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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黎雅兰失踪了。
国公府上下开始寻人,一片忙乱。老太君也被惊动了,她低垂着头,不住叹气。
黎风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因为他今早在门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字前所未有的洒脱不羁,大笔一挥而成,写着:求人不如求己,兄长,我去了,生死自负。
黎风竹不得不承认,他这妹妹果然有他母亲当年的风度,一旦不再画地为牢,便说走就走,敢想敢做。
镇国公见黎风竹表情淡定,有些担忧的心也稳住了,偷偷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素来和你亲近,没道理不告诉你。”
他抬眼看了看他父亲,伸出手来,“一百两一问,先给银子。”
镇国公气得胡子乱飞,心里不知骂了多少个孽障,嘴上却还是讨好的,“你就告诉我嘛,也免得你祖母牵肠挂肚的。”
他知道他这父亲就喜欢顺杆子爬,便道:“一百五十两一问,先给银子。”
镇国公后悔了,两排牙齿齐齐冒出凉意,刺得他头皮一紧,“行行行,一百两就一百两,我哪里是什么小气人。”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黎风竹的手心。
黎风竹也不揪着一百五十两不放,开心地放进怀里,甚至拍了拍,才说:“她跑去参军了。至于是去了南郡,还是北境,那就不得而知了。”
镇国公如遭雷劈,却又有早该料到的彻悟,“我就知道……”
老太君也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忙走过来,拉住黎风竹,“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参军了?她哪里吃得了这种苦,还是把她找回来吧。”
他却摇了摇头,“她若走了,不正好催靖渊公主回来吗?而且,她和阿娘有几分相似,未必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他也会派人去盯着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老太君和镇国公都沉默了。说起来,他们对黎雅兰的关注确实不多,但细细想来,她确实很有几分当年梁九思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黎雅兰正骑马驰骋于浩浩平川之上,风刮过她的耳侧,发出自由的声音。她扮作男子,给自己取了个男子的名号——赵九。
既然北境扰攘不断,她便想办法直驱蛮族,让蛮族先乱起来。
可是靖渊公主却乱了心神。眼前的佛像不再是佛像,烟雾缭绕中透出怒目的本相。
孙嬷嬷知道她心慌意乱,上前一步,“主子,可要休息一会儿?”
“不休息了,去镇国公府。”自从陈远道离奇去世后,她就觉得有人在引她下山。可是,女儿给她来了一封信,言辞间成熟了不少。如今女儿又不知投向了何方,使得她死去的心又好似活了过来。
她已经不记得心死在了哪一天,有可能是被迫嫁给镇国公的那一天,也有可能是听说了梁九思之死的时候。世间的女子,比男子要好欺负。一纸婚书,就能把人困死在宅院里。一杯毒酒,就能无声无息吓退心中壮志。
可是,她的女儿如今也长成了,竟也有她身上的几分气概。去吧,尽管去吧,你的阿娘会为你守护一切的。
她要回去,免得那昏君治她女儿欺君之罪。
几日后,一行马车轱轱辘辘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外。车辆布置得极为素朴,却又显出肃穆和大气。车里出来了一个面容清冷却又天生秾丽的中年女子,她身着黑衣,上面用金线细细绣出一只飞凰,从她的背后一直延伸到脚跟处。
黎嘉楠和老太君早已等在府门外,此刻立即行礼拜见。
徐靖渊虚虚扶起老太君,神色温和地说:“老太君,多年未见,依旧健壮,令我欣喜啊。”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给了黎嘉楠,一转身就进了镇国公府,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孙嬷嬷留在后面没走,对黎嘉楠说:“国公爷,主子是为了雅兰小姐回来的。一应用度都不需要国公府费心,主子等下便会回公主府。”
老太君却有些担忧,“公主府里这么多年没有住过人,不如过几日再回去。”
孙嬷嬷笑了,说:“公主府里常有人在打扫,不至于住不了人,老太君不必担心。”
老太君见劝不住,只好由着她们去。
徐靖渊直接去了女儿住的院子,里面果然等着一个人。
黎风竹没有丝毫慌乱,起身行礼,“风竹见过公主。”
徐靖渊微微一愣,她以为,这孩子应该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的。但她很快调整好,问道:“你的嗓子,是怎么好的?”
黎风竹回道:“春风醉,解醉即可。”当年,他所中的毒名唤“春风醉”,乃是本朝薨逝多年的宋太后严令禁止的毒药。服用此药之人,初时只觉春风拂面,浑身适意,渐渐便如喝了酒一般,微微陶醉。最后,便是五感消退,求救不能,痛苦死去。
徐靖渊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中的是何种毒药,想来当年梁九思也是身中此毒吧。她的皇兄真是心狠,连皇祖母当年深恶痛绝的“春风醉”都拿了出来,只为了杀死一个天赋卓绝的女子以及她的孩子。
“你不恨我?”徐靖渊饶有兴致地问道。
黎风竹却没有回答,而是念出了那首诗:“梁上双飞燕,昭阳渡鸣鸾。岂慕鸳鸯侣,堪思壮志难。我欲翔九天,九天不可攀。惜哉身无翼,坐地观山川。”
这首诗,徐靖渊以为梁九思早就扔了。原来,是她看低了梁九思的为人。
“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吗?”
“母亲生前不曾吐露半分,我是在清点她的遗物时发现的。后来,我看到了您写给黎雅兰的信,这才确定那首诗是您所赠。”
“看来,我与她的心是一般的,从不曾有过隔阂。我与你的母亲从未见过一面,但我却总觉得她是我一生的知己。如今,能从你嘴里听到我当年写给她的诗,我的一部分心愿也了了。”
“那公主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昏君无道,自然要清君侧。”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就连黎风竹,即使早有准备,也惊得一阵胆寒。
徐靖渊冷笑起来,“我那皇兄,大概也没想过,他已经让我再无牵挂了。”说完她看向黎风竹,“小子,你有你母亲的胆量,那你可别半途而废。这一次,要么成事,要么身殒。若是你还有牵挂,那就别趟这趟浑水。”
黎风竹却格外坚定地回答:“风竹定然紧随公主,不报母仇,绝不后退。”
徐靖渊露出一抹笑意,对眼前的年轻人也有了几分敬佩。若是当初的自己也能少点畏惧和胆怯,是否早就实现了心中所愿,说不定还能保住梁九思呢?
他们二人又商量了一番往后的计划,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分开。对于徐靖渊而言,她得到了一个极佳的帮手。而对于黎风竹而言,他终于让他所做的一切有了一个新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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