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周六晚上十一点，乔野蹲在自家后院墙根下数蚂蚁。她穿着加绒卫衣，脖子上缠着沈砚礼那条灰色围巾，背包里塞满从厨房偷渡出来的三明治和保温杯。手机屏幕亮起，沈砚礼的消息简短：「巷口，出租车已预约」。

　　巷子深处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灯。乔野拉开车门时，沈砚礼正在调试便携星图仪。他今天没穿校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左手中指上的银戒在仪表盘微光中若隐若现。

　　"师傅，翠峰山观景台。"沈砚礼对司机说完，递给乔野热可可，"加了三块方糖。"

　　乔野接过杯子时碰到他的指尖。沈砚礼右手虎口处贴着卡通创可贴，是上周她硬给贴上的。杯身温度刚好，不烫手却能暖到心底。

　　"天文台不是闭馆了吗？"

　　"后山有个废弃气象站。"沈砚礼调出手机地图，"经纬度很理想。"

　　夜色中的高速公路像一条发光河流。乔野小口啜饮热可可，瞥见导航目的地显示「翠峰山国家天文台」，预计抵达时间00:47。沈砚礼的右手搭在档位上，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道新鲜划痕。

　　"机床课又出事？"

　　"组装赤道仪。"沈砚礼缩了缩手指，"螺丝刀打滑。"

　　乔野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沈砚礼任由她拽过他的手贴上。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虎口处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创可贴印着卡通星星，是乔野上周买奶茶送的赠品。

　　"幼稚。"沈砚礼评价道，却没撕下来。

　　山路蜿蜒向上，星空逐渐明亮。出租车拐进一条隐蔽岔路，最终停在山腰处的观景平台。这里没有游客，只有个简易观测台，上面架着台专业级天文望远镜。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乔野跳下车。

　　"上周。"沈砚礼从后备箱取出三脚架，"国际班野外实践配额。"

　　四月的山风带着凉意。乔野裹紧围巾，看沈砚礼熟练地组装设备。他调试极轴镜时咬着手电筒，光束从齿间漏出来，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乔野突然伸手抽走手电："张嘴。"

　　沈砚礼疑惑地张开嘴。乔野把剥好的薄荷糖塞进去，指尖蹭过他的下唇。沈砚礼僵住了，糖块在舌尖滚了半圈才想起要咬碎。

　　"甜吗？"乔野故意问。

　　"...凉。"沈砚礼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红。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乔野正在啃三明治。她手忙脚乱去抓相机，沈砚礼已经按下快门。显示屏上的流星拖着蓝绿色尾迹，背景是清晰的猎户座腰带。

　　"许愿了吗？"沈砚礼问。

　　乔野摇头："你说了不科学。"

　　"但仪式感存在。"沈砚礼调出星图，"根据民俗学研究..."

　　他的科普被更多流星打断。乔野索性躺倒在防潮垫上，视野里全是坠落的星光。沈砚礼犹豫片刻，在她身边躺下，两人手臂隔着毛衣轻轻相贴。

　　"其实我带了礼物。"沈砚礼突然说。

　　乔野侧过头。沈砚礼从内袋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精致的铜制星盘，中央镶嵌着那块NWA 869陨石切片。底座刻着两行小字：

　　「For QY's 17th birthday When our stars align」

　　"什么时候做的？"

　　"每天午休溜去金工教室。"沈砚礼指腹摩挲着星盘边缘，"用了23个课时。"

　　乔野把星盘举向星空。透过陨石切片的维斯台登纹路，猎户座被折射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她突然翻身压住沈砚礼的围巾下摆："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沈砚礼的呼吸明显乱了："数据分析显示..."

　　乔野吻住了他。这次不是嘴角，而是结结实实落在唇上。沈砚礼的眼镜框硌得她鼻梁发疼，薄荷糖的凉意在他们唇齿间化开。当她退开时，沈砚礼的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翼。

　　"仪式感。"乔野得意地宣布。

　　沈砚礼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慢慢摘掉眼镜，突然伸手扣住乔野的后脑勺。第二个吻来得又急又重，乔野的背陷进防潮垫里，沈砚礼的指尖插进她发间，银戒贴着她耳后的胎记发烫。

　　"误差修正。"沈砚礼喘息着解释。

　　流星雨在他们头顶倾泻而下。乔野数到第四十三颗时，沈砚礼的唇又追了过来。他的吻技生涩却认真，像对待某种精密实验，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当乔野咬他下唇时，他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手指在她腰侧收紧。

　　"沈砚礼。"乔野抵着他的额头，"你爸的模型算到这个了吗？"

　　"肯定没有。"沈砚礼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这是...混沌现象。"

　　凌晨三点，他们裹着同一条保温毯看星图。沈砚礼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两地观测数据，波士顿和临江的流星峰值曲线完美重合。

　　"下次用这个。"乔野把耳钉取下来塞进他手心，"实时通讯太卡。"

　　沈砚礼端详着那枚小猎户座："确定？"

　　"定情信物不该成对么？"乔野戳了戳他无名指的银戒。

　　返程路上乔野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车停在她家巷口，身上盖着沈砚礼的毛衣。驾驶座空无一人，挡风玻璃上贴着便签：「7:00接你上学」。

　　晨光中，那枚铜制星盘静静躺在副驾座位上。乔野把它翻过来，发现底座暗格里藏着一张微型存储卡。回家插上电脑，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沈砚礼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背景是波士顿凌晨的风声：

　　"现在是4月12日03:17，猎户座升至天顶。生日快乐，乔野。如果一切顺利，此刻你应该正听着这段录音，而我..."

　　录音突然中断，换成一声轻笑。接着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和一句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而我已经在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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