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神祭灾

　　古辽传说第四节
　　——血色秋分·鏖战

　　“呜——嗖！”

　　第一支真正的黑羽箭雨终于降临，带着撕裂灵魂般的尖啸！它们如同密集的蝗群，遮蔽了初升的朝阳，将死亡阴影投向这片即将毁灭的净土。

　　一支箭矢率先穿透了村口简陋的瞭望草棚，然而，它并未钉入地面，而是像被无形的蛛丝黏住，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箭尾的朱红绸带猛地挣脱束缚，如同活蛇般在空中急速展开、拉长、变形——最终，竟化作一张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纸”！不，那不是纸，那纹理，那颜色，那边缘微微卷曲的形态…分明是一块被鞣制过、带着毛孔的人皮！人皮上用半凝固的、黑红色的血液，书写着更加狰狞的四个大字：“奉天承运，取尔神心”！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蠕动、滴血。

　　紧接着，真正的箭雨泼洒而下！

　　但这绝非普通的箭矢！每一根乌黑的箭杆上，都紧紧缠绕着大团浓密、油腻、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黑色长发！箭矢射中目标的瞬间，箭头并非造成简单的贯穿伤，而是瞬间爆裂开来，将那些蠕动的黑发注入伤口！

　　“啊——！！！”一个被射中肩膀的年轻猎户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只见他肩头的伤口处，无数细密的黑发如同疯狂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皮肉深处钻出、蔓延、滋长！它们并非向外生长，而是向内！疯狂地钻入肌肉、血管、骨骼！猎户的身体像吹气般膨胀起来，皮肤被撑得透明，下面全是疯狂扭动的黑色发丝！仅仅几个呼吸，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喷溅的血肉，他整个人竟被体内爆发的黑发从内而外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断肢残骸散落一地，每一块上都覆盖着疯狂舞动的黑发！

　　人间炼狱，瞬间降临。

　　轩辕暝如同浴血的战神，在箭雨中穿梭，手中的长枪化作死神的镰刀。他亲眼目睹：

　　农夫张叔怒吼着，将沉重的青铜锄头狠狠砸进一个敌兵的肩胛！预想中的骨裂声并未传来，那被撕裂的伤口里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潮水般密密麻麻、指甲盖大小的青铜蜘蛛！它们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张叔，青铜口器疯狂啃噬，眨眼间地上只剩下一副挂着碎肉的白骨！

　　虞道君王，这位部族最强大的战士，挥舞着传承的青铜巨剑。巨剑每一次斩落，都带起一蓬血雨和一个倒下的敌人。然而，每斩杀一人，剑身上那些古老的、象征力量与守护的铭文，就会诡异地消失一行！仿佛每杀一人，剑的“灵魂”就被吞噬掉一部分。巨剑的光芒在迅速黯淡，如同垂死的星辰。

　　敌军的战马嘶鸣着冲锋，它们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旋转着的血色符咒漩涡！被那漩涡凝视的人，瞬间感到头晕目眩，动作迟滞，仿佛魂魄都要被吸走。

　　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姬长夜的登场。

　　她乘坐的并非凡间的车辇，而是一架由九具被强行拼接起来的尸体抬着的玉辇！那些尸体来自不同的死者，断肢被粗糙地缝合，肤色各异，有的已经腐烂流脓。它们僵硬地迈着步子，每踏出一步，身上的缝合线就绷紧、断裂，相邻的尸体便疯狂地互相撕咬、吞噬！被咬掉的部分又在某种邪恶的力量下迅速再生，扭曲、融合，发出令人作呕的粘稠声响。玉辇四周垂落的，并非珠帘，而是一串串用尚未长齐的婴儿细小乳牙穿成的“风铃”！成千上万颗细小的、带着血丝的乳牙在风中碰撞，发出密集、清脆、却如同万千婴儿夜啼般诡异可怖的“叮铃”声！

　　当虞道君王那柄失去铭文守护、变得脆弱不堪的巨剑，被一名周身缠绕着黑发咒文的周朝将领用弯刀斩断时，崩飞的青铜碎片如同死神的獠牙，其中一枚致命的碎片，带着尖锐的呼啸，瞬间洞穿了虞道君王厚重的皮甲，深深嵌入他的胸膛！

　　“呃！”这位强大的君王踉跄后退，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

　　“轰隆隆！！！”

　　远处山巅，那座守护了玄母盆地千年的巨大玄母神像，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整座山体都在颤抖，巨石滚落！

　　神像那双悲悯众生的巨大石眼，此刻不再流淌象征神恩的珍珠色泪滴。取而代之的，是粘稠、漆黑、如同石油般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巨大的黑泪沿着神像冰冷的面颊滚滚而下，砸落在山岩上。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砸落的黑色泪珠，并未渗入泥土，而是在落地的瞬间，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迅速膨胀、扭曲、变形！化作一个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只有一双血红眼睛和一张裂至耳根、布满尖牙利齿的“小人”！它们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扑向离它们最近的、尚在战斗或惊恐奔逃的活人！

　　它们用细小的、却锋利如刀的爪子扒住人的身体，张开布满尖牙的嘴，疯狂地撕咬皮肉！惨叫声、咀嚼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响彻战场！

　　轩辕暝抱着弟弟虞渊滚烫而逐渐失温的身体，心如刀绞。虞渊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生命的光辉正迅速流逝。突然，轩辕暝发现虞渊后背那道被黑羽箭擦过的伤口处，异变陡生！

　　伤口周围，无数细小的、如同红水晶般的尖刺正疯狂地生长出来！它们晶莹剔透，却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更可怕的是，在这些疯狂滋长的水晶红枝内部，竟然封印着一个个模糊的、痛苦挣扎的人影！轩辕暝凝神细看，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那些人影的轮廓、服饰，分明是轩辕氏历代族长的面孔！他们被封禁在水晶之中，无声地呐喊！

　　“她不是要吞噬...”虞渊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兄长的胳膊，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瞳孔剧烈地颤抖着，似乎看到了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真相，“是要把我们都...变成她的...她的...首饰...她的...收藏...”

　　话未说完，虞渊的咽喉处猛地一阵剧烈蠕动！

　　“噗嗤！”

　　一株黑色的优昙花，带着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喉管组织，猛地从他的咽喉处钻了出来！

　　黑色的花瓣迅速舒展开来，花蕊如同细小的毒蛇般微微颤动，花瓣上还沾染着虞渊体温的热气，在血腥的空气中妖异地摇曳。

　　“不——！！！”轩辕暝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与此同时，神庙方向传来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崩塌声！

　　轩辕暝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山巅之上，那座巨大的玄母神像的头颅，正在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一侧倾斜！巨大的石质断裂面狰狞可怖。而更骇人听闻的是，那些伴随着头颅倾斜而坠落、砸向大地的巨大碎石，在坠落的过程中，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操控，在半空中自动地组合、拼凑！

　　它们不再是无意义的石块，而是凝聚成一个新的、巨大而模糊的轮廓——一个端坐在巨大骸骨王座上的女子身影！那轮廓模糊不清，却带着无上的威严与极致的邪恶。最清晰的是她的发髻轮廓，上面，赫然别着九朵巨大、妖艳、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优昙花！

　　“呃啊！”轩辕暝的左眼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滚烫的烙铁按在了眼球上！眼前的整个世界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郁的血色滤镜！

　　在这片猩红的视野中，他看到了比现实更加恐怖的景象：

　　每一个倒下的、无论是玄母族人还是周朝士兵的亡魂，都被一根根细若游丝、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绳索牵引着，如同提线木偶般，飘飘荡荡地飞向姬长夜那座由尸骸抬着的玉辇，被辇车底部翻涌的黑雾无声吞噬。

　　大地在剧烈的战斗中裂开无数深不见底的缝隙，此刻，从那些幽暗的深渊里，伸出了无数只半透明的、扭曲的、散发着古老腐朽气息的手臂！它们疯狂地抓取着从神像上崩落、散逸着微弱神性光芒的碎石，如同贪婪的秃鹫争抢腐肉。

　　轩辕暝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他自己的影子，在血色的视野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细长、如同蝎尾般的尾巴！那影子构成的尾巴正悄无声息地、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仿佛穿透了皮靴！

　　“去神庙...”怀中，虞渊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轩辕暝染血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兄长的眼睛，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箱：

　　“阻止她...完成...仪式...必须...毁掉...核心...”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虞渊全身的皮肤，从脸颊到四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皮肤如同干涸的河床般片片剥落、碎裂！然而，皮肤之下露出的，并非鲜红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骼，而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微型玄母神像！

　　成千上万个微缩的石像挤满了虞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姿态各异，但每一尊的面容都清晰可见，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痛苦。此刻，这无数尊微缩神像的眼眶中，同时流淌下金色的泪珠！金色的泪水瞬间浸透了虞渊正在瓦解的身体，也灼伤了轩辕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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