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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友相聚暖新居崔家画像选女郎
话说阿蛮因祸得福,得了那些银子,加上自己的积蓄,钱包倒是鼓了起来。是以搬家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福伯很快便在怀远坊找到了一处宅子,离齐录事家不远,靠近东北角的位置。
那是个由四间小屋和土墙合围的小院儿。价格也不贵,单月租金一百五十文,倒是能覆盖住。
阿蛮很喜欢它。茅屋几间,小院儿一座。虽然后院有块荒地,但不妨碍她的喜爱。她看完房就规划好了:一间她住,一间小桃住,剩下一间作为她的书房来装她的书。
到了长安后,阿蛮买的最多的就是书,古时的娱乐项目不多,又是日落而息,对于惯于晚睡的她来说,书本是最好打发时间的东西。
八月初八宜搬迁。
这一日阿蛮早早起了床,与小桃一同去标行牵走了一只小毛驴,用来帮她搬运物品。而后回到新居,阿蛮和小桃点香烛,供米粮,一同向家宅神祈求旧宅平安、新居顺遂。
阿蛮一手抱着米袋,一手握着剪刀和烛台,跨进门槛。小桃在一旁大喊:“此番搬居,愿家宅神保佑,此后衣食无忧,剪灾断祸,驱邪避晦。”
待祭拜祈福、奠定吉兆仪式结束后,二人才牵着小毛驴回到齐录事家,开始搬家。
她和小桃的东西都不多,搬一趟就够了,但月娘为她二人置办了铁锅陶壶,被褥木床,竹筐陶罐等物,需得搬上好几趟。一行人约莫巳时才搬完所有东西。
待到了阿蛮家,一行人又开始拾掇新房。房还未打扫好,阿蛮的朋友们便到了。
慧娘和天青各抱一盆桂花树而来。“宛娘,祝你前程似锦,吉祥顺遂,心想事成!”
阿蛮迎出,赶紧伸手欲接,慧娘笑着侧身。“可别。你那小身板,可经不起这折腾!想我拿得起枪舞得动剑的,区区花盆能奈我何?”
待慧娘放下树,抬起胳膊在肩上揉了揉:“可累死我了。早知道听仲怀的等他来搬了。”阿蛮赶紧引她坐下,给她按揉着肩。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间,姜维和崔琰一同到了。
姜维手里捧了一个木盒,盒里是文房四宝。“本来想带太白诗集给你,但一想,你连真迹都有了,怎么还稀罕这传抄本。所以只好送一些笔啊纸的。你多练练字,别的账房先生都写的一手好字,你瞧瞧你那字,啧啧…。”
“可闭嘴吧你。”慧娘啐他。
阿蛮谢过姜维,遗憾道:“那日落水,真迹被水泡没了。”
姜维听闻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哎哟喂!太白的墨宝啊!早知道我就笑纳了,没准现在还挂我床头呢!”
崔琰赶紧宽慰他:“无妨。总是有机会再见到居士的。”而后他转过头,吩咐平安将车上的物品搬下来。
一套木质小桌凳,一套茶具,两白瓷罐茶,两匹蜀锦,一个锦盒,内装着两颗西域琥珀,还有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零零总总一车的东西。
“到底是你搬家还是宛娘搬家?”姜维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是宛娘劫后余生的第一次乔迁,当然要准备全乎些。”崔琰挠挠头说道。而后他转向阿蛮,笑道:“希望这些东西你能用上。”
前几日,崔琰收到阿蛮的暖居邀约帖子,正躺床上的他,立马蹦了下来,直嚷道:“平安,朋友乔迁都送什么东西?”
平安想了想,数了起来:“锅啊碗啊瓢啊盆啊。”
“不行,太普通。还有呢?”
“桌啊凳啊什么的。”平安绞尽脑汁想破了头。
“算了,我瞅瞅此次上京都带了哪些东西。”说完,头也不回地直奔库房。
阿蛮看着那一车的东西,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崔琰让平安搬进去:“且用着吧,家里还多的是。”
慧娘带着天青上前,开始帮着搬东西。“都别拘着了,干活干活。一会儿时辰差不多了还得安灶呢!”众人这才动了起来。
月娘、赵嬷嬷和福伯帮着整理着厨房,将油盐酱醋规整好。小桃整理着房间,铺上床单挂上帷帐。慧娘帮着布置小院,正巧用上了崔琰带来的桌椅小凳。姜维则在院子里一会儿挪挪水缸,一会儿挪挪矮凳。
而阿蛮,正在书房里忙活着。她得妥善安置她的那些书。
她还想通过这些书找到答案,她想知道回家的契机,也想知道如何应对不知道何时会来的安史之乱。
崔琰无所事事,看阿蛮在书房忙活,也跟了过去。他蹲在书箱前,给阿蛮递着书,阿蛮则往书架上叠放着书。
崔琰望着手里递过去的《周易》、《史记》、《括地志》、《老子》等书,一时陷入思索中。这哪是闺阁女子打发时间的读物,这分明俨然是士大夫读物。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拜见李白那日,阿蛮曾讲过她们学生都在背李白的诗集。一时间,他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似没抓住。
他蹙眉道:“宛娘,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开蒙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看你涉猎颇广,从儒家九经,史籍文书到地理典籍,应有尽有。”
阿蛮从小学开始回忆,片刻道:“我的开蒙先生不止一个。有专门教文学的,有专门教算术的,还有专门教天文地理的。”
崔琰笑笑心生向往,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先生们,教出来这么一个坚韧、富有爱心又有灵气的姑娘。
他随手翻阅一本,边页处随处可见小字标注。只是这字……“瞧着你最缺一个教书法的老师。”崔琰调侃。“还是仲怀送的最适用。”
阿蛮想起姜维嫌弃她写的字,一时有些气恼,飞快抽回崔琰手里的书。“哪有,多娟秀的小楷。”
崔琰见她气恼样,心中甚美,便挪至书架前,让她递书,自己来摆放,不多时,书架上摆满了书。
待递送最后一本书的时候,阿蛮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崔琰的手心。
崔琰只觉一阵酥麻。而那酥麻之感自手心传至心间。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愿这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崔琰和阿蛮浑然不觉书房外,姜维和慧娘,正扒着门框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的好戏。只是二人呼吸相接的瞬间,皆楞了神,对视一眼后看到对方眼里的慌乱,便转身一声不吭各司其职去了。
待过了午时,在众人齐心协力下,新房终是收拾妥当。
众人围在厨房里,看着阿蛮点燃了灶火。不多时,锅里的米在新火的熬制下,扑哧扑哧翻滚起来。待粥煮好后,一人一碗分食。
姜维高喊:“新居有烟火,日子能红火。”
众人捧着碗齐答:“红红火火。”
众人正热闹喝粥之际,忽闻得咚咚咚几声敲门声,平安赶紧道:“酒楼的饭菜送来了。”
原是崔琰想着大家收拾一天蛮累了,今日开火就走个仪式,叫个酒楼外送到家吃,又有气氛又能轻松点。
行菜人进屋后,一边放置菜品,一边唱着菜谱。“光明虾炙,金齑玉脍,冷蟾儿羹,醋芹,糖蟹,贵妃红,古楼子…”洋洋洒洒唱出十多道菜品后才结束。“客官请慢用。”
恰好此时,齐录事下值,与柳三提着两壶酒也过来了。
一时间小院挤满了人,众人入座,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阿蛮站起身,抬手拢了拢袖角,将杯盏举至眉梢处,眼含真挚,唇含温软,柔声道:“这杯薄酒,我先干为敬。一谢各位再造之恩。二谢各位不弃光临寒舍。我孤身一人来到长安,幸得大家照拂,才一路走到今天。愿往后年年岁岁,仍有诸位相伴。”说完,她仰起头将酒饮尽。
众人皆举杯共饮,一时间宾主尽欢。
柳三喝得兴起,一时贪杯,竟醉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
月娘看着阿蛮的朋友都如此可爱,心里着实她高兴,不由多喝了两杯。忽感心中一阵恶心,她赶紧用丝绢捂嘴。
齐录事感知到她的异样,赶紧接过她的酒杯:“娘子,不可贪杯。”月娘点头应下。
慧娘与姜维借着酒意,皆摇头晃脑,勾肩搭背同声吟诵太白诗集。
崔琰喝到微醺,有意无意垂眸看向阿蛮,眼尾因酒意染上红晕,目光像是蒙了层雾,阿蛮在他眼里变得迷朦。
待近酉时,众人才尽兴而归。阿蛮和小桃简单片刻,屋外响起了闭市鼓声,长安城的宵禁开始了。
阿蛮与小桃互相依靠着,坐在院中的矮凳上。一墙之隔,便把屋外的喧嚣隔绝开来。
她头靠在小桃肩上,看着月亮。她忆起此前种种,几次死里逃生,倒让她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阿蛮抬手指了指月亮:“小桃,你知道吗?我的家就在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说完,她落寞地低下头,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我阿爷阿娘此时是不是也正看着这轮月亮。”
小桃知她想家了,便揽过她,让她躲在自己怀里。
阿蛮吸吸鼻子:“你想你阿爷阿娘吗?”
小桃摇摇头:“我自小便被王府买了去,一直伺候着月娘。后来又随月娘嫁到阿郎家。我都已经回忆不起阿爷阿娘的样貌了。”
哎,又是一个可怜人儿。阿蛮紧紧抱住小桃,心里默默叹息。
月亮高悬夜空,挥洒着幽静的光晕,覆在庭中桂花树上,也漫过崔侍郎府中书房的青石砖上。
书房内,烛火摇曳。崔琰直直立在案前,推过装着小像的话匣子。
他今日很是开心,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朋友齐聚一堂,品着小酒,聊着小天,看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此乃人生一大美事矣。
岂料,这开心之意未延续多久。当他回到崔府,就被侍从传唤到了书房。
崔侍郎摆出贵女画像,让他挑选。崔府开始插手他的婚姻大事了。
他的人生已经被家族裹挟了,他不愿卧榻之侧,被家族染指。何况,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阿蛮,他更不愿意这样被安排。
崔琰双手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五叔!贵女虽贤,但非我所喜。还请五叔收回画匣。”
崔侍郎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拧成川字,语气沉了几分。“婚姻大事,非你喜或不喜,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知这门亲事对整个崔府有多重要?你可知有个好岳丈对你仕途有多重要?你莫要为了那市井女子,毁了自己的前程!”
“宛娘并非市井女子。她温柔坚韧,侠肝义胆,又博古通今,是世间难有的奇女子!”崔琰上前一步,他不允许有人诋毁她。
“罢了,我终不是你父亲。做不得你的主。待你父亲来京后再议此事。”他抚着额头,摆摆手,让崔琰先回房休息。
崔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内。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他知此事无法硬碰硬,他得从长计议,才能保全阿蛮,自己也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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