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一点鸢尾雨

　　她和孟珏吻脸作别，孟珏的新妹妹来接她，卷着一头短的卷发，像高挑的洋娃娃，她们也握手作别后，她迈步向车走。

　　“秦山骨！”她惊喜地近乎轻轻高呼起来，扬起双臂。

　　秦山骨不辜负他的名字，确实像一座高大安静的山石，寸短的头发，锋利压沉的五官，相当高大强壮的身体，然而在她面前总显出一种堪称笨钝的柔和。

　　她放松地钻进车里。保镖个头很大，微微小麦的皮肤，一颗寸头很沉默，眉目鼻梁下颌只要有线条的地方都是利的。
　　他站在车门前，挡住所有阳光，斑驳的影子投在她脸颊上，他不言语，默默向前一小步，直到她完全被黑影笼罩，像可靠的山峰。

　　他总是穿着成套的西装，她看着都热得慌，于是让他脱了外套，穿一件黑色衬衣，被肌肉撑得紧绷。

　　他比她大些，给她做保镖司机。他之前在什么组织里，在她母亲的帮助下也读过书，前段时间又去海外，他在外实在是一个寡言的压迫者，一结束片刻休息没有匆匆赶过来了。现在他站在她眼前。

　　她读过合作伙伴的资料，港岛的私生子，早年处境并不好，母亲又早早逝去，他近乎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能打也能挨打，是他叔叔在拳击场捡的他，他叔叔和他爹斗了几十年，好在身体略比他父亲好些，一生未婚，捡个私生子搅池水里安眠的锦鲤，后来读了大学，进了公司,好像是因为他那个兄弟生病身体不好,如今病气难散。

　　刚开始被少爷娘家防着，不过干点脏活累活，一只烟燃到头，没准他真正上过手。可是后来少爷的病一直拖着，他叔叔就开始带他干正事了。

　　港岛的企业普遍上个世纪就在辉煌，现在的公司已经很少有这样家族模式了，然而时间在港岛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人们在新世纪徜徉，偶尔也一梦经年回到旧时光。

　　他很有能力，回公司风格和他温和规矩的哥哥不同，雷霆手段，进取像黑豹野狼。
　　因为真正饥饿过的人不会再让自己回到那样的境地，叔叔像驯化野兽，然而保留他一点嗜血食肉的习性，不要温和的保存，只要积极地进取。能赚到钱还管什么身份谁更高贵？董事会几乎全是他父母辈的老人，没点头的没剩几个了。

　　对面人靠在黑车上，又穿那身黑色西装。肩膀宽人也高肌肉把西装承得线条凌厉，他这个人眉目似乎就是墨色的，底色也是。

　　他有一点狠劲。绝不是断眉江湖混混气，而是眉眼压下来，所有五官都是锐的。

　　因为他的世界里，所有都是要锐利进取的，停下脚步，他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他的存在需要超越才有意义，这里没有容忍他静坐的土壤。

　　看到她，他把雪茄用犬齿咬住，吐出一圈烟圈，和冬日的冷空气一起浮到空中，沉沉地笑了一下。

　　她歪头眯一下眼。

　　真幼稚。

　　她想起她们的初见。

　　秦山骨把她送到李姨的楼下，她低头编辑信息，真觉得她哥有种大犬的直觉，傅砚之说要来找她企图带她飙车被她哥逮个正着，有点郁闷的打算不回她哥信息。来港岛的正事只干了一件，一要找孟大小姐吃饭，二要飙车，三要跟着李老板工作。
　　她少女时期趴在床上看杂志，看到这家公司主理人之一女士的事迹眼睛放光，这次正好和他们公司来扩港岛业务。港岛不是她们的主战场，然而依旧棋盘铺到头。要投资总是绕不开这块土地。

　　踏出门去，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抓一把头发，叼一只烟垂一点头，火机凑上前，火光映得眉目橙红，闻声侧目，眉目泠冽，压一点眼，很不羁的的样子。
　　耳边什么东西一闪，她以为是对讲机耳麦。
　　秦山骨怎么这副打扮？她刚刚拢上围巾，发丝挡一点眉目，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他张开手，风把他的西装外套吹得像风帆，港城的光和影在他身后铺开。

　　即使穿着文明的礼服，他仍然不是贵公子的模样，身躯被束缚在衣物下也像蓄势待发的野狮，眼神依旧学不出那一点倦怠似乎要锐利到下一个世纪。

　　烟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想起她堪堪算得上的短暂叛逆期，看了忧伤青春电影和书，剧里总是有散不开的雾气，主角俩并肩坐在家的红瓦屋顶上抽一支烟，烟熏的妆容和忧郁的情调。

　　她也在脖颈间系一条红绳，也在眼下画一条闪蓝色的线条。但是终究没有吸烟，一是她不喜欢，二是她总是被呛到。她点一支烟又咳嗽着熄灭，后来看感人的电影哭得稀里哗啦被傅砚之一边用纸捏她鼻子让她擤一边嘲笑她变成了蓝精灵。

　　她先是和同学组了个乐队，李思玉是他们的同学，当然一往无前要当贝斯手，她最后才想起来拉着傅砚之说了又说，他被忘到最后略有点闹脾气，一副委屈巴巴勉为其难的样子撅着嘴问她们还差什么，她说她要弹电子琴，

　　李思玉把着贝斯颇有点美哉地和女孩男孩合着影，朝他们几个抛几个媚眼。她最爱李思玉的就是有一次和她一起逛完街准备去咖啡厅复习，她那天穿了小裙子和小坡跟鞋，遇到流氓直接一包打晕扭送警局的劲儿。

　　孟珏当主唱，一个男生弹电吉他，她眨巴眨巴眼睛。

　　他们两个是唯二没有自由满场跑的，孟珏楼过她肩膀她也对着话筒唱两句，她穿一条苏格兰暗红格子短裙，上面挂了闪闪链条，一条十字架项链在学校礼堂的昏暗中被光映得一闪一闪，他手里打着架子鼓，看着她的笑脸，汗水也在发亮。

　　一曲终，台下的学生都很兴奋，下个表演上台的时候，她和傅砚之顺着礼堂外的大草坪花丛路溜达。

　　礼堂的欢呼笑语和音乐依然震耳，一下一下在学生们心中跳跃。

　　角落里一个亚裔男孩在抽烟，他和另一个男孩交换同一点火星。

　　他们擦肩而过，借那一点星火，他看到她发亮的面孔。

　　那样出挑，那样朝气磅礴。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烟呛住，他连忙去抚她的背。

　　思绪回笼，她都没意识到她刚刚眼睛一眨一眨原地发呆。
　　像是走近了点一下脑袋会派发任务的游戏小人儿。

　　不远处那个呆呆女孩抬脚向他走过来，他没动，一步，两步，她或许要擦肩而过，正要垂眸再点燃那只烟，脚步却在他面前停下来。

　　他一抬头，女孩望着他，那双眼睛果然又大又亮。刚从有供暖的大楼里走出来，风一吹，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只小狗。

　　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初秋的寒气让她掩在一条长围巾中，发丝柔柔轻轻搭在额边，有些隔着朦胧雾气雾里看花的错觉，她歪一点头微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然后转身要走。

　　她很熟悉地说完自顾自转身要走，没听到脚步声又疑惑回身，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不走吗？”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竟然就迈开步子跟在她身后了。
　　他是被遛了吗？

　　她歪着头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铃声响起。
　　“哥，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被逮了还不老实？”嘴巴这么说着，一边埋着头往前走，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下的石头，其实在做鬼脸？嘴形在说“就去就去……”

　　他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也忽然不讲电话了。“不对—”

　　“两个秦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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