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们都有病啊!

作者:甜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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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苏听砚这一晚都惦记着第二天要去审计司的事,醒来就念叨着让清海备车。

      可他刚一下床,手软脚软,险些摔个驾鹤归去。

      清海闻声赶来,赶忙扶住自家祖宗大人,一摸额头,烫得能烙饼。

      “大人,你许是昨晚受了凉,头上烫得吓人!今日就先歇着罢,小的去叫大夫!”

      苏听砚眼冒金星地倒回床上,“我好像,看到我太奶来接我了……”

      清海早已跑出去找大夫了,苏听砚还想叮嘱个什么,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能听到。

      “清绵,清绵在不在?你听我说,今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住咱们府邸大门……不准让任何人来探望大人我……”

      “谢铮不行,六殿下不行,厉洵不行,陆玄更不行……!”

      他记得那些猎奇漫画下流小说里最爱玩这套,什么发了烧以后日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还有什么身体滚烫,里面更火热……

      别人是趁人病,要人命,到他这,却成了趁我病,要往里进。

      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梁上的清绵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只记住大人说的,谢将军不行,哪里不行?

      六殿下也不行?

      厉洵?厉洵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吗?他怎么会不行!?

      那大佞臣陆大人竟然也不行?!

      清绵沉默许久,才消化完这一长串的“不行”名单,但那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却理解不到了。

      清绵回道:“属下遵命,亲爱的大人,任何人来,皆言大人重伤濒死,不便见客!”

      苏听砚:“……”

      “避谶,避谶啊绵!我只是让你撒个小谎,不是让你下咒来咒大人我……!”苏听砚气若游丝地纠正。

      “是,亲爱的大人,属下今日一定不让任何人踏入咱们府内!”清绵的声音消失在梁上,想必已经去执行命令了。

      他烧得脑子都沸腾了,脑子里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诡异场景:

      他看到自己不停地捏着酥饼在解压,而面前则围满了男人,贪官陆玄,将军谢铮,皇子燕澈,指挥使厉洵,个个都想要他掌心里亲手捏过的酥饼。

      他抬手往天上扔了一大把,被他们抢疯了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在喂鸡。

      天马行空地还在脑子里跑着凰色,清海已经拖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慌里慌张进来了。

      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大夫捋着胡子下了结论:“苏大人这是外感风寒,邪气入体,加之思虑过甚,劳倦内伤,故而发起高热。”

      “需得服几剂药,好好发汗静养,切忌再劳神动气。”

      苏听砚一听静养二字,喜悦几乎冲破了病容。

      他当即对清海道:“快!立刻去宫中替我告假,未来一个月我都不用去上早朝了!”

      清海哭笑不得:“……大人呐!”

      都病成这样了,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能不能偷懒!

      但他不知道,他家大人脑子里其实也不全是偷懒。
      只是那里边的东西,直男不适合知道。

      苏听砚又吩咐道:“别愣着了!顺便再去审计司一趟,让崔泓他们好好查查赵御史近几年来的经手事务,整理后呈给我。”

      清海正准备依言去办,他家大人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小请求:“你回来的时候再绕路去城里最好的点心坊,就是每天排队排到城门口那家,带他家最火的点心回来给大人我。”

      吃药不可怕,可怕的是吃苦。

      清海站着,半天没动。

      苏听砚还当他不乐意,“怎么?我都病得人畜不分了,这么点命令你还不听?!”

      清海无奈:“小的只是在等,看大人还有什么要求要补充的。”

      苏听砚思索片刻,“没了。”

      清海将信将疑:“真没了?”

      苏听砚笃定点头:“真没了。”

      清海放下心来,脚刚踏出房门半步,又听自家大人突然开口,“哦对了!”

      清海:“……”他就知道!

      “你再去国子监一趟,告诉他们这段日子我也不去授课了。”

      清海:“……大人!”

      苏听砚迅速倒回床上,闭眼装死:“睡了,安安。”

      药很快煎好送了上来,漆黑一碗,散发着令人绝望的苦味。

      苏听砚端着碗,试图假装:“碗好重,举不动了,等我好了再喝罢。”

      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沸物。

      “都好了还喝什么药呢大人?”清宝笑面虎一般,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小的可以喂您。”

      “如果大人不能接受,小的可以立马替您去叫谢大将军,陆大人,六殿下,或者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喂您?”

      苏听砚虎躯一震,“……你,你偷听我跟清绵讲话!”

      清宝无奈低笑:“大人,你早上喊那么中气十足,全府上下都听到了!”

      苏听砚:“…………”没想到比病死来得更快的是社死。

      无奈地捏着鼻子灌下去,他只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都怪他以前也只喝拿铁,从来都不喝美式。

      要是美式腌入味了,还怕这区区中药?

      药力发作,苏听砚很快又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口干舌燥中挣扎着醒来,只觉得嗓子里像吞了刀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水……”他微弱地哼唧一声,眼皮重得掀也掀不开。

      一杯清水小意温柔地递到他唇边。

      随后一只冰冷的手托起他后颈,让他顺利喝到了水。

      甘霖入喉,苏听砚满足地喟叹一声,意识回笼几分。

      但身旁这气息……不像清海,不像清宝,更不像清绵。

      他费力地睁开眼,朦胧视线逐渐聚焦,首先瞧见的是一抹扎眼衣角,衣料一看便非富即贵,其上用金线精细绣着缠枝莲纹。

      苏听砚:“…………”

      他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缓缓地,僵硬地顺着那衣袍往上瞧。

      若苍天有眼,因果报应,理应让眼前这人长成恶肉烂骨才对,可偏偏那张脸神姿艳发,昳丽耀眼,此刻还带几分玩味笑意,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听砚不由脱口喊道:“陆玄?!”

      陆玄正坐在床沿,一只手拿着刚才喂水的茶杯,一只手揽着他。

      “苏大人,醒了?”他声音依旧带着那独特的微哑磁性,在这安静卧房内显得格外撩人。

      苏听砚强烈想坐远点,却被一阵头晕目眩打败,又软软倒了回去,只能瞪着眼睛,“……你怎么进来的?清绵呢?!”

      陆玄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还有条不紊地替他掖了掖被角,“苏大人病中呓语,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避而不答,反而俯身凑近过来,狭长眼眸里全是风流笑意:“你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不行’,‘别过来’,‘里面更火热’之类的,陆某甚是好奇啊。”

      苏听砚顿时微死,“你这人没有礼貌,怎么还偷听别人讲梦话?”

      “而且你擅闯朝廷命官府邸,可知该当何罪?”

      “嗯?”陆玄当即笑出了声,“你仔细看看这是哪?”

      苏听砚四处一打量,这才发现压根不是在自己府上。

      他的卧房哪比得上这里华丽,这里华丽得,几乎都让他觉得自己躺在的是龙床上。

      虽然没下地去走,但他眼睛随意一估,都能知道从床边走到门口得花上好几分钟才行。

      苏听砚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手机上刷到过的一则广告——如果和珅还活着,他会住在贪臣一品的哪个户型里?

      贪官,你们这些该死的贪官!

      苏听砚手攒成拳,在被子底下狠狠锤了两下,这床都跟金子做的似的,震得他手疼。

      陆玄道:“听闻苏大人病重濒死,本官忧心如焚,特去探望,谁知你府上侍卫却不让本官进去,无奈之下,本官只好命人将你请到我府上悉心照料。”

      “当时苏大人孤零零病卧在床,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实在令人观之心疼啊。”

      操!

      苏听砚心里把清绵骂了一万遍,死清绵,你这个月的俸禄,不,下个月,下辈子的俸禄都别想要了!

      守个家都守不住!!小心大人哪天真被摧残了,你欠大人的贞操要拿什么来还!

      还有这陆玄是什么神人,不让他进来,他就把人弄出去???

      门外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侍女低头端着一碗新的汤药进来,恭敬道:“大人,药煎好了。”

      苏听砚悄悄数了,侍女真的走了快四分钟,才堪堪从门口走到床前。

      陆玄示意她放下,然后亲自端起了药碗,玉匙搅动,瀼瀼热气瞬间模糊了他过于昳丽的眉眼,莫名显出几分温柔。

      苏听砚立刻警铃大作。

      “来,苏大人,该喝药了。”陆玄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苏听砚唇边。

      苏听砚紧抿着唇,“你不会已经下好毒了罢?”

      陆玄挑眉,“下毒?苏大人放心,就算是要下毒,也不会下在这种时候。”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来,暧昧眨眼:“我更想看的……可不是你七窍流血的样子。”

      你他娘的,又来了!

      苏听砚心如死灰地自己拿过了碗,正准备喝,又突然开口:“陆大人,你给我句准话,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有没有真对我行什么不轨之事?”

      陆玄不置可否,高深莫测:“苏大人难道觉得我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当然不是!不然谁还多余问这问题?

      “心悦之人躺在自己床上,我就算是个天阉,恐怕也会当场起阳。”

      苏听砚:“……”奇特的比喻。

      听他这么说,苏听砚终于认命般叹了口气,随后悠悠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算是陆大人的人了。望陆大人怜一怜我,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陆玄憋着笑,看他这模样,却出乎意料地觉得有些可爱:“甚么问题?”

      “苏大人该不会要问本官会不会对你负责罢?”

      苏听砚摇了摇头,眼光一凝,再开口时已然没了那股戏谑调笑:“赵述言之死,可与你有关?”

      他目光含霜带箭,尽管病容憔悴,却仍刺得氤氲药气为之一破。

      陆玄嘴角笑意淡去几分,细细端详苏听砚几眼。
      这小狐狸也不知是在哪长大的,坚韧谨慎,随时有股捕猎时的野劲,防备又狡猾,丝毫不好欺负。

      好半晌,他才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里没了轻佻。

      “苏大人啊,”他摇着头,“你都病得我见犹怜了,心里却还惦记这事?”

      他倾身向前,“若我说有关,你待如何?拖着这病体残躯,现在就起来参我一本,还是让你的审计司即刻就来锁拿我归案?”

      苏听砚一动不动,只静静看着他:“我只听真话。”

      “真话就是……”陆玄慢慢道,“赵述言那小石头,还不值得我亲自下场,也犯不上用这等粗糙手段去搬开。”

      “杀他,弊大于利,除了激怒你这等诤臣,让那群清流疯子更加勠力同心,还能有什么好处?我看起来很像自找麻烦的人么?”

      苏听砚思索,陆玄这话,半真半假。

      赵述言确实像是会碍陆玄事的人,但以陆玄的性格,要么不动,要动就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更不会用一场如此大张旗鼓的火灾。

      而且现在杀赵述言,是最坏的时机。

      “所以,真与你无关?”苏听砚追问,不肯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微末变化。

      陆玄嗤笑一声,用玉匙轻轻敲了敲碗沿:“乖乖喝药,再磨蹭,药就凉了。”

      这几乎是变相承认,纵火之事非他所为。

      苏听砚重新看向那碗夺命小黑水,过了会,原封不动地放下碗,道:“我府上自己有药,就不喝你的了。”

      陆玄这才后知后觉反应出什么,狭长凤眼一眯:“你跟我扯这么多有的没的,不会是怕苦,妄图以此躲过喝药罢?”

      苏听砚面不改色地掀开被子,稳步下床:“我怎么会怕苦?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做官都是苦事,为官本是苦人。官高一步,责任便大一步,忧勤便增一步。我要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我现在就要回府查案,就不打扰陆大人了。”

      陆玄:“……”

      怕苦就直说,扯这么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作甚?

      陆玄就这样看着他虚弱遁走,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越来越深。

      却没想到今日这遭,又好似让他看到了另外一面的苏照。

      喝个药还怕苦么?当真是有趣。

      苏听砚一边走一边数,果然,走一趟至少都是四分钟起步,每天时间全花在出门和爬床上了。

      要是让他住在这里,一天就会抑郁,三天就会累死。

      果然,懒人一辈子都做不了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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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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