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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
两人这事最终没有做成。
当晏晚君把宋停霜轻轻放在床上，压着他亲吻、双膝卡入他双腿，双掌沿着那细润的腰身往上探时，床头柜的电话不合时宜响了。
是宋停霜的手机。
风月之事被打断，两人都有些不悦却又都没有停下动作，宋停霜仰头应对着晏晚君蜻蜓点水的吻势，手一边伸向去解对方的裤腰带，却被晏晚君按住了。
上头的嗓音压抑又沙哑，“接一下吧，万一有事。”
“不接。”宋停霜继续吻，音色同样沙哑，“等对方挂了再打回去。”
“我感觉真的有事。”晏晚君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拂过宋停霜长发，放在手里捻了捻，“霜，听话。”
宋停霜恋恋不舍松开了唇，手却还搭在对方腰上，一边抄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这一接，他得知了两个爆炸性消息。
一是陈才良被警察逮捕了。
二是褚秋云人现在躺在抢救室里。
听到第二个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套好鞋飞奔出了门外，晏晚君见状在后面默默陪着。
车子一路急驰到君岚医院。
冲上楼梯，两人风风火火跑到抢救室，室外等着四个人——陈渭焕，陈悦清，陈延旭，秋禾，其他三人倚着墙，只有陈渭焕手紧紧抓着大腿坐在椅子上。
时隔几年，这个早已不完整的家以这样的方式重聚了。
先迎上来的是陈延旭，“霜，你来了。”
宋停霜喘着粗气，跳过客套， “人呢？”
陈延旭看向门口，“半个小时之前外婆刚被送进抢救室里，到现在还没出来。”
宋停霜问，“到底什么回事？”
“不清楚。"陈延旭摇摇头，“大约一小时之前，我和父亲在外公外婆家里正吃着早饭，谁知道警察忽然找上门来，冲进来把父亲铐上带走了，说是被人举报偷税漏税，再然后……外婆就晕倒了。”
这时他注意到宋停霜背后的人，眉头倏然一皱，“这位是？”
宋停霜下意识伸臂挡住晏晚君，手臂却在舒展的过程中被对方拦下，暖和的温度贴着泛冷的手背按了按，随后缓缓就伸到最前。
下一秒，清晰沉稳的语调响起，字字珠玑。
“你好，我是停霜的朋友，京阳大学教师，多指教。”
陈延旭盯着那只手，没立即握上去，反倒慢悠悠道，“抱歉，是我孤陋寡闻了，现在的顶尖大学老师业务范围都这么广吗，竟然会对别人的家事如此感兴趣。”
镜片双双反着刺寒的白光，两人握住了手，将这微妙的气氛卡在真空。
“霜啊！霜啊！”陈渭焕见他来了，一下子从座位站起，佝偻的身姿颤颤巍巍，枯槁的手臂残根般扎进宋停霜手臂。
“霜，你现在赶紧去警察局问问！救救你亲舅舅啊，这些警察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啊！才良……他、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宋停霜现在没心情搭理陈渭焕，也不想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拉下脸苦苦求他，看着这个曾经团圆美好的家因为他如今分崩离析，心里对这个亲生外公再无一丝情感波澜。
“爸。”默不作声的陈悦清走上来，眼眶红红的，拉开他，“妈还在里面呢，先让妈平平安安出来，才良的事先放一放，说不定得会就——”
”你给我闭嘴！”老人家本来急得要哭出来，眼泪又顿时憋回去，呵斥道，”你没这个脸叫我爸，他可是你亲弟弟！这么多年了你管过他嘛！还说你妈，你妈身体变成这样怪谁啊！还不都怪你！这么多年你来过吗？啊！！你根本就没有尽到子女的义务！没有做到作为长女的责任！！”
抢救室的走廊寂静无声，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风声，咯咯咯笑着，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爸。”陈悦清拦下宋停霜，泪光隐隐闪烁，“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
“你要去救你儿子你就去吧，妈我会陪着的，省得她听了心烦，不要回来了。”说完，她叫了声陈延旭，“延旭，你陪你爷爷去警察局。”
“我不要！”陈渭焕却一反常态甩开陈延旭的手，“才良为什么出事，谁知道你们这些人安的什么心！！”
听闻，宋停霜瞟了陈渭焕一眼，淡淡的目光里闪过几分诧异。
奇怪——这陈渭焕从小最疼的就是陈延旭，整日像个小祖宗供着他，供他吃供他穿，恨不得宠上天，现在反倒怎么………
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紧闭的大门终于推开，几位大夫走出来，领头的医生瞧着有些许眼熟，他站得挺直，就算穿得严丝无缝也没掩住那双眸子的少年气。
宋停霜认了出来，忙走上前， “随便？”
“宋哥？” 那医生摘下口罩，吃惊道，“是你？！”
“随便，我外婆怎么样了。”
口罩的绳子不知怎么缠了下，“放心宋哥，抢救很及时，你外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几人心中那块大石瞬间落地，陈悦清差点就跪下了。
宋停霜松了口气，追问，“ 是什么病？”
“慢性心力衰竭，病人当时受了刺激，一下子供应不上来所以才昏迷了。”
“辛苦了。”他拍了拍对方背。
隋轶微笑道：“应该的，等一会儿老人家醒了，就进去看看吧。”
陈悦清插了句，“大夫！大夫！请问这病能治好吗？”
“有一定的几率，不过这几天要留院好好观察，以免再受刺激了。”
“还有就是——”隋轶朝宋停霜看过来，疲倦的神色下，那双深沉的瞳孔总给人种如临深渊的错觉，一眼望不到头。
宋停霜认得这个眼神。
“这几天，最好都过来。”
***
君岚的环境做得不错，秋日枫林冬至梅园，自高楼望去，半月状的玫红沿着中心湖点点绽开，精美是精美，却少了点野气。
“一个人？”
大医院的喧嚣从不止息，大多时候只能在楼道偷得半日清静，晏晚君倚在栏杆上，转头看向走来的秋禾。
“不去看你外婆？”
“我刚刚去交完费，何况人一多就容易乱，我待在那里又什么忙都帮不上。”秋禾走到他旁边，趴着栏杆，望着窗外。
“抱歉，刚才……让你见笑了。”
晏晚君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能够理解。”
秋禾看向他，忽然开口道， “晚君，你们在一起了吧。”
晏晚君自然知道“你们”中另一位指的是谁。
他没否认，微笑说，“果然瞒不过你这个做姐姐的。”
秋禾道：“果然，我就说这家伙怎么忽然改性穿起了高领毛衣，裤子也换了，手上的钥匙也不是家里的。”
晏晚君握紧了栏杆，“不反对吗？”
“反对？！我开心还来不及，就那家伙，脾气又臭嘴巴又贱，能碰上你那属实高攀！”
“不。”晏晚君摇摇头。
红枫流淌，蜡梅含香，所有的景致尽收秋禾眼底，却全不及她耳旁的嗓音那般动人，那般让人陶醉。
“如果真的算起来，我想……遇见他才是我这么多年莫大的幸运了。”
“晚君？”
“嗯？”
秋禾望着他的表情，一怔，“和你高中三年，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你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可能……”对方的语气可察觉到变得温柔，“也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吧。”
真正的爱情，总是会让彼此互相改变，互相弥补，又互相成就。
秋禾笑了笑，望向对面冷清的高楼，楼顶光秃秃的，残酷的寒流杀死了温暖，灰暗的云层压灭了光芒，恍惚间，瞧那表情，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撇过头不再看那儿。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估计也很累，很孤独……能交给你，我很放心。”
晏晚君的声音安心有力， “谢谢。”
中午，褚秋云从抢救室被转移到ICU。
阴天的阳光透过蓝色窗帘，床上的人戴着呼吸罩，本就瘦弱的身子又插满了管子，骨头嶙峋得像被个瘪的易拉罐，呼噜呼噜漏着气，身体全部的生气加起来还没一旁运作的呼吸机大。
宋停霜蹲下握住她的手，来回揉搓， “外婆……”
病床上的褚秋云缓缓睁开眼，“霜……霜啊……”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对方微弱的话语喷呼吸机上，宛如残星一闪一闪，“你……你舅舅……你舅舅怎么、怎么样了……？”
“舅舅他……”宋停霜抿了下嘴，提起嘴角，“警察说过了他只是被恶意举报而已，没事的，他马上就回家了，等外婆您出院就可以和他重聚了。”
“好……好……”褚秋云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想来是乏了，也没力气笑了，双眼微阖。
“那外婆……您先休息，我就在旁边守着，妈妈得会就回来。”
正当宋停霜要转身时，他被对方孱弱的说话声叫住了，“霜…………”
他见状连忙又蹲下来，“外婆！你是不是身体不好……我去叫医生！”
“霜……”对方虚弱的身躯勉强攥住他的手，字句艰难地吞吐着， “帮我……去……去……去拿…”
“什么？”
意识到褚秋云话要说，宋停霜跪着贴到她耳根前，细细听清了逐个的词。
“去拿………去拿……拿…………”
听完，他看着褚秋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下来。
“好，您放心，我会去拿的。”
等宋停霜走出病房时，原先的陈渭焕和陈延旭早已没了影，加上晏晚君，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宋停霜冷哼一声，毫不意外。
世态炎凉的痛，他尝过不止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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