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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新念旧
一阵呼啸声后,他飞快把我带离了地面,来到天空。
“看来这个点被端了,”他不屑又沮丧地揣起手,全然不顾被重力生拉硬拽、痛苦不堪的某人。
“刚刚那是……乌列?”我惊魂未定,连连喘气,“怎么在这种地方……”
“当然是他!这个家伙脾气臭得很,怒火比地狱火还难灭。天天来人间会所端点,被他抓到了要罚好大一单……”他现在看着生气又郁闷、又焉又扁,仿佛最喜欢的撒旦刚刚死他面前了一样。“选修的宗教课听得不错啊,这都知道。”
“不是选修课。是我七八岁在书上看的。”我回忆那本书的内容,“里面讲了失乐园、第一次天使战争、新天新地等等……”
“呵,你最好别信里面的鬼话,十页里七页是编的,控制教众思想的东西,谁信谁脑子有问题。”他脸上二十分不屑。
奇了怪了,针尖可没跟我提过这些。
回到地面后,我们找了个秋千坐。他对我左瞧又看,笑容邪恶:“你跟你前任一个样儿,知道吗?”
“啧,别跟我提他。”我捏了捏眉心。
“你看你看,他也整天啧来啧去的!我给你学一段:”山达基教双手抱胸,换上一幅军用笑容装低音炮,“‘某人想偷偷溜出去,急着往耳朵上打个洞呢,是不是?’”
“靠,像得不行。一样混蛋。”我笑了一下。
“别不信啊,你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搞砸所有人际关系、超级暴躁还偏激,但那颗脑子实在管用,差点就成了天使长。”
“差点儿?没当上呗。”
“有个决定——给他的神生开了坏头。”
“什么坏——”
我正想追问,他却马上转移话题,狡黠一笑,“你知道吗?这个坏头,我也有份儿。我喜欢找乐子,天天坑他玩。一玩玩脱了,差点害他被除名,我两道求遍、和所有中间人都大闹了一通,就差给路西法献身——才从轻发落、宽大处理。
但是——你知道天使和恶魔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吗?我会弥补错误,他们不会。针尖看到我如此诚心悔过,只是把我打得16条腿断了11条就收手了,打是亲骂是爱嘛,哎呦,心都化了。为了弥补我的罪过,我才来免费当你的专属保镖。感人不?”
“……你俩没打死一个啊,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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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开的最不情愿的一次车了。我稍稍把车窗摇下来,让凉风灌进来,血味往外飘。瞟了一眼山达基教。他坐在副驾驶,制服被某个倒霉蛋血染脏了一大片,像一条没打狂犬疫苗的比格,像刚把什么小动物咬死了,现在磨着牙、抱着枪托,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整个上午,这个蠢货都在专心致志与人类电脑搏斗,凭意念控制电脑打开各种网页、输入代码、还把主机拆了重装,没把自己炸死就不错了。肯定是他的蜘蛛丝*出了问题,过世过不去。网警天使开始反向追踪,加载越急越慢,他气得一枪就干烂了我的电脑,声称能报修。
实话实说,天使也分天赋高低。这种东西,针尖分分钟搞定,我偷偷想。他最后站起来,让我载他去郊外的一个机房,那里有恶魔给他留下的蛛丝加速器程序,设了天使屏蔽器,只能我拔出来。
“我第一次碰车在14岁。好吧,呃,偷车。我趁一个倒霉蛋上小号时摸走了钥匙,上了高速,差点把命给飙没。”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现在想来,肯定是针尖救的我,要不然我就交代在那儿了。运气真他娘好。
25年前的夏天,我看见一个坐在主驾座椅上、努力向前伸手去够方向盘的重金主义。新奇、饥渴、跃跃欲试。有那么一刻,14岁的我感觉自己是一个舵手,而手下握住的是一整艘船队,既使不是船长,也注定要在风浪里航行。
“理由?”
“找刺激、男子气慨、勇气可嘉……青春期小孩通用的理由,没意思。”我耸肩。
“呵,你就是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吧?”他邪恶一笑,一语道破。
“……”
“哟,当我没说。”
“我也犯过事,教一美国人怎么制出最纯的冰,然后让他成了贩毒界的彼得大帝,绝命毒师老白徒弟。喜提被天堂五星通缉,押回天堂审判受刑,以违反了那什么守则为罪名……”他无所谓地比划一下,没有忏悔满是回味。怪不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你知道你缺什么吗?”过了一会儿,山达基教又说。
“缺你的人头当下酒菜。”我面无表情。
“你缺个人关照你。”他这么说。“你总得有个人能信任的,要不反过来也行。”
我连神都不信,就别指望我能信任人了。“那你知道你缺什么吗?”我回呛,“缺条鞭子抽死你。”
他啧了两声,没再说话。
事实就是如此,他就是个下三滥的混蛋玩意儿。到了地方,把加速器拿到手,他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混蛋,直接把我丢下了。我不信邪,叫他几声,回答我的只有风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受了骗,气得抽了两包烟,自己开车回去,路上发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他。我总有一天要谋杀天使,谋杀上苍。而五年后我确实这么做了,麦田中心,满手是血地站在眩目的阳光下。
有的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生活总喜欢跟我开玩笑。不到五公里车就爆了胎。俄顷天色阴沉,下起暴雨。这地方地势低、易积水,如果我不想引擎泡水、淹死在车里,就得把车胎换好。在怀表照片的微笑鼓励下,我踹开车门,冒雨取出千斤顶。备胎卡得死紧,我抡起扳手砸了三次才松脱。
浑身湿透地摔进家门时,地毯上留下一条泥泞的水痕。
一条毛巾正中我脸:“别弄湿地毯,我昨天刚买的。”
恭喜,他的地狱网又连上了。
“你他妈至少应该问问我为什么淋雨!”
山达基教一挑眉:“哦,那你为什么淋雨呢?”
“我车坏半路上了。然后我把千斤顶拿出来,冒雨取备胎……”
然后我发现他根本没在听。这些琐事只有一个人能听得津津有味。我噎住了,不再自顾自说话,一头栽在床上,连回呛的气力也全无。恍惚间,我忽然意识到,只要一句“你傻吗?”之类的话就够。
又是一个普通的、糟心的黎明,头疼得要死,额头血管砰砰跳。冷得心烦意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自己这幅唧唧歪歪的样子令人讨厌。我即使痛死都不会哼一声的,这是一个尊严问题。
山达基教在客厅里研究电脑,这是一台新的。见到我这幅鬼样子,他说:
“你头痛是吗?你要抽烟吗,还是喝酒呢?这些可以治头痛。”
“把我送到诊所吧,你来开车。”
“没有司机服务。”他斜了我一眼。
“那帮我买盒药去吧。”我哑着嗓子,“我要死了。”
“你没有脚是吗?”
“算了算了,帮我请个假也行。我一句话都不想说。”
“跟我说的一样,你就是缺个人关照你,我有说那个人是我吗?要这要那,矫情死啦。”
“你就不能像针尖一样——至少假装关心一下……”我忍无可忍地叫道。当我意识到我说了什么时,山达基教一下笑了。“怎么,被管上瘾了?”
算了,算了,让我痛死也好。我倒回被窝,任凭那些细小的幻觉肆虐。
我看到针尖通体清亮,像在黑暗中美丽地燃烧。一个霓虹色的幽灵。
你痛苦吧,人都痛苦。你太太太可悲了,以至于让我心疼。他用手指把药塞到我的手上,忧伤又循循善诱。你真的出了好多汗啊,是不是要化了。冰块、蜡烛,在融化的时候也会流汗,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一眨眼就换了一个模样、换了一个性格、换了一个时代,而我是永生的恒定的不变。
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网膜里灼烧,光和热将全身烤得又灿烂又温暖。闭上眼也不行,这轻盈的风儿,你即使阖上眼也能看到他,他的身影直直穿过皮肉,如一层奶与金色的蜜被抹开。
我,重金主义,大名鼎鼎的副编辑,完全不需要你。我愤愤地挥手,走开,滚,快走!你把我的生活搞成了一堆垃圾,把我折磨成了精神病。
你分不清我是什么东西。他把手搁到我的脸上。淡色的,明亮的眼睛对视。没有什么发出声音。
我早就分不清了。我们早就融为一体了。我闭上眼,眼前出现无数细小的软软的光点,我们是两棵长到一起的乔木,枝木虬结、紧紧缠绕,生长彼此又汲取彼此,连体而共生。我们都没有砍掉自己一部分换取自由的勇气,最后连根都长到一起,合二为一。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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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山教的幸福日常还有一章~然后就要推主线了
山教昵称的来源:山达基教(Scientology),又名科学教,由L·罗恩·哈伯特创立的一个有争议的宗教,现被多个国家列为邪〉教。
*要问蜘蛛丝是什么,这个东西咱的叫法是梯子,过世就是动词翻墙,毕竟天堂到地狱是 天堂→人间→地狱,不就是经过人世吗2333
地狱里有一个罪人叫犍陀多,因为生前救过一个蜘蛛,佛祖释迦牟尼就从白莲中向地狱抛去了蜘蛛之丝,犍陀多抓住蜘蛛丝就往上爬,但当他看到地狱里的其他罪人也同他一起爬,他就想把蛛丝弄断仅让自己一人逃生,但蜘蛛之丝由于犍陀多的贪念断裂了,犍陀多就又落回地狱
本来主角和山教的剧情写了很多,最后有点喧宾夺主干脆删减了 如果有番外我就放。主角有点低俗务实的好笑,最立体
另外 好笑吗 我真的选修了宗教学 还挂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