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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夏天归还给我
拾骨灯群亮到第43分钟,老码头钟声停歇。
沈茗礼关掉总控,却把0843号光纤单独留了下来——那是最初爆裂的「妈妈别哭」。
他转身,把遥控器塞进秦洛曦掌心:"以后,由你决定哪一束光先醒。"
秦洛曦握紧,忽然觉得那不是开关,而是一颗被玻璃包裹的心脏,正在他掌纹里学会跳动。
市立医院外科走廊。
沈茗礼右臂石膏拆除,14针缝合口暴露在空气,粉白相间,像一条被重新拼合的地图。
秦洛曦的供皮区还贴着硅凝胶贴,她伸手,指尖沿着缝合轨迹游走:
"这里,我想纹一座灯塔。"
"好,"他答,"那我纹一条鲸,沿着灯塔绕一圈,把暗礁含进肚子里。"
护士笑着递来镜子:"皮还新鲜,别急着上色,先让它呼吸。"
两人对视,同时开口——
"呼吸也是疼,但疼得刚好。"
沈氏股权让渡进入最后流程。
沈茗礼在文件末尾签下名字,笔锋一顿,墨水晕成小小黑洞。
秦洛曦握住他左手:"签下去,你就再也不是沈氏少东。"
"我从来都只是沈茗礼。"他笑,把笔递给她,"来,见证人。"
她签下「秦洛曦」三字,墨迹未干,公证员已盖上钢印——
「裂夏慈善信托」正式成立,资本1.3亿,专项用于抑郁青少年艺术干预。
钢印落下那声「咔」,像给过去十年的恨,正式剪了脐带。
返程途中,B市突发强对流天气。
乌云压境,狂风把拾骨灯群吹得齐刷刷低头,太阳能板接连发出「噼啪」脆响。
薄锦珩站在梯顶,徒手抓住摇晃的灯架,右手尚未痊愈,血从纱布渗出。
傅洛初在地面朝他吼:"下来!灯可以再装,手只有一双!"
男人却笑,雨水打湿睫毛:"可手是用来护住灯的,不是用来逃的!"
话音未落,0843号灯架被风掀断,整束光纤直坠——
薄锦珩扑过去,左肩硬生生接住铁架,玻璃粉罐「哗啦」碎了一地,白雾腾空,像一场逆向的雪。
雪里,他回头冲傅洛初喊:"我没事,别哭——"
可雨水混着血,沿着他手臂蜿蜒而下,红得刺目。
傅洛初爬上梯子,双手颤抖却迅速给他包扎,眼泪砸在铁架,发出极轻的「嗒」。
"薄锦珩,你再敢骗我‘没事’,我就真的把你扔下海里。"
男人用额头抵她:"那你扔之前,记得先告诉我海的深度,我好提前爱你。"
风骤停,乌云裂开一道缝隙,夕阳把玻璃雨幕染成橙红。
拾骨灯群一盏接一盏重新亮起,像被谁从高空撒下一把星屑。
0843号灯架虽断,光纤却被薄锦珩护在怀里,依旧亮着——
那束光穿过雨幕,投在傅洛初脸上,她睫毛上的水珠被映成七彩。
秦洛曦仰头,看见彩虹横跨整个老码头,像给裂缝加冕。
她伸手,与沈茗礼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
那里,是两块刚拆线的疤,也是两块正在呼吸的彩虹。
雨停后,四人围坐在仓库门槛。
薄锦珩把0843号光纤插进一只空置水母灯座,推到傅洛初面前:
"编号1271+1,名字由你写。"
傅洛初用防水笔在灯座底部写下——
「洛&珩 2024.9.1风灾余生」
写完,她把灯放进拾骨矩阵中心,与最初那100束光并列。
秦洛曦忽然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泛黄速写纸——
六年前剧院暴雨夜,沈茗礼写下的「见夏」,血迹早已干涸。
她把纸放在灯群中央,用火机点燃。
火苗舔上纸角,字迹化成灰,却被0843号光纤吸进去——
灰烬在光束里盘旋,像一场逆向的雪,最终落在灯芯,消失不见。
沈茗礼伸手,与她一起拍掉灰烬,声音低却稳:
"我把夏天还给你,从此不再背着它赶路。"
秦洛曦鼻尖发红,却笑:"那我们一起轻装上阵,去没有雨的地方看海。"
老码头钟声撞过第十二下,夏天正式结束。
拾骨灯群依旧亮着,像给黑夜缝了一道不会愈合的静脉。
四人并肩走向停车场,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四条交汇的河,终于找到入海口。
身后,灯群呼吸频率与潮汐同步——
一亮,是把骨头拾起来;
一灭,是把光照出去。
而他们,不再需要回头。
因为裂缝里,
新的夏天,
正在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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