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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得及的告白
展家别墅后花园的喷泉水声漫过石板路,把宴会厅的喧嚣隔在雕花铁门外。展澈攥着郑星煜手腕的力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时,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哥?”郑星煜被他拉着穿过修剪成球形的冬青丛,米白色衬衫的袖口蹭过带露的枝叶,洇出几点深色水痕,“怎么突然……”
“嘘。”展澈在月桂树影里停步,晚风卷着细碎的花瓣落在他肩头。他松开手时,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腕内侧的温度,比记忆里山顶那杯姜茶更烫人。十八岁的生日蛋糕刚切过第一刀,奶油甜腻的香气混着草木清气漫在空气里,倒让他排练了半宿的话卡在喉咙口。
郑星煜仰头看他,廊灯的光晕在少年睫毛上投下浅影。七个月前在山顶冻得发红的鼻尖,此刻在暖光里透着健康的粉,像株被细心养在温室里的植物,连困惑的表情都带着点柔软。“你找我……”
“星煜,”展澈打断他,声音比预想中哑,“我有话想……”
“阿澈!”
铁门外传来展博弈的声音,低沉的语调裹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展澈的肩膀瞬间绷紧,转头时正看见父亲站在月季花丛旁,深色西装的肩线在夜色里绷得笔直。
“左家的几位叔伯在问你,”展博弈没看郑星煜,目光落在亲儿子身上时带着审视,“怎么跑出去了?”
展澈的指尖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才找回镇定。“马上来。”他应着,转回头时正对上郑星煜茫然的眼睛,那点刚要破土的情愫突然被冻住,只能匆匆丢下句“等我回来”,转身快步走向父亲。
郑星煜站在月桂树下没动,晚风掀起他衬衫下摆。他望着展澈的背影被父亲的身影吞没,忽然抬手碰了碰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像块发烫的烙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点像上次爬山时踩空台阶的心悸,又比那更绵长些,像浸在温水里的糖块,慢慢化出说不清的滋味。
铁门外隐约传来展博弈的训斥声,混着喷泉的水流声碎成模糊的片段。郑星煜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石板路上的蚂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
“啧,刚要跟过来就被逮住了。”颜祁扒着冬青丛探出头,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翘,“你爸简直是雷达,刚挪到门边就被盯上了。”
左林宥从他身后钻出来,笔挺的西装外套被揉得有点皱,领结松垮地挂在颈间。“还说我?”他拍掉沾在颜祁肩头的草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是谁刚才对着展家的古董花瓶拍个没完,差点把人家摆件碰下来?”
“那是艺术记录!”颜祁梗着脖子反驳,视线扫过郑星煜,突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展澈呢?”
“被父亲叫走了。”郑星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有长辈要见。”
左林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宴会厅的方向,玻璃幕墙里人影晃动,像被装在万花筒里的色块。“估计是要介绍那些世交家族的人,”他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成人礼嘛,说白了就是把他往那个圈子里推。”
颜祁忽然凑近郑星煜,鬼鬼祟祟地眨眼睛:“刚才展澈拉你过来,是不是要说什么悄悄话?我看他那眼神,跟看山景似的,恨不得把你框进画里。”
郑星煜的耳尖倏地热了。他想起刚才展澈欲言又止的样子,喉结动了动:“不知道,可能是想说……生日感谢之类的?”
“拉倒吧。”颜祁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他要是想谢人,早在切蛋糕的时候就说了。你没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跟左林宥……”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含糊地嚼着糖转移话题,“对了,左林宥,你爸没逼你喝红酒吧?上次你喝半杯就脸红得像番茄。”
左林宥的耳根果然泛起红意,伸手拍了下颜祁的后脑勺:“闭嘴。”他转向郑星煜时语气缓和了些,“展澈估计得应付好一阵子,那些老头老太太最喜欢拉着年轻人问东问西。”
郑星煜点点头,目光又飘向宴会厅的方向。水晶灯的光芒透过玻璃漫出来,在草坪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像条通往某个未知世界的路。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画室,展澈帮他调颜料时说的话——“橙色加一点金,就能调出日出的颜色”。那时对方的侧脸离得很近,睫毛在画板上投下的影子,和此刻月桂树下的轮廓渐渐重叠。
“想什么呢?”颜祁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脸都快跟左林宥的红酒反应一样了。”
“没什么。”郑星煜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和旁边两道影子挨在一起,像三只依偎的小动物。“就是觉得……展澈好像突然长大了。”
左林宥嗤笑一声,语气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感慨:“他啊,从小就活得比谁都绷着。以前我们偷偷去网吧打游戏,他非说要在家背单词;后来一起学骑马,他摔了三次都不肯下马。”他顿了顿,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不过他对你倒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郑星煜追问。
“就是……”左林宥刚要开口,就被颜祁打断。
“就是把你当易碎品呗。”颜祁抢着说,手里转着颗捡来的小石子,“上次爬山你崴了下脚,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非要背着你下山。要不是你说能走,他能把你一路扛回画室。”
郑星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确实不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严重,只记得展澈扶着他时的力道很稳,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比保温杯里的姜茶更让人安心。
“说起来,”颜祁忽然指向不远处的凉亭,“那里面好像有自助甜品,要不要去拿点吃的?我刚才看见有芒果慕斯,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可是……”郑星煜犹豫着,还想等展澈回来。
“放心吧,”左林宥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要是找你,肯定能想到来这儿。再说了,有我们俩在这儿陪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三人往凉亭走时,郑星煜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晚风穿过灌木丛,带来宴会厅隐约的乐曲声,像被揉碎的星光。他忽然想起刚才展澈没说完的话,那句卡在喉咙口的“我有话想……”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是关于未来的规划,还是……某个更私人的秘密?
凉亭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几盏壁灯把藤编桌椅照得格外温馨。颜祁已经冲到甜品台边,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芒果慕斯,左林宥跟在后面,无奈地帮他扶着快要歪掉的甜品架。
“郑星煜,快来!”颜祁举着两小块慕斯冲他喊,“再不来就被我吃光了!”
郑星煜笑着走过去,接过颜祁递来的甜品勺。芒果的甜香在舌尖散开时,他下意识地望向凉亭外——月桂树下空荡荡的,只有晚风卷着花瓣在石板路上打转。
也许,等展澈忙完,就能听到那句没说完的话了。他这样想着,勺尖的慕斯突然甜得有些晃眼。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的展澈正被左笙拉着和一位陌生的长辈握手。对方的声音洪亮,说着些“年轻有为”“展家后继有人”的客套话,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一次次穿过人群,望向通往后花园的那扇门。
展博弈注意到他的走神,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专心点。”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些人里,有一半会是你将来的合作伙伴。”
展澈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挂上标准的微笑。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从今天起,他是展家的继承人,是A城年轻一代的领头人,肩上扛着的是比个人情愫更重的责任。
可心脏某个角落却空落落的,像被晚风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起月桂树下郑星煜茫然的眼睛,想起对方手腕内侧温热的皮肤,那句没说出口的话突然在心底翻涌——“郑星煜,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我喜欢上你了,早在你刚来到展家的那天起,就喜欢上了……”
这句话像颗被捂热的种子,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悄悄在心底扎下了根。他知道,无论要等多久,总有一天要让它破土而出。
后花园的凉亭里,颜祁正和左林宥为了最后一块提拉米苏争执不休,郑星煜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着两人闹来闹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月光穿过凉亭的格子顶,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悄悄撒下的一把星星。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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