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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的礼物
第十五章送你的礼物
(一)
庆春机场外,阳光透过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洒落,陶小黑的妈妈身着香槟色真丝衬衫裙,腰间系着同色系细腰带,珍珠耳坠随步伐轻晃。她推着钛金色行李箱,拉杆上搭着件Burberry经典格纹羊绒披肩。身旁的倪娜则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装,九分裤下露出纤细脚踝,踩着裸色高跟鞋,左手腕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在阳光下泛着低调光泽。
陶妈妈微微抬起的下巴显出天鹅般的优雅,倪娜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偶尔侧耳倾听时,锁骨处的四叶草项链轻轻摆动。两人经过反光的大理石柱时,身影交叠出时尚杂志般的构图,连滚动显示的航班信息屏都成了天然打光板。接机人群中有举着相机的游客不自觉调转镜头,地勤人员推着行李车特意放慢速度,就连向来匆忙的商务旅客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对气质出众的旅人,让嘈杂的到达大厅突然变成了时装周的外景现场。
抵达酒店后,她们迅速安顿下来。陶妈妈跪坐在酒店床上,指尖抚平一件真丝衬衫的褶皱,又将儿子最爱吃的杏仁饼仔细码进鎏金点心盒。梳妆台上摆着她特意带来的家庭相册,封面压着朵风干的玉兰花。而另一个房间里的倪娜,正在镜前补妆。手机屏保是上周陶小黑夺冠时抓拍电视屏幕的笑容。
二人稍作修整,便由司机载着商务车前往体院看望陶小黑。
此时,柳麦刚从陶小黑宿舍出来准备回家,走的时候自己的唇膏落在了陶小黑宿舍。下楼时,陶小黑给柳麦打了个电话。
“瞧我这脑子,我忘记拿了,先放你那吧!”
“这个唇膏不是你班那个家里开工厂的男同学送的吗?”陶小黑调侃道。
“……你怎么知道的?”柳麦本想否认,但是想到两个人之间要坦诚,她说了实话。
“唇膏上有牌子啊傻姑娘!”
“这是暑假前,他给我们班女生的礼物,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支,我还没用呢!”
“行吧,相信你了。不过以后他再送你东西你不准要,约你吃饭不准去!”
“你还怕我被人拐走吗?”
“你太傻了,别人说什么都信,他是为了送给你,就给全班女同学都送了一支。”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同桌总说,男人啊为了追到喜欢的女孩,都是心甘情愿花钱任人宰割的,这个时候就得把他当成提款机,想要什么赶快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可以了啊,小心被你同桌带坏了!”
这时,陶小黑的妈妈和倪娜正往楼上走,擦肩而过之余听到了这些话。柳麦并没有留意到下楼时,有个气质优雅的阿姨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陶妈妈敲开陶小黑的宿舍门时,陶小黑和柳麦的电话还没挂,倪娜的一句“圣豪哥!好想你啊!”传到了柳麦的耳朵里,陶小黑惊喜之下,来不及给柳麦说再见,就挂掉了电话。陶妈妈想儿子想得不得了,一把抱了上去。
倪娜已然长成了大姑娘,身上散发着音乐家的气质。一米七的大个,高瘦且白皙。
她转身坐在陶小黑的床上,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她看见床头柜上的那支唇膏,拿起来便问陶小黑。
“咦?圣豪哥,这是女士唇膏啊?”
陶小黑一转念,急忙说这是送给妈妈的。反正没开封,反正他并不想让柳麦用这支唇膏。
“儿子,你谈恋爱了?”陶妈妈很敏感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我现在心思可是都放到训练比赛上了。”陶小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乱转。
“别说我了,你们这次打算在庆春待多久啊?”陶小黑话锋一转。
“初步打算待十天,北京这边有两场演出,反正离得不远,我们就决定回庆春住了,结束之后我们就回广州准备新年音乐会了。”陶妈妈答道。
“倪娜也去演出吗?”
“对呀!我这次是作为老师的特邀嘉宾去的,我有一个单独的节目。不过真可惜,你要去集训,不能来看我们。”
“没事,你们记得找人录视频,到时候发邮件给我,我慢慢看。”
这时倪娜灵机一动:“圣豪哥不是也在北京集训吗?等我们演出完可以带着DV到体育总局去找你!”
“那太麻烦了,总局你进不来,只能在门口。”
“不麻烦的,反正演出完也没什么事,等你看完我来取就行啦!这事包在我身上!老师,你说这样好不好?”
陶妈妈一眼看出了倪娜的小心思,本来她对倪娜也是百般疼爱,当儿媳妇一样看待。虽然从未直接提起此事,但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至少倪娜是喜欢儿子的。
(二)
两天后,陶小黑随国家队去北京参加封闭集训了。临走前,她送给柳麦一个手机。
因为训练量太大,他几乎都是在训练后按摩放松的时候和柳麦发短信报平安,回到宿舍洗洗就睡了。
陶小黑是冲着亚运会前三去的。如果运气好,可以冲刺一下金牌,但他知道在亚运会赛场上,对手实力太强了,他必须把每个环节都尽量做到完美,才有可能接近一个完美的成绩。所以在这集训的二十天里,他对日常生活的细节也十分注意,不吃生冷食物,保证睡眠,保持心情愉悦。
这天晚上6点,陶小黑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倪娜。他猜她们应该刚刚结束下午的演出。陶小黑穿好外套来到体育总局大门口,倪娜身穿一件米色过膝风衣,黑色高筒靴,披肩卷发优雅地散落着,斜背着一个俏皮的链条黑包,手上拿着一个DV机。外面有点风大,她下意识拉拉衣领,头发在风中飞舞着。远远见到陶小黑,倪娜摆摆手跑了过去。
“圣豪哥!”
“天这么冷,你站多久了?”
“我刚到。给你,演出视频都在这里了。认真看哦!”倪娜把DV递给了陶小黑。
“我妈呢?”
“老师还在大礼堂,晚上主办方有晚宴,司机送我来的,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陶小黑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发现她真是女大十八变。要知道,她小时候可是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娇滴滴的鼻涕妞。而如今却落落大方,出国留学回来成了一名钢琴手,在国内已是小有名气。
“快回去吧!太冷了,别冻感冒。我会好好看!谢谢你的作品!”
“圣豪哥,等你看完了告诉我,我再过来拿!”
“好。”
“拜拜!”
“拜拜!”
目送倪娜上了车,陶小黑转身往回走,刚好国家队的一个队友擦身而过。
“哎!豪哥,女朋友正点啊!”
“说什么呢!我妹妹。”
陶小黑抿抿嘴,看了看手上的DV,忽然觉得有点冷,便快跑回了宿舍。
他想给柳麦打个电话。
柳麦这会刚刚下课,见到陶小黑打来的电话有点意外。
“嗨!大忙人,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呢?”
“我刚下课,正准备去吃饭。你呢?”
“我刚训练完,也准备去吃饭了。”
“我看北京气温,这几天有大风,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嗯,穿得很厚,谢谢女朋友这么关心我。”
“少贫了,快去吃饭吧男朋友!”
“嗯,拜拜!”
“拜拜!”
陶小黑挂了电话,从手机相册翻出柳麦的一张照片,是他偷拍的,当时柳麦正在大口啃着玉米,吃相很专注。他会心一笑,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背景。
(三)
预赛的前一天下午,陶小黑突然浑身发冷、头晕乏力。直觉告诉他,可能发烧了。他急忙找到队医佟瑞麟量体温。
“38度7!”陶小黑拿出温度计,有点忐忑不安。
“快去团部医务室。”神情凝重的佟瑞麟跑得比陶小黑还快。
柳权得知陶小黑发烧也急忙赶到医务室。这时陶小黑正躺在床上输液,睡着了,脸烧得红彤彤。
柳权凌乱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站到医务室的大门口猛吸着。尼古丁混着消毒水味在肺里翻滚。
佟瑞麟轻拍他肩头:“可能是风寒加疲劳,看今晚退烧效果吧……”
“怕什么来什么。””柳权望着远处体育场穹顶长叹,烟灰簌簌落在鞋面。
“他压力肯定很大,有时我看着都心疼。每天给他做放松的时候,到最后他基本都是睡着的状态,发烧可能跟劳累也有关系。”
“教练!”陶小黑这时醒了,叫了柳权一声。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柳权赶忙上前用手摸了摸陶小黑的额头。
“我没事,好多了,一会输液完我想要一壶红糖姜汤,喝完捂一捂出出汗就好了,这招百试百灵。”
“决赛前保存实力最重要,预赛对手不强……”
“我能进决赛!”陶小黑眼眶泛红打断他,“一定!”
柳权紧握那只没输液的手,千言万语化作掌心的力度:“好,咱们瞄准决赛。
灌下整碗辛辣姜汤,陶小黑裹紧棉被沉入甜乡。翌日,朝阳刺破窗帘时,体温计水银柱稳稳停在36.1℃。他对着镜子挥拳,肌肉里奔涌着新生的力量。
此刻千里之外,柳麦正咬着笔杆盯教室挂钟。晚自习结束铃刚响,她像离弦之箭冲回家。央视五套直播画面亮起时,演播厅背景恰是釜山体育场沸腾的夜色——八万座椅翻涌成国旗的海洋,四盏巨型射灯如天剑劈开跑道。
决赛中,分到陶小黑左边道次的,正是那个破了他个人最好成绩的卡塔尔选手。
解说声音穿透电流:各位观众朋友,你们现在看到的是2002年韩国釜山亚运会男子100米决赛的现场直播。中国运动员陶圣豪是以复赛小组第二名的身份进入到了决赛当中。距离我国运动员上一次闯入亚运会赛决赛已经有八年的时间,这是中国短跑时隔八年再闯亚运百米决战!陶圣豪是速度型选手……
镜头突然推近第四道起跑线,陶小黑朝着镜头拍胸脯,双手利落比出L形手势,嘴里说了一句“麦麦”。
这个手势让电视机前的柳麦愣了一下。随后她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因为当初他在和陶小黑讨论两个人的名字的首字母怎么比划会更形象,陶小黑就比了一个L的手势说这是“柳”的意思。他居然利用镜头把这个信息“公开”给了全世界的观众。
柳麦能感受到陶小黑的信心。她在心里不断为陶小黑祈祷着。
发令枪响刹那,第二道选手如触电般弹起——抢跑!重压下,陶小黑看见大屏幕里自己咬破的嘴唇渗出血丝。
再鸣枪时,他如猎豹扑食冲出,但左侧卡塔尔选手已成黑色闪电。五十米处四个身影几乎并驾齐驱,跑道在钉鞋下发出哀鸣。最后30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陶小黑与左右两名选手的差距始终保持在半个身位。最后20米,陶小黑突然化身逆风突进的涡轮,摆臂幅度撕裂空气,蓝色跑道溅起细碎橡胶屑。
当他的胸膛撞向终点线时,看台中国方阵瞬间炸开红色烟花。大屏幕慢镜头回放显示,他冲刺时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飞散的汗珠在灯光下如同碎钻。
?10.17?
个人最好成绩!
当胸膛撞碎终点线的千分之一秒,陶小黑的视网膜先于大脑记录下真相——左侧卡塔尔选手的红色战袍像燃烧的火焰掠过余光。
?“他是第一,我是第二!”? 这个判断从脊椎窜上脑干,陶小黑有些如梦如幻。观众席的沸腾声浪突然坍缩成真空,陶小黑的耳道里只灌满自己喉头溢出的嗬嗬喘息。
此时此刻,无数记忆碎片在神经末梢炸开:医务室铁架床冰凉的触感突然灼烧后背,红糖姜汤的辛辣从喉管逆冲鼻腔,佟队医举着体温计的手在灯光下颤抖的弧度,柳权握着他输液的手说“瞄准决赛”时,拇指的老茧刮过自己虎口,这些,早已烙进骨髓。
此时观众席上的柳权,手握着秒表深深陷进掌心,下颌还在缓缓抽搐着。他的爱徒无数次在训练场模拟过终点冲刺场景——这次,终于换来一枚沉甸甸的银牌。他赶快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这是陶小黑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后,硬塞进他白大褂的“替代品”。因为,看台上不能吸烟。
当陶小黑胸膛撞线的瞬间,柳麦的拖鞋飞过半个客厅。她赤脚踩在木茶几上尖叫,震得玻璃杯里的白开水泛起涟漪。“第三道!第三道赢了!”转播镜头切到慢动作回放时,她突然僵住——那个熟悉的L手势在电视画面里纤毫毕现。
(四)
混合采访区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陶小黑的耳膜仍残留着冲线时山呼海啸的呐喊,但最清晰的却是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10秒17,够快却不够快。
回到更衣室锁上门,他把脸埋进毛巾里,此时手机震动起来,锁屏显示85条未读消息。最上方是柳麦发来的赛场L手势截图彩信。他忽然笑出声,水珠从发梢甩到屏幕上——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哭了。
发布会现场,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陶小黑不断用拇指摩挲着银牌边缘的缎带。当第七家媒体举起手时,他注意到正是《体育周报》记者李婷。
记者:“陶圣豪,首先祝贺你为中国代表团获得这枚宝贵的银牌!我们注意到赛前您做了个特别的手势...”此刻,摄像机红点如瞄准器般闪烁。
陶小黑突然咳嗽了两声:“啊...就是常规自我鼓励的动作。”
李婷:“慢镜头显示您起跑前喊了句话,口型很像‘妈妈’?”
陶小黑瞳孔骤缩,道:“您这观察力真可以看,被您看穿了……”
体育频道男记者一旁插话:“听说您赛前发高烧了?现在康复了吗?”
陶小黑此时突然捏扁矿泉水瓶,“感谢关心,感谢关心,虚惊一场。”
电视台转播室,大家正在为晚上十点的体育新闻做视频剪辑,工作人员在一旁小声议论着陶小黑的手势和口型是什么意思。有人说,那个口型应该就是陶小黑在喊“妈妈”。
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午夜,陶小黑把银牌小心翼翼挂在床边前的衣架上,金属撞击木板的闷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瘫倒在床上,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他眯起眼睛——一个柳麦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两小时前。
他的拇指在拨号键上方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电话才响两声,他又猛地挂断,把手机扔到一旁。但不到三秒,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柳麦”两个字跳动着。
“吵醒你了吧。”陶小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柳麦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动静。“没有啊,”她的声音很清醒,“我就猜到你忙完会打过来,特意等着呢。”
陶小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翻了个身,床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看直播了吗?”
“当然看了!”柳麦的声音突然提高,“我八点一下晚自习就往家跑,差点把书包都跑掉了。恭喜你啊!亚运会第二名!”
“还行吧,”陶小黑用肩膀夹着电话,伸手去够床头的水瓶,“其实,我还能更快,只是时间问题。不过那小子确实厉害,不是吹的。”
“但我打赌下次他赢不了你。”柳麦的语气很笃定。
“哦?怎么说?”陶小黑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就我对你的了解啊,”柳麦笑着说,“明天你肯定要把今天的比赛录像翻来覆去研究个十几遍。等你把对手那点套路都摸透了,他还怎么赢你?”
陶小黑突然笑出声来,差点被水呛到。“哈哈哈!你倒是了解我。”他擦了擦嘴角,“对了,你看见我赛前比的那个手势了吗?”
“嗯,看见了,”柳麦故意拖长音调,“是什么意思啊?”
“这你都看不出来?”陶小黑夸张地叹了口气,“老天爷……好吧好吧,那是'妈妈'的意思。你明天看报纸就知道了。”
“哦...好吧。”柳麦憋着笑回答。
陶小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喂!那是英文字母L好不好!还是你教我的,这都能忘?”
电话那头终于爆发出柳麦的笑声:“哈哈哈!我怎么会忘嘛,逗你玩的!谢谢你啊,给我这么特别的礼物,我真的很开心。”
“行了,不早了,”陶小黑又躺回去,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快睡吧,明天我们就回北京了。见面再聊。”
“嗯,你也快休息吧,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后,陶小黑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嘴角还挂着笑。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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