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五章:画室灯火与星子约定
凌晨四点,美术楼的画室还浸在墨色里。
鹿昭弥对着画架上的半成品叹了口气,炭笔在纸上蹭出片灰濛濛的雾——是中心花园的晨雾,她画了三天,总觉得差了点“气”。父亲说过,好的风景画要“让看画的人能摸到雾的湿度”,可她的雾,总像被晒干的棉花,轻飘飘的没分量。
“咔嗒”一声,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时蹇的身影在门框里晃了晃,像片被风推进来的云。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另一只手抱着盏银色的台灯,灯杆上贴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色温5000K,亮度可调,适合画细节。”
“吵醒你了?”鹿昭弥放下炭笔,指尖在画纸上的雾团里戳了戳,像在试探虚实。
时蹇把台灯放在画架旁,插电时的“嗡”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暖黄的光线漫过画布,把雾团的边缘照得微微发蓝,像蒙了层薄冰。
“没睡,”他打开保温桶,热气混着南瓜粥的甜香涌出来,“实验数据跑完得早,看你昨晚发的朋友圈说‘卡壳了’,就过来了。”
鹿昭弥的脸微微发烫。昨晚画到凌晨时,她在朋友圈发了张画纸的局部,配文“雾是抓不住的风吗”,没想到他会当真。
“粥里加了桂圆,”时蹇把勺子往她手里塞,瓷勺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你说过画到深夜会头晕,这个能补气血。”
他记得她随口说的话。
鹿昭弥低头喝粥,南瓜的绵甜混着桂圆的微涩,在舌尖化开时,忽然觉得画里的雾有了分量——像此刻粥碗里的热气,看得见,摸得着,还带着点他掌心的温度。
时蹇在她旁边的桌子上铺开实验报告,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她的炭笔摩擦声缠在一起,像两支不同调的曲子,却奇异地合拍。画架上的台灯照着她的侧脸,他的台灯照着数据表格,两束光在画室中央交汇,像条温柔的河。
清晨七点,第一缕阳光爬上画架时,鹿昭弥终于画出了满意的雾。
她用最软的炭笔,在纸面轻轻扫过,灰蓝的雾团里透出点熹微的白,像远处的路灯透过雾霭漏下来的光。时蹇凑过来看时,指尖在画纸边缘顿了顿,没碰到纸面——怕蹭掉那层轻薄的炭粉。
“有‘气’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却很亮,“像中心花园早上六点的雾,潮乎乎的,能拧出水分。”
鹿昭弥笑着把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夹进晾画夹。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打在纸上,雾团的边缘泛出淡淡的金,像被镀了层糖霜。她忽然发现,时蹇的实验报告旁,放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她刚才画雾的样子,笔尖的弧度和她的炭笔轨迹几乎重合。
“你怎么也画起来了?”她伸手去翻,纸页边缘的钢笔字蹭在指尖,有点硌。
“在记‘雾的参数’,”他指着笔记本上的小字,“湿度82%,能见度300米,风速0.8米/秒——这些数据组合起来,就是你画的雾。”
鹿昭弥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的“理科生浪漫”,是把她眼里的风景,都翻译成了能触摸的数字。
画室的门被推开,许梓艺拎着早餐闯进来,塑料袋的响声划破了晨的静:“靳云磊说,再不来投喂,你们俩就要跟画里的雾一起飘走了!”
时蹇正往鹿昭弥手里塞剥好的鸡蛋,闻言手一顿,蛋白上的纹路被捏皱了点。许梓艺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鹿昭弥的嘴角沾着点南瓜粥的甜渍,时蹇的耳尖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画架上的雾团在晨光里轻轻晃,像在替他们害羞。
“温棠刚才发消息,”许梓艺往鹿昭弥嘴里塞了口包子,“说她画展的宣传海报想请你画插画,主题是‘光与影的缝隙’。”
鹿昭弥的咬包子的动作顿了顿。她想起上次在中心花园遇见温棠时,她眼里的释然——原来真正的同行,不是互相较劲,是懂得欣赏彼此的光。
“我画,”她咽下嘴里的包子,看向时蹇,“说不定能用上你记的‘雾的参数’。”
午后的阳光把画室晒得暖洋洋的。
时蹇趴在桌子上补觉,怀里抱着本《星空观测指南》,书页摊在“猎户座流星雨”那页,上面用荧光笔标着观测重点。鹿昭弥坐在他旁边,给温棠的海报画草稿,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他。
她画的是片森林,树影的缝隙里漏下星星,每颗星的尾迹都画得像雾团的边缘——软乎乎的,带着点没散尽的潮气。画到第三棵树时,时蹇忽然动了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颤了颤,像只小憩的蝶。
鹿昭弥的笔尖顿了顿,低头在他的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的弧度和他梦里的笑意重合。
“醒了?”她轻声问,指尖不小心碰了碰他的发梢,像羽毛拂过。
时蹇猛地睁开眼,眼镜片后的目光有点懵,过了两秒才聚焦在她的草稿上:“画得像……像我们要去看的流星雨。”
“本来就是为流星雨画的,”鹿昭弥把草稿往他面前推了推,“温棠的海报主题,刚好能掺点私心。”
时蹇的耳尖又红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从背包里拿出个折叠袋:“昨天去天文台踩点了,管理员说需要带厚外套,山顶比山下低5度。”
袋子里露出半截深灰色的围巾,是他母亲织的,上次视频时,他母亲特意叮嘱“天冷了,给昭弥也带条”。鹿昭弥摸着围巾的毛线,柔软得像猫的肚皮,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傍晚去食堂的路上,遇见了温棠。
她穿着件焦糖色的大衣,正和印刷店的师傅沟通海报尺寸,手里捏着的设计图上,已经留出了插画的位置,形状像片被风吹弯的叶子。
“画得怎么样了?”温棠笑着往鹿昭弥手里塞了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闪的,“不急,下周五之前给我就行。”
“画了个草稿,”鹿昭弥从画板包里抽出速写本,“想用树影的缝隙当画框,里面画流星雨。”
温棠的目光在“树影里的星”上停了很久,忽然说:“你比以前敢画‘亮’的东西了。以前你的画总偏暗,像蒙着层纱,现在……”她指着流星的尾迹,“亮得能晃眼。”
鹿昭弥的心跳轻了轻。她知道,这“亮”不是技巧变了,是心里住进了光——是时蹇煮茶时的认真,是他记雾的参数时的专注,是他说“想和你一起看的,都想做好准备”时的坚定。
“时蹇对你很好。”温棠忽然转开话题,往时蹇手里塞了瓶冰水,“上次系里聚餐,他听说你不吃香菜,把整盘菜里的香菜都挑出来了,比做实验还仔细。”
时蹇的耳尖红得发紫,他把冰水往鹿昭弥手里塞,指尖的凉意蹭过她的掌心:“她胃不好,冰的少喝。”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棠看着他们相触的指尖,忽然笑了:“真好啊,有人把你的喜好,当成重要的数据来记。”
晚上的画室,台灯的光比白天更暖。
鹿昭弥趴在画纸上修改海报草稿,时蹇坐在旁边组装天文望远镜——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旧款,镜筒上还贴着他小时候贴的星星贴纸。他的手指在螺丝上转动,动作比做实验时还轻,怕碰坏了镜片。
“这个能看清流星吗?”鹿昭弥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镜筒,金属的凉意吓了她一跳。
“调焦到20倍就行,”他往她手里塞了本《天文观测手册》,书页里夹着片银杏叶,是上周在图书馆捡的,“流星划过的时候,记得喊我,我来拍。”
鹿昭弥的指尖在“流星雨观测注意事项”上划过,忽然指着其中一条笑出声:“上面说‘避免长时间凝视天空,会脖子酸’——你连这个都查了?”
“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望远镜听见,“还准备了颈枕,在你画板包里。”
鹿昭弥笑着翻画板包,果然在最底层摸到个浅蓝色的颈枕,上面印着片小小的薄荷叶——是他特意找商家定制的。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好的感情,是两个人一起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甜。”
原来这甜,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是颈枕上的薄荷,是挑出来的香菜,是记在笔记本里的雾的参数。
画到深夜时,鹿昭弥的眼皮开始打架。时蹇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按,轻声说:“眯会儿,我替你盯着颜料。”他的肩膀很宽,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像晒过太阳的枕头。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他在翻她的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划着。醒来时,发现他在空白页上画了个小小的她,趴在他肩上睡觉,嘴角的弧度弯得像月牙,旁边写着:“10月5日,画室的灯光下,她比流星亮。”
离开画室时,月光把两人的影子钉在走廊上。
时蹇背着画板包,鹿昭弥抱着刚完成的海报插画,纸页的边缘蹭过他的手背,像只胆小的猫。走到美术楼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给你的,”他的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得发颤,“流星雨的‘门票’。”
盒子里躺着两枚银色的星星吊坠,一枚是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一枚是颗小小的行星——是那颗他们约定要看的2023 XL1。吊坠的背面刻着日期:“2023.10.21”。
“到那天,”他把刻着行星的吊坠往她手里塞,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我们把这个挂在望远镜上,就像……和星星拉了钩。”
鹿昭弥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像碰掉了颗沾在他脸上的月光:“说好了,不许迟到。”
回宿舍的路上,她把吊坠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透过掌心,熨帖了一路的心跳。路过中心花园时,看见那株紫白绣球的花瓣上,停着只萤火虫,尾端的绿光闪了闪,像颗迷你的流星。
许梓艺已经睡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是靳云磊发来的消息:“明早八点,天文台见,带你们去熟悉设备——时蹇特意嘱咐的。”
鹿昭弥笑着关了手机,翻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两枚依偎的星星吊坠,背景是画室的台灯,灯光下,他的侧脸和她的发顶凑得很近,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画的角落,她写下:
“日子是慢熬的粥,是细画的雾,是和你数着星子等流星的约定。”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软软的,像猫的肚皮。鹿昭弥摸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有个人陪你赶稿到深夜,陪你记无关紧要的参数,陪你等一场三个月后的流星雨,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藏着糖的诗。
(第十五章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