏玉迎着杨氏和丁妈妈的目光，尴尬的支支吾吾：“也......也许他只是好心......”

　　被告知与虞慎定亲时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那种能轻易喜欢别人的人。

　　杨氏解释道：“他授官这一年多来，我提了多少次让他成亲的话，都被他堵回来了。甚至有时只是话到嘴边，他就直接拒绝了。”

　　“唯独去申国府提亲这话，他想都没想就应了！”尽管他确实说了几句话，但比起从前，这一回是异常爽快，当时她准备的说辞都没有用得上。

　　何藏玉还是觉得有点不信道：“兴许......他只是觉得该娶妻了......所以才......”

　　杨氏一拍她肩，信誓旦旦道：“我生的儿子我最清楚！他绝对喜欢你，你信我，没错的！”

　　这哪里是信不信的问题啊，她是明确没感觉到虞慎喜欢她，可是身为杨夫人身为他的母亲，说的话应该也是对的。

　　那她的感受，和他亲娘的笃定，到底谁对谁错？

　　何藏玉有些迷茫，这种迷茫就像是你明明感觉不到一个人喜欢你，但是他身边的人都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他就是喜欢你，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异于常人。

　　况且她对虞慎的秉性并不了解，也许，她的感受才是错的？

　　她和虞慎本来就是要成亲的，就算真的喜欢，好像也不要紧吧？

　　何藏玉在杨夫人和丁妈妈以及绣娘和小砚都纷纷表示对的目光中，迷茫地接受了虞慎喜欢她的事实。

　　好吧，虞慎喜欢她。

　　杨氏观她神色，知她确实信了，欣喜地令绣娘抬出了两个大箱笼来，展开一开竟是大红色的料子。

　　“还没测算出婚期吉日，不知道具体哪个日子成亲。这匹朱红云锦，”杨氏指着左边箱笼里流光溢彩的料子道：“往常是给皇后娘娘做吉服的，我拿了之前赏给侯府的云锦，特向娘娘换了这个朱红的，给你做婚服。”

　　绣娘将那一匹云锦摊开在大案上，顿时如有金霞流转，耀目生辉，何藏玉眼被闪的都睁不开了。

　　杨氏又让绣娘取出另一匹红色提花罗：“这个拿来做中衣，轻薄舒适。若婚期定在热天，穿着也不燥热。”

　　如此贴心，何藏玉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触动，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从四肢汇入心口。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做幸福，就像泡在云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比云要踏实许多。

　　“谢......谢谢伯母。”在接受到别人善意时下意识开始道谢，这似乎是她改不了的习惯。

　　杨氏满面慈爱地端详眼前乖巧恬静的姑娘，一想到儿子也心仪她，愈发开心，脸上喜色越来越浓。

　　绣娘为何藏玉量完尺寸，杨氏选定雪青、天水碧、曲红、杏黄、柳色等匹料，赞道：“这些颜色都衬你，穿什么都好看。”又问：“想绣什么花样？”

　　何藏玉还是答了那句都可以，杨氏点头：“好，那让绣娘斟酌着办。”

　　看到小砚她吩咐丁妈妈道：“你带二小姐的丫鬟去挑几匹好料子，以后都归咱们家，都穿的漂漂亮亮的。”

　　小砚连忙朝杨氏道谢，喜滋滋地跟着丁妈妈去了。

　　何藏玉见杨氏连她身边的丫鬟都照顾周全了，正想道谢被杨氏一把拦住了：“好孩子，以后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太见外了。”

　　“咱们家现在有就要拿来用，大胆的用，连带身边人都得跟着沾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话虽直接，却是真理。世上人求功名求权势，有几个不是为了身外之物？

　　荣辱自古周而复始，荣之时不享，辱之时享也不行。

　　何藏玉虽不再说谢眼神还是充满感激的。

　　绣娘递上尺寸，杨氏拿来一看，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有些重。

　　太瘦了，那腰身还没一把呢！她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慢慢养吧。

　　“咱们去楼下选几个荷包，再去如意楼用饭，吃完再去选首饰，当消食了。”

　　云秀坊对面的茶楼里，虞慎懒散地倚靠在窗边，时不时往对面撇两眼。

　　水绿领了一个坊里伙计来：“回公子，夫人带着二小姐上了三楼，说是做衣裳，旁的没有了。”

　　虞慎点点头，水绿给了赏钱打发下去了。

　　若只是做衣裳，由母亲去，他就懒得管了。那朱红云锦的事他也知道，反正何藏玉不嫁给他也要嫁别人，一并算作退婚补偿也无不可。

　　一时疏忽惹来这么一个大麻烦，现下要更多的银子去填，所幸虞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以后再不犯同样的错误。

　　水绿见主子凝视云秀坊，问道：“公子怎么不一同去云秀坊？”大成男女大防并不严，未婚夫妻时常见面也是寻常。

　　这样好培养感情的机会，主子怎么也不抓住！怪可惜的。

　　虞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自顾自喝茶。

　　水绿想到夫人昨日夜里的话，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害羞了！面皮薄不好意思去。

　　他也不敢点破，只得闭嘴在心里嘀咕，以后成婚了还得睡一块，到时候岂不是要羞到天上去？

　　雅间的气氛沉寂下来，良久虞慎伸了个懒腰，潋艳眉眼瞥了云秀坊，漫不经心道：“回同心堂。”

　　·

　　虞慎独自在三楼捡了医书继续看，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喧闹起来。

　　“快调几个大夫随我去如意楼！”

　　“掌柜的，怎么了？”

　　“夫人在那边出事了！！！人呢！快随我走！”

　　如意楼是长善侯府的产业，对菜品的管控极为严格，能出什么事？

　　随手丢下书，他疾步下楼，朝众人沉声道：“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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