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动静(6)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老太太被成功地移在了柳玉准的花肆里。宋碎着实没想到,花肆里面竟还有一个门是通住所的,不禁引起了宋碎的万千遐想。
这柳玉准难不成平时不跟老太太住一起?宋碎打量打量他,觉得这人貌似也没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花肆里头正上方的一根木头支架上竟还用笼子养了只鹦鹉,那鹦鹉一身翠羽,头顶一抹鲜黄,此刻正歪着脑袋,一双晶亮的小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下方忙乱的两人。
它似乎对宋碎产生了好奇,在笼中不安分地跳了两下。那鹦鹉见有人进来,扑腾着翅膀啄了啄笼子,忽然脆生生开口:“玉准,茶凉了——”
宋碎吓了一跳,这鸟儿竟会说人话,且声音尖细,像米老鼠一样的腔调。
柳玉准没回头,只扶着老太太往里屋走,声音轻缓:“知道了,这就添新的。”他指尖抚过门框上挂着的一串白色干花,叫不上名字,却仍带着淡淡清苦香。
老太太被安置在里屋的软榻上,柳玉准取了薄毯盖在她膝头,转身时撞见宋碎正盯着那鹦鹉看,眉梢微扬:“它叫‘岁岁’,捡来的野鸟,惯会学舌。”
“岁岁?”宋碎咋舌,这名字倒和自己的名儿有几分谐音,忍不住多瞧了那鹦鹉两眼。似是听懂了,歪着脑袋瞅他,又蹦出一句:“生人,莫看——”
宋碎被逗笑,手指在它光滑的头顶上摸了两下:“谁喜欢看你一样?脾气倒不小。”
和鹦鹉斗嘴了会儿,宋碎和那鹦鹉像结义了般。宋碎正笑着,忽觉指尖被轻轻啄了下,低头见“岁岁”叼着片掉落的干花瓣,往他手心里送,正是门框上挂着的白色小花。
“喏,见面礼。”
宋碎捏起花瓣,对着鹦鹉晃了晃,“我叫宋碎,碎玉的碎。你叫岁岁,年岁的岁,咱俩还真是有缘分。”
岁岁歪着脑袋,头顶那抹鲜黄随着动作颤了颤,忽然扑腾着翅膀,尖声学他:“宋碎——碎碎!”尾音拖得长长的。
宋碎皱了眉:“去你妈的,再给我学名字。”
岁岁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量惊得扑腾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可它歪头愣了片刻,忽然把宋碎那句骂人的话学了去,只是嗓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调子:“去你妈的——学名字!”
宋碎:“……”
正闹着,里屋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柳玉准端着个青瓷茶盏出来,见宋碎正和鹦鹉对峙,眼底漾起点浅淡的笑意:“它记仇得很,你骂它一句,能记到明日天亮。”
宋碎两手一摊:“反正我听不到。”
系统忍不住骂:“真是无耻。”
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碎听见系统在脑子里磨牙,嘴角却勾了勾,对着柳玉准扬了扬下巴:“你这鸟是成精了,不光学舌,还记仇。”
柳玉准已将茶盏搁在木桌上,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捡来时翅膀受了伤,阿娘护了很久才留得住,许是跟她待久了,性子倒像个小孩。”
“小孩可不会学骂人的话。”宋碎伸手逗了逗笼里的岁岁,那鹦鹉立刻梗着脖子,又把“去你妈的”学了一遍,只是这次尾音里有点得意,像是在邀功。
系统又在脑壳里嚷嚷:“啧啧啧,听听!教坏鸟儿了!”
宋碎在心里回怼:“是它自己爱学,关我屁事。”
正是这鸟叫声引来了李同悲。李同悲正要找宋碎,不成想却在隔壁花肆听见了宋碎的叫声,在门外观察了许久,才确定宋碎确实在里面。
他低声唤了几声,宋碎便听见了。看到李同悲宋碎也不惊讶,步履从容地走出去被李同悲狠狠侧身一扯。宋碎被扯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撞在自家门框上,手肘磕到木头棱角,疼得他嘶了声:“你他妈投胎啊?”
李同悲拍了拍他的头,又围着他绕了几圈,才看似放下心,“那神经说你活不过一天,我这不是——担心你。”
宋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要推门进去,却被李同悲拦着,“拦我干嘛?”宋碎手搭在门上,指节敲了敲门面,小黑猫察觉到动静从下面翻了出来。宋碎将猫抱在怀里,等着李同悲的回答。
几日不见,小猫倒是不见瘦弱,想来是自己寻了些东西吃。
李同悲没立刻回答,眼神却越过宋碎,警惕地瞟向花肆内。柳玉准正站在桌边,手指搭在青瓷茶盏上,神色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浅淡的眸子,在李同悲拉扯宋碎时微微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疏离感。
岁岁在笼子里扑腾了一下,尖着嗓子学舌:“拦我干嘛?拦我干嘛?”学得惟妙惟肖,还带着点宋碎方才的烦躁。
“啧,闭嘴!”
宋碎没好气地回头瞪了鹦鹉一眼,又转向李同悲,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到底什么事?有了容贞的线索?”
李同悲这才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宋碎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廓上:“容贞的线索……倒是没有。”宋碎怀里的小黑猫似乎不太喜欢李同悲靠这么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宋碎顺了顺它的脊背,听见李同悲的话又一把将他推开:“那你们这几日做什么了?待在家里睡大觉?”
“去你的!”李同悲捶了他肩膀一下,力道不轻。
“我这几日一直在躲我……呸,这个‘李同悲’的爹,他逼我娶一个姑娘,可这姑娘我哪就认识?还是和前李同悲相爱的,我哪里能娶你说对不对?”
宋碎被他的话吸引了兴趣,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所以你是……那日乱葬岗就因为这事儿?”
李同悲一拍腿赞同:“对呀!”
宋碎不怀好意地一笑,拉着他站起身,扯着就要走:“那感情好!走!我再带你去乱葬岗玩一阵子!”
李同悲:“那倒不用,不过我们最近几日不要待在墨楚了,我爹肯定会在墨楚的各个角落抓我,你愿不愿陪我看万水千山?”
宋碎没好气道:“我看你妈,看到一半碎片反噬给我反死了。”
李同悲被他怼得跳脚,又怕声音太大被花肆里的人听见,赶紧捂住嘴,压低了声音,“我这不是想找个清静地方躲躲吗?你留在墨楚才危险。况且我有蚀心雾的引子,能找到安全的地方的!”
宋碎瞟他一眼,坏笑:“可以啊,但是你要陪我去趟乱葬岗。”
系统在他脑子里嘀咕:“喂,姓宋的。这小子虽然莽撞,但提议有点道理。这花肆……看着是舒服,但柳玉准那小子,还有那老太太,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再加上李同悲他爹那档子破事……出去避避风头,顺便查查容贞的下落,一举两得好吗”
宋碎在心里哼了一声,没反驳系统。他确实对柳玉准存着疑窦。李同悲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或许是个契机。
他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点惯常的算计,拍了拍李同悲的肩膀:“行啊,李公子,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陪你走一趟。”
李同悲眼睛一亮:“真的?!那咱们……”
“不过——”
宋碎打断他,笑容加深,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条件不变。先去乱葬岗。”
他指了指怀里的猫,“这小东西几天没见,不知道在哪儿混的,得让它认认路。而且……”他压低声音,眼神瞟向花肆深处,“我总觉得,那破地方可能还藏着点别的惊喜,没准儿跟容贞有关呢?”
“况且——”宋碎指着天,“大白天诶!你这是害怕冒出女鬼来抓你吗?我和宋宛去的时候可是眼睛眨都不眨的好吗——”
李同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想到乱葬岗的阴森诡异,头皮一阵发麻。
宋碎仿佛毫无所觉,抱着猫,对柳玉准挥挥手,转身拉着还有些发憷的李同悲就走:“走了走了,趁天还没黑透!”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花肆门口,柳玉准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一半明亮温暖,一半却在阴影里。他抬起手,指尖再次抚过门框上那串小白花,被遮掩去神色。里屋传来老太太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呼唤,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柳玉准收回手,转身,无声地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那帘子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动静。
笼子里,岁岁歪着小脑袋,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忽然又学了一句,正是宋碎临走时说的:
“改日再来——”
“改日再来——”
尾音在安静下来的花肆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寂寥。
许是知道了乱葬岗的蚀心雾早就被宋宛收入囊中(可能李同悲也知道),那里的破事也被多多少少解决了,宋碎这一趟去乱葬岗,心里不免轻松了许多。
这次,他要好好地吓李同悲一趟。
再经过那个乱葬岗前的那个荒废村子,倒是没有那日夜里阴凉的感觉,更多的只是破败,和混着泥土的湿气。宋碎没打算在这里吓他,便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走好自己脚下的每一步。
乱葬岗则不一样了,它是在森林中,即使是在白日里,也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歪斜的墓碑半埋在荒草里,乌鸦在枯枝上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更添几分荒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味道,隐隐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陈腐味道。
李同悲一路磨磨蹭蹭,一会儿说鞋磨脚,一会儿说口渴,被宋碎踹了好几脚才老实。
宋碎也没打算真的进去,毕竟里面的景象,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他这一吓,肯定要把自己也拖进去。
见李同悲缩着脖子跟只受惊的野马似的,眼底的坏水顿时涌了上来。他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李同悲身后半步,压低嗓子,模仿女人的腔调幽幽地喊:“同悲……我好冷啊……”
李同悲“嗷”一嗓子蹦起来,差点撞到旁边的树上,回头见宋碎正憋着笑,气得脸都绿了:“宋碎!你他妈有病啊!”
宋碎装的有模有样,眼底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露出一丝惊恐来,“不是我……等等,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啊——”
一声尖叫似要响彻云霄,震得人的耳膜都要破裂,李同悲被宋碎这声尖叫吓得不行,转眼看宋碎已经跑出去十几米了,他再看向那些树林里,好像真的有什么红色的身影在瞟,吓得他也“啊”了声,扭头就跑。
宋碎边跑边笑,虽然累,但是一个人在干坏事时是感受不到累的。约莫着跑出了那个荒村前几十米,他才喘着气停下来。
他笑得直不起腰,怀里的猫也因为剧烈的运动呲牙“喵呜喵呜”地叫,身后李同悲“噔噔噔”追上来,裤脚沾了草屑,头发乱得像鸡窝,指着他骂:“宋碎!你他妈给我站住!耍人很有意思是吧?!”
李同悲一把揪住宋碎的衣领,咬牙切齿:“很有意思吗?!老子方才魂都快被吓飞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想到刚才自己那狼狈逃跑的样子,羞愤交加。
“哈……哈哈……李大公子……你……你这反应……哈哈哈……”
宋碎一边笑一边试图掰开他的手,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比……比乱葬岗的女鬼……还有意思……哈哈哈……”
“还笑!”李同悲手上更用力了,恨不得把他提起来,“老子跟你没完!”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掠过。带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清苦,幽微,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神微凝的冷香。
宋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似被冰水浇头。这味道……不是是柳玉准花肆门框上挂着的那个白色干花的香气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推开李同悲揪着他衣领的手,动作快得让李同悲一个趔趄。
宋碎脸上的戏谑和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又想搞什么鬼?!”李同悲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站稳后怒气未消地质问,“装神弄鬼上瘾了是吧?”
“不是!”宋碎低喝一声,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树林,“你闻到没?”
“闻到什么?闻那尸臭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癖好……”
……
宋碎:“是一股花香味。”
李同悲挠了挠头:“四月天的,树林里开些花也很正常吧……”
系统跳出来拍了拍两人的脑子:“疑神疑鬼……只是普通的花香罢了,你个宋碎没想到对花香味这么灵敏……”
空气忽然凝滞。
宋碎不可思议地指着系统,又指了指李同悲——
“你能碰到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