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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医蛊双修,天赋卓绝,加上这少见的姓氏。不难看出她是钟南云家之人,只是为何养蛊之人会怕虫呢?君迎迎不解。
本以为若是她能控制好蛊虫,应当会是定级赛的劲敌。
只是她的蛊虫却又为何独独不攻击自己?她抓了一只想看看怎么回事,却在近身之间顷刻死在了自己手里。
还好没有多拿。
那日听她哭哭停停的说,这些虫子似都各有编号,死在自己手里的应是两千八百七十一号小黑。
君迎迎侧过首来,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算不得礼貌的视线。
要开始抽考上节课学的灵草和丹方了,这算是商水寒较为头疼的一门课,人间才不过十几载阅历。对于各项灵药灵草知之甚少,她懵懵懂懂的记了两三本册子,日日挑灯夜读,才算勉勉强强跟得上进度。反观身边二位皆较为轻松,云溪雪更是第一堂课就练出了带有一道丹纹的筑基丹,其天赋教授课师姐都叹为观止。
在某日澈南星夜里回来又看到自家徒儿温书太累,靠在书案上睡着时。她轻捻桌上折了又展、展了又折的书页,嘴角噙笑的将人抱回了床上。
复又轻轻提笔写下一行批注。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辗转上课的日子没有停止,薄薄的册被整成了厚厚的书,天气转凉,屋里的香也换成了暖调。
转眼间便入了冬,云归宗在南界,山上的景色变化并不太多。
近几日的澈南星还是不得空,甚至有时连晚间用饭也瞧不见她。不过昨日她说再过半月就会闲下来,到时带商水寒去北界的焚天教玩,那里有雪。
过于新奇幸福的日子,在某些具象的时刻往往更令人感到惶恐,于商水寒而言更是。
许是太不真实,竟连她自己也忘了今日。
是她的生辰。
皇宫里的十几载说不上不幸,父皇与寒水阁的宫人们都很宠爱她,任谁见了都会尊称一声公主。
可她好像并不曾开心过,也早早学会在那个不够真实的地方察言观色。
她会很识趣的不在父皇面前提娘亲,也懂得了在听到同龄学子骂她扫把星和不详之时装作没听到,但默默坐开很远。自预言传开朝中早有人不满,死谏应将她流放。
父皇因她杀了许多人,她晓得的。
她也曾不顾规矩上朝护在那人身前,求父皇不要杀他。反被那人抓住欲同归于尽,她不懂国运,不懂那些人嘴里为何尊称她为公主殿下,事后又令自家儿女不许与她往来。
亲眼看着那人在眼前万箭穿心,又经过一次宫人投毒,小荷抱着她痛哭。她再一次想不明白,明明昨日在寿宴上,那个姐姐还在祝她长命百岁。
头一次,她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该死。
而后,她再一次,为了满足大家的心愿来到这里。
她在这里修行,遇到了极好的人,也交到了真正的朋友。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提起自己预言一事时,迎迎分析,或是有人散布谣言动摇国本。溪雪则大手一挥一本正经的说可以跟她回家,让爹爹娘亲治好她。
独独没有像她认为的那样抛弃她。
没有,抛弃她。
今日本说好了饭后打牌的,鸳鸯锅子涮醉鸭还未尝过呢。
明日,明日里她有些忙。下月是新春,她说带我回家看看。
姐姐。
浑身的血液沸腾的涌向一处,在身体里狂呼。剧烈的疼痛自心口蔓开,她清晰的感知着自己的生命力被丝丝缕缕的从脉络中抽走。每寸肉骨,都在被撕裂重组。
倘若行则将至,我的道,又在何处呢?
“是她自个儿不想活了。”鹿弦霜皱着眉下了判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许是与之前的预言有关。”澈南星处理完今日之事,回宫便瞧见自家徒儿蜷缩倚在床边颤抖,衣物如同在水里浸过一般。她以灵气试了几遍都无法唤醒,只得半夜来寻师姐。
却听见这样的话?
为何。
来不及深思更多,雷云不断聚集在上空。昭示着一场恶战,此等体量的劫云便是渡劫期的修士,也依旧要退避三分。
澈南星将人打横捞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修炼堪堪半年,十四岁的金丹。“你可准备好了?”鹿弦霜眉头紧皱,凝望着这个被她们保护的过好而空长岁数的师妹。
挡命劫,染因果。
可想好了?
“总是要搏上一博的。”闪烁的雷光照亮了掌门殿,澈南星步伐未停。
何况,这本就是自己欠她的。
“茯神!”
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穿插着十几年前的往事,不断回放在她脑海里。
她爱吃桂花冰酪,不太能吃辣却总是会偷偷尝试两筷,被辣到也依旧规规矩矩的坐着不说话,将自己憋红了脸。她很认真,对功课朋友都很认真,连自己逗弄的浑话也当真。
上次三个人为了躲蛊搞破坏,事后哄骗她说自个儿没钱,恐要被掌门以身抵债,她就当真去栖峰林上问可以干些什么弥补,还记得事后青葙师姐痛心疾首的发问,如此持家弟子,怎么就跟了她这个缺心眼。
还有次澈南星看见她又在同鲤鱼讲话,一时兴起在身后摇梨花树,惊的人差些栽进池里。
之后的日子她便很少说些不着调的话了,也在学习如何做个合格的师尊,不是说天才学什么都很厉害吗。
倘若今日身死道消,也是她自选的。
总而言之,绝无可能做出承诺过后又教人死在眼前之事。
思绪回笼。
转瞬千里,已至一片荒原,孤峰耸立,墨染苍穹。
这是为她备的破镜之地,师尊师娘早先布下阵法相持,胜算许是会大些。澈南星垂首,从左往右扫了一眼怀里的人。
雷劫未至,肉身已被崩出裂缝,刺眼的金芒自缝隙中透出。
澈南星轻轻替她整理了发丝,抬手将人送入阵眼内,而后双手握住剑柄插入阵眼,启动结界。
商水寒悬浮在空中,仍无意识。忽然间,她双眸圆瞪,左黑右白双色灵气凝成轻烟,自眼眶向天空深处流去。
竟无法阻挡?澈南星蹙眉,双手维持着阵法不敢懈怠。
第一道雷劫怒吼着劈下,周遭霎时亮如白昼,大地微颤,湮灭在阵法之中。
第二道旋即而至,转为湛蓝之色,在空中分叉成数道雷蛇,噼里啪啦的落在结界上。阵眼亮了一瞬,生出细碎的裂纹。
澈南星受到反噬,体内灵气紊乱,她咬紧牙关向上一步,勉力稳住结界。
第三道灌顶而下,威力剧增,于阵法相接的刹那溅起雷光,周围山石崩裂。阵法被劈出一道缺口,十八剑影皆断三分。
空中对商水寒的抽取还在继续,澈南星的护身罩被震破,唇角溢出鲜血。她心口狂跳,喘着粗气,维持结印姿势瞬移至阵法缺口。祭出茯神留在商水寒上方,加固阵法。
第四道即将落下。
闻讯匆匆赶来的沐青葙见状一愣,情况已不容犹疑,她迅速上前一步抬手施法,灵气翻涌着加固了阵法。
“墨孤山。”沐青葙冷笑,一字一顿。
“澈长老好魄力!”
这是她头一次真的动怒,师门众人齐心花了三年时间完成的阵法,为澈南星平安渡劫。如今破镜在即,她竟如此不顾安危替她人做了嫁衣。
澈南星阖眸压制着体内的伤势,笃定的弯了弯唇。“好师姐,再助我一次。”
不帮能怎么办,掌门通传之时她已料到现在的结果。天大的机缘,也得有命享才行。
罢了,横竖人都在,再布一次便是。
可即便多一渡劫修士加持,还是没能撑过第六道。
随着震破天际的轰鸣,阵法全碎,二人同时倒地。沐青葙跪伏着,一呼一吸都掺杂着血腥味,丹田经络乱成一团,骨头碎了大半。她已无力再续。
澈南星是主要维系者,反噬最深,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随着压抑许久的热血喷出。后背筋肉模糊,露出片片白骨。
还有一道。
乌金色的天雷蔓延至整个南部,久久盘踞不下,
澈南星双手撑着茯神缓缓站起来。连抬头都费劲,她神思混沌地望向自小护着她的师姐,她知道是她们放心不下她,才选择再一次承担她任性的后果。
绝不能,让她们承担。
自人走后,雷声轰鸣愈演愈烈,鹿弦霜不放心随即传了青葙前去相助。她早已立在宗门上空时刻观望,眼睁睁望着她带人去了自己的渡劫地方向,直到这雷劫超出了修士渡劫范畴。
整个南部已被劫云笼罩,数道黑白相间的锁链自上空缓缓垂下,扎根在九州大地,源源不断的汲取着灵气。
修为低微的修士在刹那间被抽空,各宗各派不得已将弟子召集在一起合力抵御这场天地浩劫。
鹿弦霜早已安排了空青川带弟子全部先行避难,她一人去了后方。
她粗略的扫过一眼,迅速以灵气覆盖三人命牌进行微弱的疗愈。星儿和青葙的命牌已显不同程度的裂纹,可那孩子的一片混沌,她无法看清,灵气更无法靠近半分。
澈南星忽然感到一股柔和的灵气包裹了全身,温和的修补着伤势。只可惜,四周早已被锁链重重包围形成密不可分的牢笼,天地在低鸣,今日已是死局。
她艰难抬起手,在沐青葙目眦欲裂的眼神中,冲入云层迎向锁链的顶端。以刀刻阵,每刻一刀,便要挨上一道天雷,墨孤山上空被分成两份,冰焰火云在融合,蔓延。
此刻,澈南星的寿元在不断燃烧,茯神在淬炼中无限放大,巨刃横空出世,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雷不断劈在她身上试图阻止成型。可这反而让澈南星察觉到了一丝希望,它越是怕,那么赢面也越大。她顾不得双手露出的白骨已布满裂痕,忍着剧痛加速了施法的力度。
终于,九星焚界成。
刀刃所抵之处涵盖至整个九州南部。澈南星垂首盘坐在刀柄处,过重的内伤让她无法站立,白衣早被鲜血浸透。
“师...姐...”
鹿弦霜哆哆嗦嗦的伸出双手替人愈合伤口,所有人都去避难,她一路躲避锁链天雷才终于赶来。可是来不及,星儿的身体已千疮百孔,灵气爆发太多,左边身子已被冰霜覆盖。
她的修补速度远不及天雷带来的破坏,泪糊了满脸,她不敢停,不能停。到底是一宗之主,她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身体仍旧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给澈南星喂了几颗恢复丹药。
“回...去...”澈南星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巨痛使她无法再开口解释一分。
身后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朝自己体内输送着,鹿弦霜像是没听到一般,紊乱的声息到底出卖了她。
谁也未曾料到事态至此,已成半个修真界的灾难。
也许这便是命数,唯一的转机,或许还是在茯神身上。当年之事阴差阳错,现如今除了她恐怕无人再知。
器灵传音,澈南星明白,今日只有她,可破此劫。
再度睁眼,双眸已呈赤红湛蓝之色。她猛地回身,一掌将鹿弦霜推下刀身。刹那间,空中爆出剧烈的能量,周遭亮如白昼,澈南星放出神虚真身,握起了茯神挥刀斩向天地间。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迅疾,鹿弦霜不可置信的将双眼睁到了极致,任由自己下坠。
喧闹的环境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令人心惊。
静谧中。
商水寒茫然的张开眼皮,诡异的安静让她以为自己已死。但很快,她瞧见了比死亡更为可怖的事情。
贯穿天地的锁链尽断,空中的血衣女子喷出一口血,跪伏在了空中。锁链中未被收回的灵气尽数化作天雷,接连不绝的劈在了她的身上。
万雷穿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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