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痕

　　江灵微因为新年演出不得不提前离开，送走江灵微之后，余陵乔依旧在挖雪洞。给雪洞抠出来一个小窗户，躺在雪洞里静静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所有事情都需要他经手，每日的睡眠好了许多。
　　“你这孩子怎么睡在这里了！”邻居礼尚往来给他送刚做的午饭。“赵婶儿，我没睡。”
　　被人拉起来，余陵乔感受着身上给拍雪的动作，“没睡也不行，虽然十五了，这天还是冻人。我刚才开你家门进去放东西，发现没人，好在往院子里瞅了一眼。”
　　看着桌子上摆的食物，余陵乔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怎么拿来这么多？”
　　“你这孩子，年节没少给我们送东西，就是点儿吃的你就叫多，你也该多吃点。瘦的！”
　　“谢谢婶儿！”说完这话身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晚上你叔撒路灯，你跟着一起去吧，估计你还没体验过这边的风俗。就当玩了，撒不动，你就跟着你叔走就行。”
　　还未再说什么，人就已经走了。余陵乔坐在桌前，起身回屋找手机，拍了照片。看着这桌菜，许久不曾回忆的过去也涌了出来。
　　许久未再感受过的年味儿，于此时才充盈在这个房子里，余陵乔吃着吃着感觉脸上有些湿。抬手摸了下，当意识到那是泪水的时候，过往所有的委屈、不甘、悲愤、甜蜜与幸福……一切情绪随着心闸的开启全部翻涌出来。
　　这顿午饭就在哭声与泪水之间被余陵乔吃得干干净净。
　　两三点钟天已然黑透了，爱玩爱热闹的已经开始放起了烟火，火树银花在空中竞相绽放，余陵乔带着东西去隔壁准备吃晚饭，不出意外又被赵婶儿打了，“你这孩子这么外道，你再这样别来我家吃饭。”
　　倒是赵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酒，眼睛都要笑没了，“晚上咱爷俩喝点。”
　　“孩子呢？”
　　“吃了饭就跑出去了，晚上不定在哪吃呢，不用管。”
　　电视里播着元宵晚会，余陵乔眼睛有些不适，来之前还特意冰敷过。老两口热情地让他多吃些，余陵乔一边吃东西，一边跟赵叔碰个杯。吃过饭，余陵乔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循着味道找过去，就看见赵叔在拌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稻糠，锯末跟柴油，这样晚上撒的路灯不容易灭，老百姓不就求一个平安顺遂，来年丰收嘛！”
　　“院子两边的路都撒上。”余陵乔有些笨拙地拿起工具往路上放一小撮，等到与别家的连在一起后，赵叔从家里的炉子中挑出几块烧着的炭，一个顺着一个路灯点过去，眼前本还不甚明亮的土地，因着火的缘故，霎时间变成一条火龙，趴伏在这里。空气中揉着鞭炮燃烧后的味道以及路灯燃烧起来后柴油的味道，深呼吸一口气还有冬日寒风特有的清新味道。
　　余陵乔坐在门前的雪堆上，看着那在隆冬夜里于寒风中摇曳的火，在这样的天气下，连火都变得如此温柔。
　　眼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一盏小灯，那小灯随着风摇动，任他如何摇，依旧被绳子牢牢牵住。渐渐的那小灯变得很大，在他眼前停住了。”
　　余陵乔慢慢抬头看着挡住一切景色的人，一时回不过神。只见那人俯身与他对视，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让我好找。”拉着余陵乔起身，把自己手中的刺猬灯放在他手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余陵乔，看够了人才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想我没？”
　　余陵乔依旧回不过神，呆呆地任他把自己拉进屋。孟则序身上穿着大衣，已经被这样的天气冻透了。一摸炕上的温度，也不管矜持不矜持了，直接脱了鞋躺上去，他从来没住过这样的房子，炕上有褥子，他就当家里的酸枝木榻了，等终于暖和过来了，余陵乔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过来的？”
　　“飞过来的。”听到这话，余陵乔也不想深究，毕竟别管怎么来的，人已经在眼前了。刚才没仔细看手里的东西，现下举起来细看，竟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刺猬，看了会儿找了个钩子挂起来，“你吃过东西没？”
　　“好饿。”余陵乔去厨房翻了翻，终于是凑了点吃的，把东西热好转身就看见孟则序站在门边那里盯着他瞧。
　　“这两天都是在邻居那里吃，家里没什么东西了，你先吃点。”孟则序坐下，“你包的饺子？”
　　“隔壁邻居送的。”
　　“你做的肉？”
　　“买的熟食。”
　　孟则序也不问了，安安静静把饭吃完。没有精致的摆盘，也不是什么星级大厨的拿手菜，可是味道很好，吃进嘴里让人觉得心安。余陵乔收拾碗筷，孟则序倒是不客气得把整个屋子挨个看了一遍。
　　余陵乔端了两杯热茶放在客厅，“你自己过来的？”孟则序摇了摇头，顺手解开几颗衬衫扣子，将袖子一丝不苟的挽起来，靠在沙发上。
　　“好些了吗？”不知是这人真的疲惫，还是夜实在深沉，声音不同于以往，仿佛带着小勾子顺着空气的缝隙一点点勾住他的心绪。
　　“起码现在我能哭能笑，还能入睡。”孟则序点点头，左右寻找，“那个花灯呢？”余陵乔去拿，小灯依旧明亮，递给他，却未被接过去，“看看像不像你。”
　　换来的是余陵乔有些认真打量的样子以及突然反应过来气鼓鼓的模样。孟则序倒是笑起来，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捏了捏面前人的脸，“别气，会把好运气吓走的。”
　　“你还信这个！”
　　“信也不信，但面对你，总是信多一点。”毕竟，当初一个噩梦他就立刻下山，他当时……也怕。
　　“今天看到我很惊讶吗？”余陵乔听人这么问，认真想了想，“许久没见到熟人了，有些亲切感，而且，当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发病了。”
　　有些心疼眼前的人，但又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现在，我也是你想见的人吗？”实在是惊奇于此人的‘另辟蹊径’，饶是余陵乔常与文字打交道的人也不甚佩服。
　　“我给你收拾下，你休息吧。”被孟则序拉住挣脱不开，余陵乔只能与人对视。“你还没回答我，想我没？”
　　“那我来这里之后你只跟我联系了一次。”
　　“可我知道你过得不错，没有让我担心。”
　　“……你监视我。”
　　“可别把我想成违法犯罪分子，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就是这边时常会有一些问路的，旅游的，卖东西的人来来往往，你又给了我地址，想知道你的近况很容易。”
　　余陵乔终于笑了，带着无奈跟了然。看着人笑的模样，孟则序有些手痒，他想把这一幕留下来。“笑起来多好看。”余陵乔也不反驳，他现在有些开心，从一开始对这种情绪的抵触厌恶，到现在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任何情绪，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孟则序有些紧张，“不舒服？”
　　“不是”，拉起孟则序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看人眼中遗留下那抹紧张的情绪，轻声道：“他在对你说，见到你很开心，而且，他曾在我意识不到的时候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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