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怀安》

　　不夜城的城门就是一道屏障，城外面乌烟瘴气破败不堪，里面金碧辉煌荒淫无度。

　　人未到，桑枝露的酒香混杂着女人的脂粉香就已经从楼中溢了出来。

　　毫不夸张，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不，不止是男人，只要你有钱，这里就是天堂。

　　大厅内，四处都是白花花的身子，男女□□的画面是原始又狂热的，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夹杂着呻吟，缠绵婉转，落入耳中，仿佛就是一剂春药，引诱着来人尽显动物的本能。

　　他们就像是牲畜一样，在尽情释放着他们的本能，唯一能彰显点人类羞耻心的，恐怕也就面上还带着那点能遮掩一二的面具了。

　　这就是不夜城，西北销金库。

　　内间别有洞天，偶可听见女人呻吟声，不过更多的是骰子的声音，这是一间赌场，玩法甚多，骰子、牌九、花会、番摊、斗鸡.....应有尽有。

　　楼有三层，这还只是其中一层。

　　第二层仍是赌，不过场中的玩意儿不是死物，而是赤条条的人，哦，不，或许算不上人，那些不过是披着人皮，没有人权的奴隶。

　　是了，奴隶而已，就跟畜生一样，没有尊严没有体面，算不上人。

　　圈子外坐着富商贵族，有些是这群奴隶中的主人，有些即将成为他们的主人。

　　穿过赌场后的一个广场，是个斗兽场。

　　这是不夜城中那些贵人最喜欢的乐子，他们喜欢将自己的奴隶扔进场子里跟饿上几天的动物斗上一场。

　　与别的斗兽场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斗兽场是有几分拼运气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对面的是什么动物，也可能是蛇，也可能是兔子，也可能是棕熊.....

　　这是一场有意思的赌局，开场之前先押注，押完再让底下参赛的奴隶抽签，台上的赌钱，台下的赌命。

　　与之相匹配的还有一个角斗场，是奴隶与奴隶相斗，生死局，是生是死抽签决定，那些贵族可以赌生死局，也可以押胜负。

　　押得大，赢面也大，所以来参赛的人不仅是奴隶，也有穷得要死的贫民，他们吃不上饭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赌上一局。

　　来得较多的大多数是有家室又穷得吃不起饭的赌徒，他们一般赌生死局，常押死局，如果自己死了，那么也就是赢了，赢来的银子会由管事的和着他们的尸体一起带回去。

　　如果输了，那就赌运气，也可能会有几个贵族瞧他们可怜，施舍个三五个铜板的。

　　投胎都没能拼出个好运气的，在这样的赌场上拼运气，其实是有几分可笑的。

　　从木斯镇到不夜城，需要花上四五天，燕南之一路未停歇，等他到的时候，竟还提前了两天。

　　元宵节还未到，角斗赛还未开启。

　　城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很是热闹，不知道因为这次的角斗场提前开启，更是因为再过两日，就是元宵佳节的原因。

　　城中的商贩摊子上到处摆满了红色灯笼，以及各式各样小玩意儿。

　　燕南之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二两酒，这一路寒风凛冽，他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

　　温好的酒一入喉，全身都舒坦了几分。

　　小客栈破破烂烂，里面却是塞了个满满当当，这里的人除了南北商贩外，还有一大部分是闻名而来，就为了去不夜城的角斗场看上一眼。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城内多了许多的乞丐。

　　显然，这不止燕南之发现了，还有其他人也发现了，有人问店小二。

　　店小二给人上了茶，一脸晦气的说：“哎，打仗嘛，打来打去，就这样了。”

　　也有不知情的问：“幽州跟岭南的战争不是停了吗？”

　　“呵，这里来逃难的可不止岭南跟幽州，还有从国都那边来的呢！”

　　“国都？”

　　“新来的吧，勤阳王造反了，永博琅跟他叔叔打起来了，要谋权篡位，从他的封地打到了国都。”

　　“咦，外界不是传言勤阳是座上那位的亲儿子吗？”

　　"这话怎么说？"

　　"当初整个国都都传遍了，勤阳王是他母亲同当今座上这位偷情生来的，不然当初，座上的那位也不会冒上名声尽毁的风险去保全那个异族女人。”

　　“那勤阳这算什么，弑父？当真是狼子野心。”

　　“看样子，着天下就要乱了。”

　　“这也不见得。”有人说：“那位在位这些年，这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没有勤阳王也会有其他的王，指不定哪天就变天了。”

　　“是啊，说不准的事儿，岭南跟幽州打仗的时候，周边浑水摸鱼的多了不少，现在回头一看，岭南跟幽州不打了，周揭竿起义的倒也没见消停。”

　　燕南之在木斯镇听得了些消息，倒也不曾听过这些。

　　除此之外，燕南之还得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那就是老瞎子死了。

　　死在年初九的那个早晨，算是寿终正寝。

　　也就是前几日，人还没下葬，停在院子里。

　　燕南之找去的时候，老瞎子住的那个小院子挂满了白帆，整个院子空落落的萧条又寂凉，只有一个瘸腿老伯守着。

　　他见过燕南之，起身给他递了三支香。

　　燕南之给人磕了个头，问：“什么时候下葬？”

　　老伯说：“明日一早。”

　　他递给燕南之一个信封，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药方还有一个地址。

　　“这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说等你来，让我交给你，如果用药不见好，让你去江南找他的师弟，他已经写信帮你打点好了。”

　　老瞎子下葬的时候，来送葬的人不多，燕南之算一个。

　　不夜城少城主徐知恩也来了。

　　他今日卸去了那些环佩叮当的玩意儿，穿得很素雅，给老瞎子行了个全礼，等人下葬后，才同燕南之讲：“我们又见面了。”

　　徐知恩是不夜城的少城主，十几年前遇难，老瞎子救了他一命。

　　他生得俊朗，行事率性又随意，如今二十好几的人了，有时候做事还是带有几分孩子气，见谁都毫无心机笑嘻嘻的，实际上有一百个心眼子，其中九十九个心眼子里塞了剧毒。

　　是个心思歹毒的笑面虎。

　　燕南之当时还在不夜城卖命的时候，徐知恩就很看好他，那时候他还不是少城主，但他一心想要把这个人拉入自己麾下，被燕南之拒了。

　　前段时间为了救沈知安，缺银子，燕南之兜兜转转又回了不夜城，被徐知恩撞见了，见他不要命打的那一场，起了心思，又有了招揽之意。

　　他开价很高，实在是令人心动。

　　不过燕南之知道，若是真落在徐知恩手里，钱是有命赚也没命花的。

　　可是燕南之缺钱，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徐知恩决定，他照样给燕南之那笔钱，不过等燕南之事情办妥之后，得用刀一的名头，再为自己打一场。

　　刀一是燕南之刚流落到不夜城时候，为躲避追踪捏的假名字，他用这个名字，打了不少角斗赛，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有一段时间，他就像是一个传说，有无数人想要拉拢他，也有无数人想要弄死他。

　　后来，他同赵二刀逃出不夜城之后，这名声也就消失了，不夜城角斗场有了新的勇士。

　　几个月前，他为了凑银子去幽州救沈知安，回来过一次，用的不是刀一的名字，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徐知恩认出来了，所以才有了这场交易。

　　徐知恩同燕南之说：“先生临终前向我请求，角斗赛那日，让我对你照拂一二，我答应他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角斗场上的。”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他不会让燕南之死在角斗场上，至于角斗场下，是死是活，他管不了。

　　燕南之就像是听不懂一样，道了声谢：“那感情好，先谢过少城主了。”

　　“甭客气。”徐知恩又说：“我是一个良善的人，如果你想通了，答应跟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你也可以不上场的。”

　　“承蒙少城主看得上，只是我这人笨手笨脚的，实在是做不好护卫。”

　　徐知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做不好护卫，倒是做的好一条听话的狗？”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问他：“那位十三爷落得了地了吗？”

　　燕南之心生警惕。

　　这模样又逗笑了徐知恩：“放心，我也没那个闲心去对他做些什么。”

　　他说完又凑到燕南之耳边问：“我还打听到，你以前是他兄长的护卫，我见过他兄长，记得他是个断袖，所以，你跟他兄长...........是什么关系。”

　　燕南之将身体往后移了移，跟徐知恩拉开了些距离：“少城主都打听到这里了，剩下的还打听不出来吗？”

　　“啧。”徐知恩不问了，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你别忘了，这次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求我的，希望这次场上你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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