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雨

　　自从新剧《暖薇》爆红后，覃梦薇的行程表便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深秋的日光透过棚顶的遮光布斜切进来，在布满设备线的地面投下细碎光斑，她倚着道具箱默背台词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咔——这条过！"副导的声音刚落下，场务小跑着递来保温杯，"薇姐您要的雪梨汤。"热气氤氲中，她听见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骚动，循声望去，便见穿黑色高定套装的女子踩着尖头高跟鞋走来，珍珠耳钉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
　　"梦薇。"覃梦璇站在摄像机轨道旁，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梵克雅宝腕表，助理模样的青年正替她收拢着羊绒披肩，"下午要和世茂那边开并购案研讨会，顺路来看看你。"冷调香根草气息随着她的靠近漫过来，剧组人员不自觉让出条通道。
　　"姐？"覃梦薇将台词本交给化妆师，起身时戏服裙裾扫过地面堆积的枫叶道具，"怎么突然..."话未说完，便见对方从爱马仕手袋里取出枚泛着珠光的米色信封。
　　信封边缘有被雨水打湿又干透的褶皱，右下角印着极淡的暗纹。覃梦薇用指腹摩挲着"覃梦薇收"几个锋利的钢笔字，抬眼时撞进堂姐镜片后的目光："今早物业在云顶别墅区的公共邮箱发现的，监控显示是昨晚八点由快递柜投递。"
　　"没有寄件人信息？"她翻转信封对着灯光细看，隐约瞧见内页有暗红色印记。场记板"啪"地拍响，远处传来男主角吊威亚的呼喊声，覃梦璇的珍珠耳坠随着摇头轻晃："物业调了三个机位的录像，送件人戴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
　　秋日午后的光影在道具血浆瓶上折射出暗红，覃梦薇捏着信纸的手指无意识收紧。雪松混着旧书页的气息从信纸漫上来，那是锁影楼特有的气味——自从三年前那场震惊全城的剧组火灾后，这座上海最有名的烂尾楼便成了都市传说的一部分。
　　"收工后让小陈开车跟着？"经纪人抱着行程表过来，瞥见信封时眉头微皱。覃梦薇将信纸折成方块塞进戏服暗袋，吊灯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不用，我自己去。"她望向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某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翻涌——火舌舔舐布景板的噼啪声，浓烟中有人逆光而立，袖口有道银光闪过...
　　法拉利488 Spider的引擎声在锁影楼前戛然而止。覃梦薇摘下墨镜时，日落正将生锈的钢筋骨架染成血色。这座1998年停工的摩天大楼像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外墙上还残留着三年前剧组大火熏黑的痕迹，13层玻璃幕墙的裂痕里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那是当时拍摄爆破戏时未及取下的道具。
　　安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应急指示灯在楼梯间投下幽绿的光斑，覃梦薇的高跟鞋踩过积水的地面，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涟漪。转过消防通道拐角时，她听见楼上传来金属刮擦的声响。
　　"来得比预期快。"胡宸鑫斜倚在12层走廊的窗框边，西装革履的模样与周遭的废墟形成诡异反差。他指尖转着万宝龙钢笔，袖扣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三年前你在这里差点被烧死，现在倒敢只身赴约？"
　　"温靖的毕业论文？"覃梦薇背靠承重柱，指尖在暗袋里确认着录音笔的凸起，"抄袭数据还是伪造导师签名？"她忽然轻笑，碎钻耳钉在幽暗中闪烁，"你该不会以为用这种手段能威胁我？"
　　胡宸鑫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向前逼近两步，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长："别装傻，上周《娱乐周刊》拍到你们在迪士尼约会的照片——韦依雯帮你公关掉多少黑料？覃氏集团的法务部要是知道..."
　　"知道什么？"覃梦薇突然直起身，戏服裙摆扫过地面堆积的碎玻璃，"知道你们胡家当年挪用世纪金鼎项目资金？还是你父亲在镜湖大楼质检报告上做的那些手脚？"她每说一个字，胡宸鑫的脸色便苍白一分，"需要我提醒你吗？锁影楼的地基勘探报告，现在还在我姐的保险柜里。"
　　逃生通道的应急灯忽然开始频闪。在明灭的光线中，胡宸鑫的指节攥得发白，钢笔尾端弹出细小的刀刃。"看来你真的不怕..."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抬手扯松领带露出颈侧抓痕，"那就跟我去天台看看，温靖昨天在这里拍的戏服还挂在吊塔上呢。"
　　13层的电梯井传来齿轮卡死的异响。覃梦薇注意到对方耳后渗出的冷汗，顺着他颤抖的指尖看向安全梯转角处——那里正对着当年失火剧组的道具仓库，焦黑的门框上挂着半截尼龙绳，在穿堂风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天台边缘的水泥护栏在暮色中裂开蛛网状纹路，胡宸鑫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碾过散落的钢筋断口。他忽然扯松深灰色领带，喉结在暮色中剧烈滚动："既然你连韦依雯的把柄都不在乎..."金属袖扣在夕阳下划出冷光，"那就别怪我让整个娱乐圈看看，覃氏千金是怎么被自己的丑闻压垮的。"
　　十二月的穿堂风卷着锈蚀铁屑扑在脸上，覃梦薇后退半步，鞋跟抵住天台边缘的断口。二十三层高空的气流掀动着戏服水袖，她瞥见下方12层生锈的空调外机支架上，垂着半截焦黑的安全绳——那是三年前她被困火场时留下的逃生痕迹。
　　"你以为温靖真的在乎你？"胡宸鑫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指甲在皮肤上掐出月牙印，"他新剧的出品数据全靠你姐的水军刷上去的！"咆哮声中，覃梦薇余光瞥见对方西装内袋露出录音笔的金属边角。
　　就是现在。她借转身挣脱的惯性，右腿猛然横扫——胡宸鑫踉跄后退撞上生锈的避雷针，金属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但对方的反击来得更快，沾着铁锈的皮鞋重重踹在她膝窝，覃梦薇半个身子瞬间悬空。
　　天台边缘的水泥块在重压下崩裂的瞬间，她突然想起道具组老杨教过的威亚技巧。左手疾速抓住护栏钢筋锈蚀的断口，右手五指如铁钩般抠进墙面裂缝，三年武戏训练造就的肌肉记忆在此刻爆发——当胡宸鑫扑过来补上致命推搡时，覃梦薇已经像壁虎般贴在下层阳台边缘的排水管上。
　　23层到12层的垂直距离在穿堂风中呼啸。覃梦薇的戏服水袖被风撕成布条，露出左小臂三道新鲜血痕，那是护栏钢筋锈蚀的倒刺留下的纪念。她数着楼下传来的警笛声：两辆消防车，一辆特警SUV，还有那辆她眼熟的黑色路虎——温靖总说接她收工要低调，现在却把车横在锁影楼唯一的机动车入口。
　　"抓住这个！"消防员抛来的救生软梯在狂风中翻卷，覃梦薇松开已经扭曲变形的排水管时，听见上方传来胡宸鑫歇斯底里的尖叫。她顺着晃动的软梯滑到12层阳台的瞬间，特警破拆工具的火花在头顶炸开。
　　温靖冲进警戒线时，闪光灯刺破暮色。他脱下Burberry风衣裹住还在颤抖的躯体，檀木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变得真实可靠："我看到你姐转发定位时..."喉结在暮色中动了动，"就猜到是锁影楼。
　　年轻警察举着执法记录仪靠近："需要心理疏导吗？根据《反暴力法》我们可以..."
　　"不用。"覃梦薇打断他，指缝还残留着水泥碎屑的触感。温靖忽然抓住她手腕查看血痕，袖口露出和信封相同的暗红印记——那是她今早亲手用朱砂调制的剧组特制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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