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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怵?他有什么问题——”任齐礼问完就想到了答案,沉思片刻,试探的开口道,“你是说‘斗篷案’。”
周苗轻轻嗯一声,任齐礼偏头看见周苗的侧脸,他才发现周苗今日眼中点露出的丝丝莹蓝。
他又想到了“周澜”那双充满血丝的蓝眼,也想起了周苗那双乌黑的眼眸,于是任齐礼开口问道:“你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周苗轻轻偏头,双眼完全暴露在任齐礼的视线中,那双眼中充满的是疑惑,过一会又变成了一丝调笑:“护军这么在意下官的眼睛做什么?”
任齐礼看着那双眼睛,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头,摸着鼻子道了一句“没有”,便听见身侧的周苗带着笑道:“护军明明就是心疼下官啊,昨夜怎么还嘴硬呢?”
“周苗!”任齐礼忽的大声喊道,引得周围人不由侧目,又意识到不妥,压低声音与周苗道,“周苗,你闭嘴吧。”
周苗循着耳边的声音回头,便看见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那张脸透出微微的粉红,又轻笑一声,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直到走出了热闹的集市。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周苗微微停顿,身侧的任齐礼果然也停下来。
“被戳中心事后都不敢直面我了吗?”于是周苗便见任齐礼有些僵硬的回过身,面对着自己。
“有何可问的?”任齐礼摸着鼻子,语气仍略显僵硬,明显脑袋空空。
“本来还想夸你聪明了,怎地突然又傻回去了?”周苗轻叹一声,“你此时该问‘嫌犯’怎与‘罪人’那般相熟啊。”
“嫌犯?谁?”任齐礼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又沉思一会才有了反应,“你为何看起来和那位明懿方丈那么熟悉?”
任齐礼盯着周苗的眼睛,那眼睛弯了弯,便听那眼睛的主人答道:“对嘛,你该问问我的。”
周苗的行为确实算得上可疑,平日官员不会到庙中烧香供佛,庙会也不常逛,周苗却可以一入庙便与庙中的方丈搭上话;明明去了西市便没有必要回来,周苗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与自己搭话;在凡事没有定夺前便指出曹怵的可疑,就像提前知道了所有事后的祸水东引。
任齐礼回想一遍,竟有些脊背发凉,于是又重复一遍:“你为何看起来和明懿那样熟悉?”
…
是酉时,下午庙会散后禁军在明槐庙并未搜罗出任何可疑,散值后,任齐礼在巷子中敲响了周苗的家门。
院门开了半扇,周苗仅将遮眼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定住,坐在院中依着堂屋中的火光读书,听见声音便向门口看,便见任齐礼站在门前并未换衣,于是起身将人迎入院中。
“周实晞呢?”
“今晚约了护军,自然是让小汐先去隔壁家和朋友玩耍。”
康都春天的夜尚有些冷,周苗穿着披风,将整个人衬得更加单薄,两人寒暄着,周苗给任齐礼添上热茶。
“身体不好便不要在外面坐着了。”任齐礼说着,摸了下周苗的手,那探出衣袖的指尖太过冰凉,那份冰凉的主人似乎并未感到这动作的冒犯,待感受到时,整只手已被任齐礼握进了手中,抽不出分毫。
“如此亲昵,你不怕听了我所说的原因后后悔吗?”周苗说着,温和的笑笑,用空出的手将任齐礼的手扳开,将手抽出。
任齐礼看着空落的手,又攥拳,抬眼看向周苗:“你说便是了,真假、后悔与否我自有定夺。”
周苗背对堂屋坐着,任齐礼所看见的周苗完全的浸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声音却依旧清朗,还带了些打趣的味道:“护军现今不想要我的命了?”
任齐礼没有回答,只待几息后周苗又出了声:“考取功名后,我每年腊月都会去明槐庙里供香赎悔,时间长、供的多了,便和明懿熟悉了。至于所忏悔之事……倒也是个故事,你若是愿意听,我便同你讲讲。”
任齐礼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烫手的热茶都变的适口,似是向在周苗的脸上看见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最终却一无所获。
可能是天太暗了,他看不清周苗的表情,也猜不透那人的情绪。
“不想听吗?”又起风了,风将院中槐树长出的新叶吹的沙沙响,任齐礼又紧紧拳头,他太害怕从这个人口中听见他不想听见的答案,又怕是自己多疑。
那个梦境、周苗平日的表现,都将任其乐的死指向了一个他从未猜测过的方向,周苗所说,他所赎之悔是自己最后悔的事情,什么事情会让周苗后悔呢?
任齐礼不想猜,也猜不到,于是又思索一阵,轻轻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你猜到我会说璞执的事情了,是吗?”周苗轻轻开口,又淡淡微笑,“阿礼还是很聪明的呀,在京中装傻做什么。”
周苗看着任齐礼,就见任齐礼缓缓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沉道:“我猜到了,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任齐礼看着黑暗中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中透着一丝奇异的光,那光随着主人的眼神不停地改变,最终回到了他的眼睛,周苗又开口:“对啊,我也没想到我现在可以这么轻易的将此件事说出,就好像我已经放下了一般。”
“以你的性子,若是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将我叫来家中的,还有什么事?”任齐礼仍盯着那双眼眸,就好像发出声音的仅仅是那双眼睛一般,“还有事情,一个比我兄长的事情还难以让你忘怀的事情。是吧,崇文哥?”
那双眼睛逃避开任齐礼的视线,那双眼睛的主人轻叹口气,转过身子,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阿澜当时为什么会代替我来康都,我后来又为什么会回来,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周苗正欲开始长篇大论时,巷中忽然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随后便是男人吼出的一声“滚出去”,巷中顿时乱成一团,有不少人家拖家带口,喊着“斗篷又来了”,挤到狭窄的巷中。
周苗顾不得膝上的书卷,猛地站起,疾步走向院门,正欲关门,一个半人高的黑影冲入院中,直向任齐礼而去,任齐礼正回身看周苗的动作,看见那黑影靠近,借力转身,身体向后倾,提膝踹在了那黑影的约莫大腿处。
黑影倒地,任齐礼站到身侧,俯身去看。
黑影整体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大体看得出是个人形,带着面具,任齐礼将那面具摘下,果然是明懿方丈。
任齐礼蹲下,扣住‘斗篷’的脖子,从腰间摸到一把骨哨,吹出一声绵长的哨音,躲在人群中的禁军三个也从现下大开的院门中冲入,将‘斗篷’扣押。
任齐礼起身,活动下手腕,向院门走去,将蹲在院子门口的周苗拉起。
中午出了庙会,两人一同去了任府,周苗便同任齐礼分析,今日明懿方丈引发祸乱引来了禁军,‘斗篷’今夜大概会出动,现下没有证据,抓现行便是最快解决明懿方丈此事的方法,至于曹怵,只要将人送到大理寺,大理寺的人自然有办法。
果然被周苗猜中了。
周苗手心湿濡,是被汗浸湿的,被拉起时喘息的有些急,似是被吓着了,只来得及向任齐礼道一声谢谢便觉嗓中的不适感愈烈。
明槐庙那茶果然有问题!
周苗松开任齐礼的手,踉跄的走向明懿方丈,重重的喘息,将咽喉中的不适感向下压,沉声质问道:“谁让你干的?”
明懿方丈笑着,伸手欲抓周苗又被制住,只得透不出底的说道:“老僧受人之托,不好说明,周大人自己猜猜吧。”
随后,明懿方丈似是疯癫般大笑起来,巷中还有人家,任齐礼怕引起恐慌,便令人给明懿方丈的脸蒙住,押出院子,自己则扶住周苗,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急切,问道:“怎么了?”
周苗向后撤一步,为禁军让出路,深吸口气却被呛到,咳出口血。
安静一阵,任齐礼甚至连周苗的喘息都听不见,有些不知所措,只感觉到周苗的重量慢慢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护军见笑,下官属实没什么力气了。”周苗搭着任齐礼的肩,被任齐礼扶到椅上坐下,稍作休息。
任齐礼欲去叫郎中,周苗却并未松手,于是任齐礼回头,看见的是周苗一半埋在黑暗里、另一半则被屋内昏黄的蜡烛映出光彩的脸,也看见了周苗充满血丝的双眼。
这样的眼睛任齐礼只在军营里见到过,濒死的将士的眼睛近乎全然如此,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因为求生的本能,但无论是因何任齐礼都不敢直视那样的眼睛。
可是为何他现在可以如此平静的看着周苗的眼睛。
任齐礼不知道。
“下官求护军办件事。”周苗忽然的出生让任齐礼从愣神中抽出身,便又听见周苗的声音,“劳烦您去隔壁东户的人家,避着小汐同那户人家说一声,今夜便让小汐在家中住下,明日在回来。”
任齐礼险些没听清周苗的话语,虽有不解,却并未迟疑,于是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巷子中的人群已然散了,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任齐礼在京都中有些转向,任齐礼闭上眼分辨出北方,转身进到了左手边的第一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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